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東疆邊境有一大青山,地處偏僻,方圓百裏盡是山林,便是這麽荒僻的地方,依然有人煙存在。


    方家堡這個村落便是紮根在大青山下,繁衍生息,已經不知多少春秋。而大青山上,有一仙門,名為青衣門。


    這日,青衣門的山門前,一個少年盯著太陽,依然跪在山門前的世界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沾濕,臉都被曬得通紅,嘴唇都有些發白了。然而這個少年卻咬牙跪著,憑著一股狠勁,始終沒有倒下。


    “孩子,你走吧!”


    青衣門的山門內,一駝背老者拄著拐杖走出,他見到少年如此模樣,心中不忍,但一想起青衣門的門規,依舊是沒有鬆口,而是讓少年離去。


    少年抬起頭來,目光執拗,他近乎哀求地問道:“展老,難道便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老者叫做展老,是青衣門的長老。他與少年的父親有舊,不管出於哪一方麵他都應該收留這個少年。但是,誰都知道,這少年莫說修行,能不能安然渡過十四歲生辰,都是難說。


    而更令人惋惜的是,少年丹田如死海,筋脈如岩石,根本無法修行。


    俗話說,凡俗三千皆成虛,一入仙門便化龍!想要逆天改命,就得拜入仙門,修行仙法。從最基本的練體境開始,到凝氣境,然後築基,便可踏入仙門。


    然而少年連第一關都做不到,這讓展老如何收他入門?


    聽了展老的話,少年表情變得有些痛苦。


    他叫方縱,這名字是阿爹希望他日後能夠成為煉體高手,縱橫天下。然而在他滿月那日,家主親自檢查方縱的身體,得出來的結論便是——無法修煉的廢體。


    若不能修煉,當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也沒什麽,但是命運卻始終捉弄方縱,在他六歲的時候,一個遊方仙師路過方家堡,阿爹滿懷希望地帶著他去見仙師。這次的結果更加殘酷,他不僅無法修煉,甚至可能活不過十四歲。


    因為他的丹田枯竭,積聚了枯死之氣,到了十四歲,便會暴斃而亡。


    沒有解決的方法,或許說,凡人的世界裏,沒有解決的方法!


    那遊方仙師說,方縱若想活下去,有三法:一,仙丹妙藥;二,突破煉體境;三,築基境的仙師注入八成修為。


    這三個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仙丹無價,凡人豈敢奢求?他丹田已廢,注定無法修行。而築基之境的仙師又怎麽會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孩童好近八成修為呢?這無疑是宣判了方縱的死刑。


    但方縱的父母並不願意放棄,這些年來一直尋找各種靈藥各種方法,甚至出外拜訪大青山外麵的人,尋找醫治的方法。


    七年過去了,現在的方縱依舊是如此,體質虛弱,無法修行,整個人病泱泱的。


    但方縱和阿爹阿娘一樣,始終都沒有放棄,他看到了許多次爹娘滿懷希望地從外麵找來昂貴的靈藥,然後又瞬間掉入絕望的地獄,單單是為了這這兩個愛他的人,方縱便發誓,一定要活下去!


    “對不起,展老!叨嘮您老人家了!”拜師不成,方縱並不怨展老的無情,拱手一拜,隨後,忍著膝蓋的痛楚,走下山去。


    望著方縱極為不自然的步伐,展老不由惋惜長歎,光憑這一份韌性,方縱這孩子


    ,隻要能修行,必有一番作為,然而身體的缺陷卻導致他無法走上這條光明大道,為自己續命。


    走下大青山,方縱並沒有迴方家堡,他迴頭望了望山頂的青衣門的道場,心裏充滿了向往。然而心中的聲音告訴他,那裏並不屬於他。不舍地扭過頭去,方縱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很快,他便來到了方家堡附近的一處斷崖上,他並不是想尋死,而是站在斷崖邊上,欣賞著遠方廣闊的世界。


    從斷崖上望出去,方縱所能看到的天際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脈,自小,他便有種向往,想要看看那片山脈後麵會是什麽樣的世界,可這根本就是奢望。


    “唉,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方縱喃喃自語著,他從小就聽阿娘說,他的命不好,每當這時候,阿爹總會說,人定勝天。


    隨手將一塊小石頭扔下了斷崖,方縱便那麽呆呆地看著那石頭撞擊了幾下峭壁上的石頭,隨後落入下方湍急的河水之中,“撲通”一聲,激起了一個小水花。


    好像發泄一般,方縱又扔下了一塊石頭,兩塊,三塊……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天際之外已是火紅一片,落日的餘暉如同灑金一般美麗。然而,見到那夕陽西下的景象,方縱心中反而更加厭惡,這夕陽,像極了他的生命,即將逝去。


    望著斷崖,方縱此時有種就這麽跳下去的衝動。


    不過想到阿爹阿娘,若是自己就這麽死了,他們想必會很傷心,於是收迴了邁出的腳步。


    這時,方縱眼角餘光忽然看到,崖底之下的河流裏,似乎閃過一道五彩光芒,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河水依舊湍急不息,卻哪裏還有什麽五彩光芒?


    “應該是我看錯了!”方縱如此認為,山風吹過,他感覺身子有些寒冷,緊了緊衣裳,連忙走迴方家堡。


    在方縱走後,斷崖底下的河流裏,原本被方縱不斷扔下石頭的位置之中,河水一陣翻湧,嘩啦啦地作響,很快,從河床的淤泥裏裂開,從裂縫之中溢出一道道五彩光芒,將河水都這射程五彩斑斕……


    方縱迴到了方家堡,一路上,方家堡裏的少年們對他都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在他們眼中,方縱這樣的短命種實在礙眼的很,若不是方縱的父親,乃是方家堡的武教頭,也許這些少年還會對方縱動手。


    方縱並沒有理會那些人,隻是捏緊了一下拳頭,然後漠然地走迴了自己的家——一座簡陋的小院子裏。


    他一迴來,阿娘就從屋裏走了出來,雙眼有些通紅地拉住了他的手,問道:“縱兒,你今天又跑哪裏去了?娘很擔心你!”她看著方縱一身的邋遢,不免有些心疼。


    方縱隻是咧嘴一笑,道:“阿娘,我不就是去找大牛他們玩水而已嘛,至於這麽擔心嗎?對了,阿娘,我好餓了,好香啊,是我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嗎?”


    阿娘笑了笑,愛憐地撫摸著方縱的腦袋,她知道,這個孩子是為了讓她寬心,才會撒謊,今日他到青衣門跪求展老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自己兒子能夠如此乖巧,她高興之餘,卻是心疼無比。若沒有這怪病,該多好啊。


    心裏歎了一口氣,阿娘微微一笑,道:“縱兒真是聰明,今晚娘還特意做了你最愛吃的芝麻糕,你先去洗個手,等娘親再看一下湯,就可以


    吃晚飯了!”


    “好耶!”方縱高興一蹦,歡快地跑入了屋裏。


    洗完手出來時,方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那時阿爹迴來的腳步聲。


    他連忙走到屋外,看到了高大偉岸的阿爹。阿爹今天似乎很高興,拎著一個小包袱,臉上洋溢著激動的笑容,見到兒子迎了出來,笑意更盛。


    “青哥,你怎麽這麽晚才迴來?”阿娘從廚房裏斷除了一鍋湯,問了一句。


    阿爹拉著方縱的手,走入屋內,卻迫不及待地唿喊阿娘:“小楠,小楠!快過來!”阿爹很謹慎地將屋門鎖上。


    阿娘不解,問道:“青哥,你這是怎麽了?”


    “小楠,縱兒,你們知道今天我在家主那裏遇到了誰?”阿爹賣了個關子,方縱和阿娘都搖了搖頭,隨後阿爹咧嘴大笑,道:“說出來你們還真不信,沒想到今天我居然在家主那裏見到了譚叔公的那個孫子,譚秀才!”方家堡裏,方姓村民比較多,但還是有些別的姓氏,比如譚姓和張姓。


    三個姓氏聚居在一起,那麽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表親關係,譚叔公是方家堡裏年紀最大的老人,據說快一百五十歲了,他的孫子譚秀才,過去曾經因為失去青梅竹馬的戀人,心灰意冷之下,離開了方家堡,上京趕考去了。


    然而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這麽多年音訊全無,方家堡的村民們自然是認為譚秀才早就死在了上京的路上,沒想到十六年後,譚秀才居然迴來了!


    “那譚秀才是考中狀元了嗎?”阿娘問道。


    阿爹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也算是譚秀才運氣好啊,居然被京城裏的一個煉丹大師看中了,跟在那位大師身邊學習了十幾年,現在學藝有成,才被大師放迴來。”


    “那敢情好!”阿娘為人心善,見譚秀才有如此際遇,不由替他高興,但又皺起眉頭,“可這也是譚秀才的事情,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嗎?”


    阿爹沒好氣地看了妻子一眼,氣道:“你這個蠢婆娘,那譚秀才現在成了煉丹的大師,咱們與他關係又不錯,他被他爹趕出家門的時候我們還接待過他,難道你忘了?”


    被阿爹這麽一點,阿娘立時明悟了,一拍桌子,戳著自己的腦門羞道:“瞧我這個笨腦子!青哥,那豈不是,縱兒有救了?”說到最後,阿娘的聲音有些顫抖,希望來的太突然,以致她有些不敢相信。


    “嘿嘿,我可沒你這麽笨!”阿爹取下手中的小包袱,從裏麵一個小木盒,指了指道:“這裏麵的,可就是譚秀才練的丹藥,我將縱兒的情況說給他聽,他立馬就答應了,當場開鼎煉丹,為縱兒練了這一枚烈火丹。”


    聽到這裏,方縱都有些頭暈目眩,如處夢境。


    “哈哈,看來咱們縱兒總算是有救了!”阿娘留下了欣喜的眼淚,多少年了,壓在一家三口的巨石總算要落下了!


    阿爹打開木盒,露出了裏麵火紅色的藥丸子,那藥丸子夾雜著一股熱氣,一打開木盒子,房間裏的溫度好像都上升了幾度。


    “縱兒,來吧!趕緊將這顆烈火丹吞了!”阿爹將木盒子放到了方縱麵前,而阿娘則是給他倒了杯水。


    方縱看著眼前的丹藥,雙手都有些顫抖。


    我可以活下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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