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昏了頭的總督,居然沒有同意。☆→,”


    登州的望海樓中,六家登州、也是整個鬆江郡最頂尖的商會勢力負責人,一起坐到了頂樓的春江閣。坐在上首的池開鋒,一邊喝著放在深水井中鎮過的涼花茶,一邊將在總督府內的事說了一遍,並在最後以一句抱怨收尾。


    周天瑞也這麽覺得,歎息道:“從太平軍進入鬆江來,他就沒做過幾個正確的決定。沒想到這最後時候,倒是聰明了。”


    “那,眼下咱們怎麽辦?”


    弘文商會的負責人嶽洪文有些煩躁的問了出來。


    他手下的商會足足掌握了鬆江棉布出貨量的三成,就算在陳武穿越前的《帝國》中,也是數得上的商會。真要是下決心操作,甚至可以在短時間內撼動整個乾元帝國的棉布價格。


    “想讓城內守軍出城平叛,看來是不太行了。”周天瑞眯著眼睛,乍看上去像是睡著了。說完這句話後,停了好一會的間隔,這才悠悠道:“那就換將吧——這件事,尉遲昌已經同意了。”


    “還要換將?”


    賴和順有些訝然,這位掌握了鬆江糖業過半產量的豪商,在這方麵顯然不如在商業上有天賦,問道:“池會長剛才不是說了麽,總督的底限是不許出城作戰。就算咱們設法換下高達州,又能有什麽用?”


    “賴兄,這你就不懂了。”


    周天瑞很有把握的道:“換上一名對咱們有利的將領,設法把城內局勢搞亂。然後……”


    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尉遲昌是不能出事的,對方身後有八大門閥的尉遲家撐著。但是。尉遲家的根基並不在鬆江。影響力波及不到這邊。隻要設法控製了尉遲昌。事後將他禮送出城,尉遲家也隻能乖乖吃下這個虧。就算他們想要找迴場子,首先也得找到太平軍這尊大神的頭上!


    至於如何控製這位總督,隻要提前設計好,有心算無備,相信以他們的勢力還是能做到的。前提是高達州被拿下,護軍將軍的位置掌握在他們手裏。這樣即便商會聯盟沒法讓城內守軍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但至少可以施加影響。讓守軍遇到什麽“異常”晚出發片刻。


    這就足夠了。


    六人密謀了片刻,隨著池開鋒和周天瑞拿定主意,登州商會聯盟敲定了一名合適的護軍將軍任人選。當然,想要順利把他推上位、並且獲得尉遲昌的認可,這還需要一番運作,絲毫容不得大意。


    不過,相比於接下來要談的話,換將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跟太平軍談判!”


    太平軍把持了登州商會的商道,拿捏了他們的命脈,讓商會聯盟不得不想法解決這個問題。甚至主動推動太平軍入城。但是,這並不代表登州的商會們就要無償這麽做。


    他們希望能夠以此為依仗。跟太平軍談判,獲得足夠的利益和保證。比如,除了商會的安全和出入自由外,還可以獲得五年甚至十年的稅收全免。又或者,太平軍的一些吃穿用度,指定由某個商會提供之類的。若是太平軍肯為此付出一些政治代價,比如給登州商會聯盟一個內政署或者財政署署長的位置——最起碼是一個副長,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可是,這樣的條件,太平軍會答應嗎?


    嶽洪文心裏有些拿不準,他既渴望這種利益特權,又擔心這種要求、或者說交換,會觸怒太平軍,結果得不償失。


    “這一點,我亦不敢保證……”


    周天瑞睜開了眼睛,起身來到春江閣窗邊,遙遙透過窗紗看向了城外。望海樓足有六層之高,視野也十分開闊,從這頂樓往外看,還真能依稀看到城外的一抹景色,以及模模糊糊的黑點——那大概是太平軍的大軍營盤。


    觀望片刻,他歎了口氣道:“不清楚那位天公將軍究竟是什麽人,貿然得出的任何結論都是不妥的,但我隻能說,咱們手上不是沒有憑仗。太平軍輕易不願進攻登州,但又急於掌握這座郡城,以便順理成章的統治鬆江全郡,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一切就看,太平軍的那位首領究竟有多大的格局、能否沉得住氣了。


    “那麽,派誰出去談呢?”又有人提問了。


    這也是一個問題。


    雖說此行應該危險不大,但對方畢竟是一夥賊軍,誰也說不準。而且,不僅得膽子大、還要有足夠能力說動天公將軍讓步才行,不是隨便派個不怕死的人就能成的。


    “讓我家小子去吧。”


    短暫的安靜後,池封商會的會長池開鋒再度開口了。論身份,絕對可以代表整個登州的商人階層;論能力,池畢城在商業上的天賦和交際上的長袖善舞也是出了名的。在場的六家人中,一時半會很難能想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見眾人都沒有異議,這件事就此敲定。


    一天之後,在登州商會的聯手運作下,幾名登州文武官員一起上書,正式請求尉遲昌更換統軍將領。由於提前打點到位,尉遲昌的心腹、為人貪財的現任財政署署長丁****,最先表態支持。


    有了他出頭,以及其他人附和,尉遲昌猶豫半響後同意了。


    曾經因為貪墨兵餉被革職的前任第二警備旅團旅團長豐良臣,順利成為了新任的護軍將軍。


    之所以選他,某種程度上也是無奈之舉。豐良臣雖然貪墨兵餉,在名聲不好聽,但畢竟是正兒八經的高級軍官,對軍務了解也不少。至少在尉遲昌看來,將豐良臣重新提拔上來,總比另任一名對軍務不怎麽了解的人強。


    看到總督大人“順應民意”,把高達州換下,登州的百姓們大為振奮,紛紛要求立即出兵。但這個時候,登州商會聯盟已經達到了目的,停止了繼續煽動,而官府也表示新任將領需要一段時間熟悉軍隊、籌措糧草軍械。以此為借口,成功將這件事暫時壓了下來。


    命令出來的當天,豐良臣從高達州手裏接過了將印令符。


    出乎誌得意滿的豐良臣預料的是,高達州看上去顯得非常平靜。確認自己卸任後,反而沒有先前的焦躁了。


    “好之為之!”


    他把先前池開鋒和周天瑞臨走前丟給自己的四個字,轉手送給了繼任者,負手漫步返迴了自己的護軍將軍府——不,現在已經可以改名了。


    ………


    在豐良臣上任的第二天,登州的商會聯盟就迫不及待的行動了起來。


    池畢城喬裝打扮了一番,化作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廝,混在一群給池府送菜的農民中,跟著悄然出了城。遠遠脫離了登州城的視線範圍後,他跟一名隨從耐心等到天色將黑,這才換上了粗布包著的錦衣,光明正大的走向了登州城外的太平軍營地。


    含糊的表明了身份和來意後,營地外的守衛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進去通報,隨後奉命將兩人帶了進來。


    這也是池畢城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太平軍。


    偌大的營盤,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整潔而規矩,還有莫名的熟悉感——就跟他曾經幾度探訪過的登州軍營極像。除此外,營盤內遇到的士兵看上去也都訓練有素,並不比鬆江的官軍差。雖說早就知道太平軍驍勇善戰,但此刻親眼看到,池畢城不得不承認,其他四府的官軍敗得不冤。


    一路穿過幾道森嚴的守衛,池畢城經過了最後檢查,被放入了中軍帳中。


    或許是來的時間正是飯點,陳武麵前的桌上還有剛吃完、尚未來及收拾的餐盤。隨著親兵走過來端走,池畢城略略看了一眼,發現僅僅隻有很普通的幾個菜。雖說葷素俱全,對普通百姓來說已經可以說豐盛,但很難想象,一個已經掌握了四府、統帥上萬大軍的將領,仍舊這麽“節儉”。


    沒錯,在奢華的鬆江來說,莫說是那些富商和世家,就算一些大家族的門房下人,吃的菜都不比陳武的差。


    池畢城的心裏,有那麽一瞬間升起過“果然沒什麽見識”的鄙視念頭。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事情真相很可能恰好相反。應該說,有如此成就尚且知道節製,而不是忘乎所以的驕奢淫逸,這樣的人才能成大事。


    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壓下了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他躬身行禮,道:“在下是池封商會的池畢城,代表登州商會聯盟五十三家商會而來,謝天公將軍百忙中抽身召見!”


    池畢城!


    《帝國》中,陳武跟池封商會打過交道,連帶跟池畢城也見過,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此刻故人重逢,看對方卻比記憶中年輕了不少,不由心裏頗有些感歎。同時道:“池封商會,本將聽說過,可以說是登州最大的商會之一了。但登州商會聯盟?”


    這個東西,穿越前也是有的,但起碼也要兩三年後才有雛形吧。


    怎麽現在就創立了?


    陳武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應該還是受自己影響。而池畢城的簡單解答,也證實了他的猜想。默默思索這個改變可能帶來的影響後,他點了點頭道:“那麽,池公子代表登州的商會,是想找我太平軍談些什麽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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