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詳細的報告,在一天後傳了迴來。︾,


    就衝這個高得驚人的效率,足以說明紀俊臣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不過,拿到了手下給予的情報,紀俊臣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卻越發濃烈了。他發現,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個絕對不應該沾手的漩渦。


    但是,情形又容不得他來推脫。


    再度麵見了乾元基後,紀俊臣把最新的情報報了上來:“據查,五皇子已經有三個月沒有前往紫梧山的皇莊了。那名女刺客,是由五皇子委派的一名皇莊管家帶進來的,名義是外地親戚前來探親,準備暫住幾天。”


    單看這點,似乎坐實了女刺客是由五皇子安排的,又或者最起碼也有無法擺脫的關聯。但讓紀俊臣覺察到一點問題的是,那名皇莊管家在女刺客事發後,擔心被追責牽連,已經在半日前隨意找了借口,收拾東西逃走了。


    行刺的女刺客,曾經在五皇子的莊園中出現過,引她進來的人也是五皇子委任的皇莊管事,現在更是畏罪潛逃……看上去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正是這種合情合理,反而才顯得令人生疑!


    畢竟,人逃走了,就意味著一切推斷都沒有了實證,隻能是推斷!


    這種情況下,誰又敢說,那名皇莊管家一定是得了五皇子的授意,而不是被誰收買了、蓄意栽贓呢?


    由此引申開來,如果五皇子真的被潑了汙水,那麽眼下的政局中。有誰能得到好處?


    隻可能是一人!


    但不管是乾元基,還是隱隱有所明悟的紀俊臣,都沒有點破那個名字。


    “陛下。要不要臣命人發下海捕公文,全帝國抓捕那名逃走的皇莊管事?”盡量以客觀的口吻、不帶半點主觀情緒的匯報後,紀俊臣小心翼翼的詢問起後續的處理辦法。


    乾元基歎了口氣,擺擺手道:“你看著辦吧,反正多半是找不到的。”


    “是,陛下。”


    紀俊臣躬身行禮,退了下去。還沒等走太遠。就隱隱聽到老皇帝在吩咐侍從:“傳太醫院的禦醫來,就說朕受了驚嚇,身體不適……”


    皇帝陛下身體不適?


    紀俊臣心念電轉。距離行刺到現在已經快兩日。當時都沒事,怎麽可能現在才感到不適?莫非,陛下是準備借此機會打壓一下封家?


    一想到封家雙壁在軍中的力量,紀俊臣大概確定了自己猜測。不由稍稍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


    乾元基被刺殺的消息。不僅僅在中州引發轟動。隨著時間推移,幾天下來,很快朝四周州郡擴散開來。縱然內政大臣陳三生命人在新一期的邸報中說明,各方勢力自己也有情報渠道,仍舊引發了軒然大波。


    不過,大部分的勢力和地方官員,隻知道軍情局和內政部公開的部分:女刺客刺殺失敗後被抓、但提前服毒自盡,乾元基安然無恙。更深入的內幕。可能涉及到五皇子和大皇子奪嫡之爭的部分,就被朝堂默契的聯手壓下了。


    知道的人。都不會隨便往外說。


    然而,這件事卻瞞不過遠在天南郡天隴城的陳武。事實上,收到情報的那一刻,他的第一想法不是“乾元基居然被刺殺了”,而是“沒想到乾元基還是被刺殺了”!


    短短幾個字的不同,含義卻有著天壤之別。


    沒錯,這件刺殺案,在遊戲中是發生過的。不僅僅是時間、地點、結果完全相同,就連期間的各種細節幾乎都一致。


    平日裏,皇城保衛森嚴,乾元基偶爾出城也有禁軍前簇後擁,根本沒有刺殺的機會。封府老爺子八十大壽,就是僅有的幾個機會之一。刺客就抓住了這點,賭了一把。除了結果因為低估了禁軍防衛程度而失敗外,整個過程實際上相當成功。


    然而,這方世界的曆史,已經跟遊戲中有了天翻地覆啊!


    且不說陳武這個占據了鬆江、天南兩郡的變數,單說五鬥米道提前起義,就重創了帝國,完全改變了曆史。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先前一度以為這個刺殺案可能不會出現。沒想到,曆史的慣性是強大的。乾元基還是出了皇城參與了壽誕,而刺殺也照樣進行了。


    硬要說的話,唯一可能跟曆史不同的,就是動機了。


    不是刺殺者的動機,而是幕後主使的動機!


    “幕後主使?”同樣看了情報的內政署署長袁興韋不由一愣,他自然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的遊戲,隻是單純根據搜集來的秘密情報分析道:“看似這刺殺案跟五皇子有關,但實際上可能恰好相反,跟大皇子有關係吧……奪嫡之爭啊!”


    袁興韋歎了口氣,這種爭鬥最容易動搖國本,前朝可是不止一次出現過這種極其危險的情況啊,也不知道老皇帝究竟怎麽想的。


    陳武知曉另一個世界的情報和神通廣大的玩家們的分析,對這件刺殺案了解的自然更多。聽了袁興韋的推測,他心中一動,順勢考驗這位屬下道:“依你的意思,這個女刺客是大皇子派出來的,故意栽贓給五皇子嘍?”


    “要說是大皇子派出來的,我倒是覺得未必。”


    袁興韋無意識的搖著折扇,在陳武的書房內來迴踱步,一點點推敲道:“目前來看,老皇帝遲遲不肯立嫡,固然跟眼下局麵動蕩有關,但也有部分因素是他可能更傾向於五皇子。但,僅僅隻是傾向,老皇帝還沒有在任何場合下表過態。如果我是大皇子,不會在這個時候就急於用最後一招——太激進、太魯莽了。”


    “不過,要說一點關係也沒有,倒也難說。”


    “大皇子跟刺客無關,僅僅隻是知道刺客的計劃,也認為刺殺很可能無法成功。於是故意不報,並設計利用了這次刺殺案,小小的冒了一次險。隻要能讓老皇帝認為,這件案子跟五皇子有關,就可能讓他打消原有的主意,進而讓自己順理成章的獲得皇位。”


    這個推測,已經算是比較高明的看法了。能看到這一步的,都能算是一個合格的高級官員。但是,袁興韋的看法卻更加高明。


    “還有一種可能!”


    他自信的道:“如果有十分把握,我隻有五分把握認為此案跟大皇子有關。另外五成把握,是五皇子故意為之——自己誣陷自己!”


    以老皇帝的眼光,多半是能看出這裏麵蹊蹺的。自然會想到,如果五皇子被栽贓了,會是誰得利。然後,利用這個思維定式自己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分析的很不錯!”


    陳武不由得拍了拍手,在穿越前的遊戲中,刺殺案出現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有無數情報來源的玩家們也僅僅隻能止步到此。就算現在中樞的諸公和老皇帝,同樣沒能比他更深入。


    “但是,都不對!”


    陳武臉上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讓自信滿滿的袁興韋愣住了。


    “不可能啊!”他下意識的開口道:“不是五皇子也不是大皇子,難道還有其他有力的皇位競爭者?總督的意思,該不會這件事真的跟阿曼人的黑衣衛有關吧?”


    “不不不,這件事的確跟黑衣衛無關。”陳武高深莫測的一笑,道:“這件刺殺案看似涉及兩位皇子,實際上,所謂奪嫡之爭隻是一個局。不管老皇帝和各方勢力認為女刺客到底跟誰有關,幕後主事都贏了!“


    “奪嫡之爭是個局?是誰如此手眼通天,又有這個膽子,敢插手這裏麵來?”


    袁興韋被陳武透漏的消息驚呆了,一時間竟然沒能想出真正的答案。


    “提醒你一下。”陳武把曆史上的真相拿了出來:“女刺客的身份,你應該注意到了吧?先前被流放到西北的武威郡。誰離那邊最近?”


    “離武威郡最近的?”袁興韋想了想,臉色頓時一變:“巴陵郡、隴西郡!”


    他忍不住失聲道:“總督的意思是,這件案子實際上跟五鬥米道叛軍有關?”


    短暫的震驚後,他越想就覺得越有可能:“以五鬥米道在巴陵那邊的勢力,的確有機會得知被流放的李廣安家情況。有他們在背後指使、運作,將女刺客送到中州也並非難事。若是僥幸功成,老皇子身死,帝都朝局立即大亂,五鬥米道現今的困局不戰自解。即便不成,也能栽贓到五皇子和大皇子身上。不管誰被當成幕後主使,都能引發對方的忌憚、激化立嫡的爭鬥!”


    想清了這點,袁興韋忍不住歎道:“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關鍵是,沒人能夠從中猜到真兇,巧妙的將自己從可能的嫌疑中摘了出來。如果不是陳武提醒,袁興韋自認是想不出來的。


    他難以想象,陳武是如何憑借這點情報就猜到真相的,不由欽佩的看向了這位年輕的總督——不愧是自己選擇的天命之主!


    對這位心腹的佩服,陳武隻是淡淡一笑。畢竟是穿越前事發後很久,才被玩家們齊心破解出來的,他隻是隨手拿來,自然沒什麽好得意的。不過,唯一讓他有點自得的,就是想清了兩樁刺殺案的僅有不同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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