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林反手掐著葛孟平的脖子,他學的東西勝在輕巧,技巧性的動作能省他不少勁兒,他體格不算精壯,但至少是個男生。 岐林眼睛往下,看見葛孟平兜兒裏的一把小刀。 十來公分,挺輕薄。 他用手撈上來,抽了刀身放在葛孟平脖子上,“你可以再激烈點兒。” 葛孟平覺得脖子上發涼,等迴過神來直接不敢動,“岐林你敢動我!?” “你試試。”岐林畢竟是活過一次的人,所以不會對葛孟平這種略帶孩子氣的話有多少反應。 但是他看見沒光亮的地方來了人,他稍稍把刀尖兒上換了個方向,對著自己的脖子,象征性動了動,然後鬆了手。 幾個小孩兒看見當著陌生人的麵兒覺得這事兒說不清,自己散了跑了。 就剩了葛孟平蹲在地上大口喘氣。 等扭臉看見岐林的表情,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現在這張臉上沒了剛才跟自己對峙的跋扈,反而紅著眼睛滿臉委屈。 就剩了岐林捂著脖子蹲在地上。 “你陰我?”葛孟平腳軟沒勁兒,但是看見岐林臉上裝著受害人,自己憋了一肚子氣。 等著巷口走進來那人,葛孟平皺了兩眼眉頭沒看清,但是張嘴解釋,“我沒動他,他媽他自己” 來人幹脆。 “啊”葛孟平手腕上踩了一隻腳。 冰涼的鱷魚皮,鞋尖正頂著他手腕的血管,路邊的等到了時間準時炸了亮,葛孟平看見那張臉咽了口唾沫。 臧南渡的臉他認識,這個人是他爸每天指著鼻子都得說一遍的一號兒人。 葛家在y市沾的生意多,跟臧南渡多少有點兒牽扯,葛孟平探他爹的口風都能被臧南渡嚇得半死。 這也是他時常忍著他弟臧棲山的大部分原因。 現在遇見真人,葛孟平結巴說不出話。 最後臉上因為氣憤扭曲的五官像是沒辦法,組合成的笑臉自己都別扭的難受,口氣活像見了鬼,笑得諂媚, “臧爺,” “咱們有話好說。”第4章 臧南渡伸手在岐林脖子上探了探,才問,“經常這樣麽,”他微微歪了歪頭沒管已經連滾帶爬跑掉的葛孟平。 岐林被臧南渡抓著站起來,白皙的手指縫兒往外淌血。 顏色紮眼。 岐林沒說話,大概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臧南渡,所以剛才自己手上的準頭有點兒差,另外手勁兒沒多少掌握,所以刀口在自己脖子上還挺像這麽迴事兒。 臧南渡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彎腰,眼睛探在上麵,“我車上有藥,上來。” “哥,沒事,”岐林肩膀上搭著自己書包,用校服在自己脖子上蹭了蹭,“不用麻煩,我坐公交迴去,沒傷到哪兒。” 岐林沒想著假客氣,這傷如果好的太快,明天的文章不好做。 所以他自己執意走了,臨走迴頭給臧南渡規規矩矩鞠了一躬,嘴裏說著謝謝。 臧南渡看著人,站在原地點了一根煙,磨蹭的時候,臧棲山從路對麵摸過來,“你來接我就找這種犄角旮旯?” “我圍著學校繞了三圈兒,大哥。”臧棲山走到臧南渡跟前,自己拿了他身上的煙抽,“你看什麽,這麽入神?” “人你追到了?”臧南渡收迴視線,伸手把臧棲山嘴上那根剛冒火星的煙從中間掐斷,“抽煙不好。” “別學。” 臧棲山嘴裏嚼著半根煙,盯著自己手心兒看,“沒追著,跑了。” “你等會兒,”臧棲山往自己身上摸手機,等摸到了才想著自己沒有岐林的電話,然後撥了個號兒,“楊子,三班大群你有麽?我打聽個人,迴頭電話發給我。” “看上哪個了,”臧南渡抬腳往前走,話說出來跟水一樣沒滋沒味。 臧棲山不怎麽想搭理臧南渡,直接擺手,在自己頭上抓了一把,胸口的拉鏈開到最大,自己灌涼風, “別管。” 臧棲山脫了身上藍條杠兒的校服,走了兩步迴頭,“我騎重機來的,晚上自己迴去,也就住到高考,別拿自己當監護人。” 臧棲山在國內就是個暫住,時間夠了自然飛到國外找爹找媽。 漆黑的晚上,路燈下麵亮著超級響的煙屁股。 還有兩個大的誇張的透亮的大紅燈。 * 岐林攥著肩膀上的書包帶子,自己走在已經黑透的燈光下麵,腳上踩著自己的影子,心裏數著數。 下了最後一班公交車,從學校到家的距離,需要走一千兩百三十四步。 家裏的小區老,早年搬來就一直沒挪地方,再久以前,對麵還有臧南渡家裏的老人在住。 臧南渡還在對麵住的時候,他總能踩著時間節點跟臧南渡在家門口遇見。 路上偶爾會拐個彎兒,去趟附近的鋪子。 店就開在路邊,他半個身子探進去的時候,聽見外麵哄哄鳴鳴,動靜因為車速太快導致聲音都變了型。 “哎呦,現在的年輕人,怕不是不要命了哦,開這麽快,”門口坐著一個織毛衣的老太太,她脖子不利索,但是還是因為外麵的動靜執拗的歪頭。 等順便看見進店的岐林眼睛一亮,“小夥子長得蠻精神秀氣的,要買什麽跟奶奶說哦。” “我隨便看看,”岐林禮貌一笑,走了一圈兒挺利索就出來了,東西擺在櫃台上等著結賬。 一盒兒迷你綠皮塑料的口香糖,外加一包兒紫色的金漆香煙,一個火機。 “小孩在買煙哦,成年了嗎,身份證給奶奶看一看的哦,”老太太大熱天穿著一件碎花的半身百褶裙,起身的時候捏著桌麵上四方放著的老花鏡,眨眨眼,“剛好十八歲,這個煙要少抽的,知道嗎,對嗓子不好的。” 岐林把一隻手用校服把脖子上的傷口輕輕遮住,“我幫家裏哥哥買的,我不抽的。” 老太太聽了一直點頭,叨念著“這樣好、這樣好”,自己摸摸索索找錢去了。 岐林迴了家,沒開燈。 迴去手機就開始震消息。 一連幾串兒的好友申請。 同一個人,同一個問題。 頭像是台車。 兩輪兒塗裝誇張的摩托。 -活著呢? -叫聲哥這麽不樂意? -同意一下,等你半個小時,不然我報警。 -二十分鍾。 -十分鍾。 -五分鍾。 -六十秒。 岐林看著點了通過,然後就扔在一邊兒沒管。 他把手機放在桌麵兒上,看著消息自己閃,他順手放了歌兒。 《烏茲律》 梁戍星現在這個專輯裏最冷的一首,但是岐林稀罕這個調子。 自己哼哼著,摸著脖子上那截兒劃的有點兒深的口子。 隨手在直播平台上注冊了個號兒。 ruto懸媒,現在名不見經傳,但是岐林知道僅僅一年之後它的火爆程度,早年在上麵撈第一桶金的人借著先機後來順風順水。 現在這個時機正好。 岐林嘴上叼著一根煙,煙霧彌漫裏把脖子上的刀口精心加工了一下。 然後衣服沒脫,直接在客廳裏睡了。 早上發現手機有兩個未接。 他對其中一個,備注“臧南渡”。 他一身煙味兒從地上站起來,周身輕薄的煙纏著他的皮膚輕飄飄繞繞跟著他進了衛生間,嘴裏嚼著糖,精心收拾。 這個澡他洗的走心,以至於第二天到了學校頭發還沒幹。 “岐林...你脖子上的傷口看著好深啊,怎麽弄的?”岐林前桌兒是個紮馬尾的女生,她怕葛孟平,但是瞄到斜後方的座位上空著,就想找岐林聊聊天兒。 “葛孟平劃的,”岐林實話實話說,不過口氣跟“我早上喝了杯水”一樣自然。 女生張大眼睛喊了一聲天呐。 “他也太過分了,”女生叫的小聲,“我帶你去醫務室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但是看著岐林脖子上的紅印子很嚇人。 “沈月玲,你不是暈血麽?” “嗯?”女生聽見聲音自己抬頭,然後就愣愣的眨了眨眼。 這不是 四班臧棲山?! 她現在有點兒缺氧,臧棲山的顏她磕了很久,但是麽這麽近距離看過。 而且他還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連自己暈血這件事都知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