孫悟空似乎是有些生氣的樣子。對於六耳這個“陌生人”,他不僅認識,而且似乎很有要為對方出頭的意思。


    但唐雲華也不覺得自己就有什麽錯了。六耳那種家夥,不控製一下,估計早就把她撇下自己先跑路了。況且妖魔本就是一家,對付妖怪用點魔家手段也算不得什麽錯。


    至於這化形鎖究竟是不是魔家手段,唐雲華自己也不甚清楚。烏巢禪師究竟是什麽人物她並不了解,雖然內心裏願意相信他是仙人什麽的,但實際上……唐雲華表示她不知道。之所以會用那家夥給的東西控製六耳,也不過是絕境中的孤注一擲罷了。


    至於現在……唐雲華挺直了胸膛,目光堅定地斜視著(因為對方位置在她的腳底下所以隻能斜視)孫悟空,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問心無愧。


    “這隻是為了能讓我們順利取經的一點兒小手段罷了。”她說道,“如您所見,我是個人類,也沒什麽本事,想跟著您這位神通廣大的同類一起走,隻能這樣做。”


    “你倒是坦白。”孫悟空道,“但這種答案你也敢說出來,莫非你在向俺老孫挑釁不成?”


    “那怎麽會!孫先生的大名我可是十分久仰的,並且一直對您由衷地佩服,怎麽會挑釁呢?而且其實這種手段也並非是我的本意,隻是意外的一點淵源罷了。而且您也看得出來,六耳他……我們其實也算是同伴的關係,並非是主仆或者別的什麽。如果您覺得不滿,最多我以後少用或者是不用這種能力也就是了。”


    唐雲華說著悄悄地瞟了六耳一眼。這家夥看到孫悟空給他出頭,正在旁邊高高興興地聽著呢。注意到唐雲華的目光,他哼了一聲,故意撇過腦袋,沒一會兒又扭了迴來,發現唐雲華還在看他便又扭迴去了。


    不過他卻是沒有否認唐雲華的那句“我們是同伴”,唐雲華覺得,六耳對自己的排斥可能不如之前那麽大了。當然也可能是他隻顧著心情好,沒顧得上搭理她。


    “我也覺得,你不用比較好。”雖然六耳沒有求援,孫悟空果然還是要給他出頭了。他露在外麵的一條手臂驟然變長,將本在悄悄後退的唐雲華猛地抓過來,並且手指生生地沒入她手背中。唐雲華並未感覺到疼痛,但同時卻又能清楚感覺到孫悟空的手指在自己手臂裏動作著。


    很快,一條長長的黑色的鎖鏈被從她體內取出,另一頭連著的六耳身上的鎖鏈也被取出來了,與唐雲華不同的是,六耳那邊的鎖鏈上麵布滿了尖刺,每一根上麵都生著銳利的倒鉤,至少也有幾百根。


    這樣的東西,別說是六耳,就連唐雲華看到後,心裏也突突了一下。這的確稱得上是件魔器了,眼見六耳臉色不好看,唐雲華當機立斷地向他深深一鞠躬,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並向他說明自己當初也不知道這件東西會如此可怕,隻是因為太想跟他一起取經了才會出此下策。道歉之後,她又當著孫悟空的麵,再次誠懇地邀請他與自己一起去取經。


    六耳之前也沒少被唐雲華折騰,這迴自然不願意再答應,並且反而用唐雲華跟他講的那些話來勸起孫悟空了,想讓大聖跟他一起去取經。唐雲華在那聽著他們兩個說話,聽了半天,發現對方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之後,終於也沒辦法再繼續待下去。她抓起地上的包袱,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她早該知道的,化形鎖也好,什麽也罷,總是沒有用的東西。就算鎖得住他的猴,也鎖不住他的心。


    不過也罷了,凡事總是要靠自己的,有四合魔鑒在,她相信自己肯定能變強。況且一起行路走了這麽久,六耳還算是夠意思,在煉丹爐裏把她救了出來,也不能太過奢求。


    唐雲華打定了主意,如果六耳待會真的再來搶她的東西,她就把文件都給他,然後再讓他給自己變出一份來使用。以他的能力,就連各個國家的印戳也可以隨意偽造吧,能任意變身成別人模樣的家夥,怎麽可能這點事情都做不到呢?


    但六耳終究還是沒有出現。白馬也不知道跑去哪裏了,唐雲華隻能背著大包袱,自己步行走。值得慶幸的是,一日後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客商,這商人恰好是個騾馬販子,賣給唐雲華一隻毛驢,勉強騎來代步。為了防止節外生枝,唐雲華這次特意選擇了不同的方向走,雖然路途上可能會繞遠,但應該是不會路過黑風山的。


    雖說她不會去找山,但也不代表山就不會來找她了。唐雲華又是變裝又是改道的,膽戰心驚地趕了幾天路,那幾隻妖怪還真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她這才略微放下心來,不再天天用黑布包著大半個臉,偶爾也能伸出鼻子嘴巴來透透氣了。


    沒有了六耳之後,再趕起路來情況就比之前要險惡了許多。六耳那猴兒雖說實力不怎麽強,性格也比較惡劣,還動不動愛生氣撂攤子什麽的,但有他在,一路上狼蟲虎豹都不是問題,實力在中等以下的妖怪也算不上問題,遇到太厲害的家夥,他也會盡可能地帶著唐雲華跑路,總之,作為保鏢他是十分合格的。而且六耳並不是一個喜歡亂殺人的家夥,在三觀問題上跟唐雲華衝突也不算太大,以後如果還有機緣遇到別的妖怪做同伴,希望也能在這方麵與她性格對得上才好。


    接下來的日子裏,因為唐雲華都是挑著大路走,晚上也都找到了人家借宿,走的還算順心。但是,沒多久這種日子就結束了。


    莊戶人家日漸稀少,懸崖峭壁倒是多了起來。唐雲華不敢過分地折騰毛驢,遇到難走的路,就步行走,有時候還會拉毛驢一把,生怕它蹄子滑,上不去山。


    而季節也在變換,秋日正在過去,冬天即將到來。樹葉漸漸掉落,樹林間動物絕跡,吹來的風也變冷了。唐雲華之前就從獵人手裏收來了禦寒的毛皮衣裳,也附帶了鞋子手套和帽子。可惜即使這樣的全副武裝,晚上夜宿也是可能凍死的。


    畢竟這是個沒有全球變暖的世界,唐雲華來到這裏好幾年,不是沒有經曆過冬天,簡直能凍死人。基於此,夜宿的時候,她隻好再次點起了火堆,並且為了不出事情,經常晚上也有大半宿要睜著眼睛,時刻防止火堆熄滅,白天的時候有機會就在安全的地方補一小覺,也不敢多睡,盡可能的時時趕路。這樣的日子,幾天可以,但時候一多,她的身體就有點跟不上了。為了防止對身體造成不好的損害,她都是盡可能地在路上遇到人家的時候,借宿時多睡上一天來補覺。


    當然,有不少時候,因為那些人家房子太小,或者是不方便讓她一個外人去住,她也不在意,隻要找間馬房鋪點稻草就可以了。她並不在乎什麽條件,有味道也無所謂,隻要地方安全就行了。


    第二天醒過來能發現自己的身體是完整的,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呢?


    不過說起來也怪,這些日子過得雖然苦,唐雲華卻是沒有遇到什麽妖怪,連大型的野獸也沒碰到過。平時多是遇到野鹿啊,兔子,野雞什麽的,唐雲華有時候嘴饞了,也想打個野味來吃。不過後來想想,還是決定算了。她總是想起黑熊怪抓人時的樣子,對那些妖怪來說,恐怕抓人類也跟她去殺動物沒什麽區別吧?


    但是雖然不殺生,她還是吃肉的,不吃肉沒有體力,可扛不住這樣遠的路。


    這一日,唐雲華裹著毛皮,騎著哆哆嗦嗦的小毛驢,來到了一座山澗旁。天氣冷得很,水卻沒有結冰,寒風穿過幽穀,吹得那澗中水嘩啦啦的響。唐雲華瞅著那澗中水深不見底,總覺得有些不安。她下了毛驢,從包袱裏取出水囊去澗內打水,一路上無比小心,生怕那澗中出現水猴子或者水鬼什麽的來把她拖走,哪怕是在取水的時候也是時刻注意著用另外一隻手拉緊樹藤。之前在一個湖內她可是親眼看到水猴子將一位過路的行人拖進水中,生生溺斃的。


    唐雲華如此小心防備,可惜她卻萬萬沒有料到,這座山澗裏雖然沒有水猴子,但卻有別的東西。


    就在她低頭去澗內取水的一瞬間,一股水浪衝天而起,唐雲華隻聽到“嘩”的一聲水響,再抬頭看時,隻見到自己的毛驢嘶鳴一聲,被什麽東西咬著身體拖進了水澗之中。她嚇得連連後退,同時也不忘將水囊拽走,一直退到離山澗相距十幾米的地方,隻見那水澗之中浪花翻湧,不久之後,澗潭中浮起了一層血水。


    唐雲華驚得麵色發白,她伸手摸了摸背後,還好的是,那包袱依舊好好地綁在身上。她習慣人不在毛驢身邊,就把包袱也拿下來自己帶著。但是驢現在……唐雲華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止住了哆嗦,目光四處疾掃。她注意到在山澗旁立著一塊石碑,便小心地往前湊了一點,去看那碑上的字,隻見上麵寫著這樣一行字:蛇盤山鷹愁澗。


    蛇盤山鷹愁澗,這不是……這不是棲息著小白龍的那個山澗嗎!


    在西遊記裏,東海龍王的三太子因打碎殿上明珠,要被玉帝處以絞刑,後被觀音菩薩救下,讓他等候取經人。小白龍守候在這條山澗裏,等了很久,每當他肚子餓了,就會跳出來,吃掉行人的馬或者別的什麽。


    但是隻傷牲畜,不做虐,僅僅是書中的事情而已。而在這個世界……


    唐雲華悄悄地扭頭,看向山澗裏。那裏的水波似乎已經靜止下來,隻在微風的吹拂下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在那漣漪中,藏著一雙比銅鈴還要大的眼睛,正在悄悄地鎖定著她的位置。


    唐雲華後退了一步,左手迅速召出四合魔鑒,將那書頁翻開。她本來沒報多大希望的,不過沒想到的是,書頁裏直接顯示出了那妖怪的圖鑒。


    【虯龍(姓名未知,故以種族代名)】


    種族:龍屬(妖),潛蛟。


    性別:男(雄性)。


    年齡:一百二十歲。


    籍貫:西海灣。


    能力:行雨喚雲(微薄),可令泉水長流。


    弱點:抽筋。


    其它:這是一條懼怕雷電化形的蛟。為了能成為真龍,它決定在別的方麵想點辦法,比方說:吃掉一隻龍太子。


    圖鑒上方還有著那蛟龍的圖片,上麵是一條隻有一根肉角的龍,雙眼血紅,身上有著四條腿,身體兩端色彩斑斕鮮豔如彩緞般。


    圖片看起來並不兇惡,甚至還有點卡通,但唐雲華還是被嚇住了。她害怕的並不是圖,而是那資料上的備注。


    她不是看錯了吧?吃掉太子什麽的……這隻蛟還真是有膽子啊,跟它一比什麽打爛明珠都弱爆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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