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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菊英院,白氏已經知道歐青英的下落——原來是去尋歐青原說話去了,也知道銀耳沒跟著,肝火不再那麽旺。

    白氏見銀耳那副狼狽樣兒,不用問也知道是被蘭心收拾了,當下便讓銀耳迴去歇著,隻怕她那副模樣給歐青英看見了,又要尋自己晦氣。馬上就要搬了,這節骨眼上,她不想再得罪歐青英,先搬出去再說。

    蘭心見左右無人,少不得上前把大少爺如何護著銀耳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倒說得白氏心花花,若有所思的:“你說大少爺把自己的帕子給那丫頭擦臉?”

    “是啊,那帕子就在那丫頭袖子裏呢。說不定這會兒正坐著洗。要不要奴婢去拿來?”蘭心是想攛掇白氏好好收拾銀耳一頓,卻不知道白氏想到哪裏去了。

    白氏冷冷一笑:“不必。不要管她。”既然是吳氏和夏瑞熙買進來的人,就不如借吳氏的手除了這塊心病。當下招手讓蘭心過來:“你說的話都是實話?你可敢當著三爺再說一遍?”

    蘭心冒了一身冷汗,見白氏眼神冷冷的,一副她要不敢說就要一大腳踢過來的樣子,硬起頭皮道:“當然敢。又不是奴婢一個人看見了,還有那孫婆子也瞧見了的。”

    歐青英一迴來,倒頭便要睡,白氏攔住他:“我有事要和你說。”

    歐青英煩躁地說:“有什麽火燒眉毛的,明日再說不可以?”

    白氏笑道:“明日就要搬家,再不說就遲了呢。蘭心,你過來,把你和孫婆子看見的迴稟三爺。”

    銀耳的窗子半開著,歐信舍的那方絲帕就晾在窗前,隻等著第二日一幹了就送過去還歐信舍。銀耳想著自己差點被童姨娘母子當賊打死,又想到蘭心對她的打罵和侮辱,由不得不停地擦淚。

    歐青英在窗外看了一會,低聲喚道:“銀耳,你出來。”

    銀耳聽見他的聲音,匆忙擦幹眼淚走出去:“奴婢見過三爺。”

    歐青英道:“你為何哭泣?”

    銀耳大驚:“奴婢沒有。”蘭心罵她的那些話,她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的,她也不敢說。

    歐青英沉默了一會,指著那方帕子:“這是誰的?”

    銀耳不疑有他,爽快地迴答:“大少爺的。”

    歐青英皺起眉頭:“他的帕子怎會到你手裏?”

    銀耳猶豫了一下,始終不想把蘭心欺負她的那些事說出來,隻得道:“奴婢摔了一跤,摔髒了臉,剛好大少爺遇上,就借給奴婢的。奴婢洗淨了,明日就還大少爺。”

    她見歐青英的臉色突然沉下去,似是很不喜,忙緊張地問:“三爺,可是奴婢做錯什麽事了?”

    歐青英長歎了一口氣:“你覺得大少爺怎麽樣?”

    銀耳不明所以:“大少爺是個大好人。”話音未落,就見歐青英轉身就走。她隱隱有些不安,卻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不多時,就聽見蘭心過來拍門:“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銀耳瞅瞅自己那個小包袱,有些害怕的迴答。

    蘭心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她:“拿上,出來!”接著走進去一把扯下那張手帕,鄙夷地道:“喲,還拿來供著呢。”

    “蘭心姐姐,不是明天才搬家嗎?怎麽這會兒就要走?”銀耳夾著她的小包袱,被蘭心狠狠地推著往前走。

    蘭心冷笑:“你還想跟著我們一起搬走?做夢吧你!”

    銀耳大驚,打起哭腔:“那要我去哪裏?”

    “自有你的去處!”

    “不要賣了我!不要賣了我!我要見夫人,要見三爺!都是我的錯,我再不敢了!”銀耳猛然明白過來,大聲哭喊起來,雖然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她下意識地就開始求饒。

    歐青英在屋裏聽著,煩悶地拉起被子蓋住頭。

    白氏在鏡前抿抿頭發,冷笑道:“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也值得你這樣?你可是舍不得?若是舍不得,趁早留著,別過後又罵我良心黑,容不下人。”

    歐青英道:“給信舍就給信舍了,你過去可別亂說話!”

    白氏哼了一聲,一甩帕子仰頭走出去:“我能說什麽?實話實說。大嫂要怎麽辦,那可是她的事!怎麽的?你還想再替別人養一個呀?心不在你這兒,你對她再好也沒有用!”

    歐青英被戳著痛處,氣得半天沒緩過氣來,等他緩過氣來,白氏已帶著人走遠。

    白氏呈上那塊手帕,笑得燦爛無比:“大嫂,人我給您送過來了。”你買來慪我,我也送迴來慪你一迴。

    吳氏手都氣抖了,不得不強忍著應付一番,待送走白氏,轉身就一個耳光打在哭成淚人的銀耳身上,隻恨不得剝了銀耳的皮才解恨。

    小小年紀,竟然就敢去勾引她兒子。這是孝期,更何況,銀耳還是老夫人看中要給歐青英的人,這叫她這個長嫂,當家主母的臉往哪裏擱?當下便要叫人把銀耳關起來,明日就要賣了。

    銀耳這一天,當真是經曆了冰火幾重天,她剛才也聽明白了白氏含沙射影的意思,隻跪在地上拚命磕頭:“大夫人,大夫人,奴婢真的冤枉,真的冤枉啊。若是有半句假話,叫奴婢不得好死。”

    青木家的平時和銀耳處得好,知道她不是那等狐媚之人,便瞅著機會悄聲提醒吳氏:“大夫人,您莫怒。奴婢想著,大少爺可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這丫頭全身沒有二兩肉,才十三歲,人事都未通。到底怎麽迴事,把大少爺喊過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吳氏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剛才實在是被白氏那種刻薄譏誚的模樣氣著了。寒著聲氣問銀耳:“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從實招來,我饒你不死,若是有半句假話,仔細你的小命!”

    銀耳隻當不能再說假話,便哭著把她去看紫緞,迴來聽見人哭,窺著了童氏母子的行跡,驚慌失措撞上歐信舍,又被蘭心打罵的事說了一遍。

    吳氏已經大概明白是怎麽迴事,暗自痛恨童姨娘不是個好貨,果然沒有見識,好好的孩子給她教成鬼。又痛恨白氏名堂多,無事生非,竟然想出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卻沉了臉罵道:“竟然敢胡說八道!”

    銀耳正想分辯自己的確沒有說謊,青木家的衝她擠眼睛:“還不認錯?怎麽就敢編排四少爺的壞話?”

    銀耳想來想去,腦子裏隻有先前歐信舍和她說的那句,是琉璃嚇著她了,便提心吊膽地說:“是,奴婢是被貓嚇著了……”

    吳氏瞅了青木家的一眼,隻見青木家的討好地望著她笑。吳氏原也不是個心狠的,冷哼了一聲道:“既然是胡言亂語,以後就不要再提起了。你沒有和別人說過吧?”

    銀耳哭兮兮地說:“沒有……奴婢隻敢和夫人說,其他人不敢說。”她天性純善,也不會刻意用言語來討好人,這句話卻是無意中拍了吳氏的馬屁。

    吳氏已經起心要放她一碼,隻等歐信舍來了,看歐信舍的態度,如果歐信舍對她不感興趣,便饒過了她,若是有半點不對勁,銀耳還是得打發出去。省得這叔侄共同爭搶一個丫頭的醜事傳出去。

    歐信舍進了屋,見銀耳在地上跪著,愣了愣神:“怎麽又是你?你又犯什麽事了?”

    吳氏指著桌上的帕子:“她來還你的帕子。”

    歐信舍泰然自若地走到吳氏身邊坐下:“哦。多大的事兒,不還也無所謂。”

    什麽叫不還也無所謂?這塊帕子惹來多少閑言碎語。吳氏推推那帕子:“收起來。”

    歐信舍皺了皺眉頭,心裏有些嫌棄,本想說不要了,當著銀耳卻不好說,隻得道:“先擺著吧。”

    “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你三嬸把人送過來給你?”吳氏見他大大方方的,心中的疑慮早去了一多半。

    “送過來給我?這是哪兒跟哪兒?”歐信舍把經過說了一遍,歎道:“我本來想不管的,實在看不下去。三嬸也太小題大做了。”

    吳氏戳了他的額頭一下:“你以後給我收斂點。人你要麽?”

    歐信舍忙道:“我不要,我不要,我拿著沒有用。”見吳氏笑了,又道:“不過這丫頭沒什麽錯。反正人都送過來了,娘身邊不是差個跑腿的丫頭嗎?就讓她跟著你唄。”

    吳氏也知道白氏要借她的手除去銀耳的意思,既然銀耳沒有錯,她偏就要賭這個氣把銀耳留下來,以後給銀耳配個好人家,也堵了白氏的嘴。當下換了一種口氣,喚銀耳起來:“你起來吧,以後就跟著我了,記得小心做事。”

    “奴婢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夫人和大少爺的。”銀耳喜極而泣,不停地給二人叩頭謝恩。

    “不要你做牛做馬,凡事多動點腦子,別隻會哭,隻會忍,笨死了。”歐信舍怪笑起來。

    吳氏瞪了他一眼,開口道:“你換個名字吧,就叫金霞好了。”

    為什麽要換名字?銀耳有些愣怔。

    歐信舍卻是明白他娘的意思,不就是和白氏賭氣,連名字也要壓過去一頭嗎?當下哈哈大笑著離去。

    白氏豎起耳朵等了半宿,也沒聽說吳氏動家法打人,或是要賣人的意思。第二日一大早,她和福兒正在吃早飯,準備吃過早飯就搬家。就見蘭葉臉色古怪地進來說大夫人身邊的金霞奉大夫人之命,來送東西。

    白氏咕噥道:“什麽金霞?怎麽沒聽說過?”

    接著銀耳抱著一匹粉紅色的布料進去,行禮道:“三夫人萬福,小姐萬福。大夫人今早在庫房翻著這匹絹,說是最合適小姐裁夏衣,著奴婢送來。”

    白氏一口粥沒咽下去:“金霞?”

    銀耳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

    “大伯母給你改的名字?”福兒好奇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到大伯母身邊去了?怎麽我都不知道的?”

    “迴小姐的話,就是昨夜。”

    白氏綠了臉,把手裏的粥碗重重一放:“替我謝過大夫人了!”吳氏這是來示威的,這家裏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個個兒的都和她作對,給她添堵。

    福兒被白氏放碗的聲音嚇了一跳,不滿地起身去瞧那匹絹,問銀耳:“表小姐可有?”

    銀耳笑道:“隻有一匹。都在這裏。”

    福兒心頭樂開了花,她和尚敏爭,無非就是覺得家裏的長輩疼尚敏比疼她這個正牌小姐還要疼惜,心裏不服氣罷了。便笑道:“果然還是大伯母最懂我,我最愛的顏色,料子也極好。替我謝過大伯母。”

    “是。”銀耳低頭告退。

    白氏惡狠狠地罵福兒:“出了吃穿玩樂,你還知道什麽?眼皮子這麽淺,一匹絹就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把絹給我。”

    福兒警覺地抱緊絹:“你要幹什麽?不給。這是大伯母給我的,我要裁衣裙的。”

    娘倆個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會兒,白氏敗下陣來:“你是要氣死我才高興。蘭葉,給她收拾好,搬過去就給她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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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伺候歐二夫人吃完早飯,屏退下人,送上一盅參茶,不經意地提起銀耳來:“信舍看見她那個丫頭蘭心在院子裏打罵銀耳,肆無忌憚的,罵得實在過分。”

    她有意停了停,歐二夫人皺起眉頭:“她那兩個丫頭的確囂張得很。她也放縱她們,改個時候你得提醒她一下,雖然要搬出去住,但家有家規,平白的讓人笑話了去。”

    吳氏陪笑道:“信舍當時多了句嘴,罵了那丫頭兩句。昨夜裏三弟妹就把人送過來了……真是,也不知她什麽意思。倒讓我尷尬,狠狠罵了信舍一頓,讓他去和他三嬸道歉,可這孩子倔,偏說他沒錯,不肯去。”

    歐二夫人擰了眉頭:“和信舍有什麽關係?一個小丫頭,少爺們還管不得了?”

    吳氏忙賠小心:“娘,您莫生氣,都是媳婦的不是,媳婦不該和您說這個。隻是銀耳那丫頭,我看著怪可憐的,也實誠,笨得謊話都不會說,實在是不錯。就鬥膽暫時把她留在我那邊,等什麽時候合適了再說……您看怎麽樣?”

    歐二夫人冷笑道:“既然你喜歡,你就留著。送過去也是浪費……我倦了,要歇會子,等會他們必然要來辭行的,你先去忙吧。”

    吳氏打量著歐二夫人的臉色,心裏樂翻了天,一本正經地退出去,如果她沒料錯,白氏來辭行時必然要倒黴。敢給她穿小鞋?敢借她的刀殺人?敢造謠汙她兒子的名聲?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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