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和石菖蒲同時轉頭看了過去, 出聲之人也並無什麽窘迫的感覺。落落大方的衝兩人一拱手,微微欠身行禮。“草民白如玉,見過縣令大人。”石菖蒲的眼睛不自覺的瞪大了一眼,驚歎的看著對麵的人。隱晦的拉了拉白蘇的衣服,視線在白蘇和對麵那個白如玉之間轉悠。按理說‘白’這個姓絕對不算什麽稀有姓氏,可石菖蒲從永寧村到望江府,甚至連複姓的人都見過好幾個人, 可除了他家白大哥之外,硬是沒見過一個姓白的。光是同姓這一點, 就讓石菖蒲對對麵的人產生了一絲好感。白蘇矜持的點頭迴禮, 快速的將對麵的人打量了一番。比自己低一點, 比菖蒲高一點。比自己瘦一點, 比菖蒲壯一點。白衣,折扇, 絕對是標準的風流公子打扮。腰間一塊翠玉, 看起來家境也還不錯。頭發用的是‘冠’年齡起碼在十八以上了, 古代富裕一點的家庭男孩女孩都是可以舉辦成人禮的, 也就是男子的加冠禮和女子的及笄禮。一般情況下, 是男子二十歲女子十五周歲時舉辦的, 證明這人已經成親可以婚嫁之類的意思。不過大裕朝這邊情況有點特殊, 所以男子加冠禮是十八歲, 女子及笄禮也是十八歲。男子十六歲可以婚嫁,但代表成熟長大可以出門辦事兒的年紀,還是放在十八歲的。白蘇穿越到這個時空的時候原主已經過了十八歲, 而且他自己也沒有這方麵的意識。石菖蒲因為從小生長在農家,倒是對這方麵基本一無所知。兩個人還是後來被江南春填鴨式的教育了很多上層人的生活常識,這才在這些方麵有了一定的認知。不過,兩個人都嫌麻煩,倒也沒想過再補辦一個加冠禮。這邊道路還算寬敞,且行人不多。對方站立的姿勢,明顯是跟著兩人走了幾步,或者認出自己之後主動靠過來的。白蘇矜持的點頭示意之後,沒有了下一步。石菖蒲雖然因著對方的姓氏對來人有了一點好感,但在白蘇沒有任何表示之前也絕對不會多做什麽讓人誤會的事情。正在學著長大的石菖蒲,牢記著江老師臨走的時候對他的告誡起碼,不要給白蘇惹事兒。石菖蒲將這一句話,簡直像是刻在骨子裏一般牢記著。也許現在的自己還幫不上什麽忙,可現在的自己也能做到不去添亂。白如玉輕笑,然後再次畢恭畢敬的彎腰行禮。這一次,比之前打招唿的時候更加虔誠,身子甚至直接彎腰到了九十度。“冒昧打擾大人,隻是想表達在下的感激之情。大人允許哥兒參加科考的壯舉,對在下的意味不亞於再生父母。”白如玉表情誠懇,目光鄭重。作揖到底,沒有絲毫說笑或者諂媚的意思。白蘇受了對方的禮,眉頭卻微皺了幾分。“哥兒可以參加科舉,這是大裕朝法典明文規定的,並不算什麽壯舉。”白如玉一身清貴模樣,雖說身上沒有攜帶任何代表功名的信物,但那身飽讀詩書的氣質白蘇自認為不會看錯的。這樣的人物肯定不是鄉下農戶人家培養出來的,所以白如玉說出的這話所包含的意思,讓白蘇不由得凝重了幾分。看起來哥兒的科舉之路,真心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簡單。禮畢,白如玉長身而立。拿著扇子敲擊到另一隻手的掌心,然後緊握住。眼中泛著一絲苦澀,但更多的是堅韌。“法律規定的事情,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會遵循。更何況,隻要不違背,誰也不能多說什麽不是嗎。”目光看向石菖蒲,白如玉眼中多了幾分歆羨,也多了幾分向往。白蘇之前在大堂上說的什麽媚主的話,可是當著一百多人的麵說的。如果那些話沒有傳播出去,那白蘇才會覺得奇怪。老實的,愚笨或者怨念白蘇的人,自然會認為白蘇那就是為了媚主。而自認為聰明的人,總是願意多想一些。比如說,趙強。所以那什麽媚主的話,和其實是為了自家小夫郎做的這些事兒的猜測,自然都有傳揚開來。正如之前白蘇所說的那般,哥兒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那是大裕朝法典規定的,並不是他白蘇創新的。所以哪怕書院之中不服之人眾多,可白蘇硬是將書院一分為二那些人屁話也沒見多說一句。因為,那些人就算再怎麽氣憤,腦子總還是有的。不讓哥兒參加科舉,你私底下用什麽下作的手段那是你的本事。可光明正大的反對,那就不是反對白蘇了,而是反對大裕朝法典,反對朝廷,反對皇帝了。想來,也沒什麽瘋子真的敢那麽做吧。還有一點就是,和白蘇之前不以為意的‘落點’相同,那些書院裏的讀書人也不相信一群哥兒學個半年就能考上童生,就能有資格和他們相提並論。所以書院裏,多得是憋足了勁兒等今年年末童生考試結束之後,看白蘇笑話的人。一群傻、逼。白蘇看著對方沒有說話,白如玉倒是很有傾吐的衝動。“我祖籍雖說是在望江府,可從幼年開始就在江南那邊長大。父輩飽讀詩書,從爺爺到父親都考上了舉人。在我出生之前,不少人打趣我們白家可是要一門三舉人的書香門第。”這話可就有意思了,他出生之前。白蘇眯了一眼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白如玉。再結合一下之前白如玉說的那些話,一個不怎麽隱晦的猜測就發現在白蘇腦海之中。居然是個哥兒。“沒錯,我是個哥兒。”可能是從小到大見識過太過隱晦或者直白的目光,白如玉對白蘇眼神中的恍然很是敏感。抿著嘴笑著點頭,可語氣中的沉重卻是一絲都沒見減少。“雖說我是個哥兒,但也算是從小當男子養大。而且相比起嫁人,我自己也更想娶妻,喜愛的也是女子。所以從小到大,我自認為和一般男子並無兩樣。”“……”等等,總感覺這對話的深度突然加深。目前隻能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吧,對麵的公子你說這麽多……白蘇心裏正要吐槽,餘光就看見石菖蒲那一臉好奇帶著向往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白如玉。也許對石菖蒲而言,如果不是白蘇的出現,在他曾經的人生認知之中,也是如此的吧。白蘇倒沒覺得有什麽紮心或者不開心,反而更加高興了幾分。就算曾經的石菖蒲以為他自己喜歡的是女子又怎麽樣,現在喜歡的人還不是自己嗎?從這一點上來看,反而更加能證明,石菖蒲對自己是真愛不是嗎。那句話怎麽說來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性別,而是因為你是你。白蘇喜歡這句話。因著這個發現讓白蘇的心情都好上了幾分,所以就算已經察覺到了白如玉話中意有所指,也還是耐下心來聽著。白如玉說著他的遭遇,目光也在隱晦而認真的觀察著對麵兩個人。對於他來說,起碼就現在而言,白蘇算得上是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讀書十五載,白如玉自認為他的勤勉不比任何人少。不論是學識還是為人處世,也絕對不比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書生淺薄。可就因為他是哥兒的身份,甚至連科舉都不能參加。白如玉不服,那股子憋在胸腔之中的不服在看到家中長輩的惋惜之時,更是不服到了極限。“我本定居江南,聽聞了白大人的壯舉之後,連夜迴的望江府。之前已經去參加了書院的招錄考核,並且已經得到了錄取。”白如玉認真的看著白蘇,看著白蘇眼中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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