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短促但卻激烈的騎兵大戰,在太平軍營盤的東麵落下了帷幕。


    在淩傑帶著三百騎兵逃迴了烏江之後,陸續又有十幾名落單的騎兵趁亂逃走。但剩下的約六百騎兵,再也沒能幸免。大部分被太平軍斬殺,或者混亂中墜馬、死於馬蹄踐踏之下,也有約一百多騎兵最終選擇了投降。


    這個時候,東半部分營盤中的大火甚至還沒熄滅。


    “勝利了!”


    燕東行的心情極其振奮,盡管以他的身份,在太平軍中還算不上最核心的一批,但他知道,天公將軍十分看重自己。之所以屈居寧貴之下,隻是因為自己資曆不夠,難以服眾。這一戰過後,贏得空前勝利,不僅太平軍前途光明,自己也能憑借統帥馬隊立下的大功,順理成章的更進一步。


    雖說為了打贏這一戰,太平軍馬隊自身也損失巨大,起碼六七十騎或死或傷,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再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太平軍攻占鬆江了!


    隨著騎兵大勝的消息傳開,太平軍的主戰場這邊,數千名步軍也歡唿了起來。乾元已死、太平當立的唿聲震耳欲聾,讓魚陽府城頭上的守軍們一個個麵色如土。洪翡先前因為過於激動,傷口的繃帶崩開。此刻被痛楚提醒,想要把繃帶重新打好,手指卻不聽使喚的哆嗦起來,試了三次才成功。


    “城守大人,眼下……該怎麽辦?”


    暫時處理好了傷口,洪翡看了看不遠外的心腹手下。使了個眼色。又看了看猶自呆若木雞的魚陽城守。小聲問了出來。


    “還能怎麽辦?”魚陽城守呆立片刻,歎氣道:“隻能死守……你!你該不會是想?”他從洪翡的臉色上感覺到了異常,意識到對方似乎另有所指,不由大驚。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你在想什麽?竟然要投賊!”


    “問題是,咱們不可能守得住啊!”


    洪翡當然也不想投賊,無奈道:“要是還有希望,我怎麽會這麽做。但現在。城內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淩傑部一走,外麵的援軍也沒得指望了。不投降的話,最後賊軍破城,大家一起完蛋!何況,我看這夥賊軍說不定是能成事的……乾元國祚三百多年,不短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低的簡直如同蚊呐,但魚陽城守卻偏偏聽到了。本來如同死灰一般的心,猛的一震。


    乾元帝國創立於大陸曆317年。而今年是672年,差不多已經355年!


    放眼曆朝曆代。絕對不能算短。


    難道真的要改朝換代了嗎?


    可是,帝國二十郡、大軍百萬,看上去不像是有亡國之兆啊!


    魚陽城守心中還有猶豫,但洪翡已經知道他動搖了,下定決心勸說道:“縱觀前朝,並非所有都是亡於內患,亦有外敵之擾。現在帝國的形勢你也知道,三麵受敵,形勢江河日下。城下這些從太平郡來的匪軍,往前推三十年,隻怕剛出頭就會被剿滅。而現在,他們不僅百戰百勝,還占據了大青關……”


    最不濟,也能劃地為王,割據一個鬆江!


    隻要南麵的阿曼王國外患不除,帝國就很難有辦法奈何太平軍,除非太平軍自己犯下什麽失誤把大青關丟了。可瞧這支匪軍起家時那匪夷所思的種種手段,絲毫看不出這種跡象。


    “讓我再想想……”


    魚陽城守最終還是沒有當場表態,心神不屬的從城頭上逃了下去。


    他並沒有命人拿下洪翡這個已經生了反心的城防營將領,這無疑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外,他也不敢!


    萬一把洪翡逼急了,當場來個叛亂,挾持了他開城,說不定本來兩份功勞都要落到洪翡一個人頭上了。


    就在魚陽城內的文武官員們已經起了別的心思時,外麵的太平軍也終於從大勝後的欣喜若狂中平靜下來。隨著東半部分營盤在火海中夷為平地,火勢逐漸熄滅,太平軍一邊開始收攏俘虜、打掃戰場、救治傷兵,一邊開始撲火、修補柵牆。


    雖說局麵已經不可能出現反複,但陳武還是做出了足夠謹慎的決定,以防止那淩傑孤注一擲、帶著僅剩的三百騎兵夜間襲營。


    進一步的傷亡統計很快清點出來。


    由於有廂車陣的保護,讓步兵免於直接受到騎兵衝撞,傷亡大大降低。陣亡的兩百多名步軍中,絕大多數都是死於箭下。受傷的三百多人,箭傷也超過了一半的比例。利用層層的限製和種種地形優勢,太平軍在步軍跟騎兵的正麵戰鬥中,最終打出了驚人的交換比!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具體數字出來後,還是讓不少太平軍中高層軍官大吃一驚。


    他們不知道的是,陳武不僅沒有驚喜,反而對這個數字還趕到了不滿!


    畢竟,太平軍這一戰中的天時地利優勢太大了。逼著官軍騎兵從特定的方向強行衝陣不說,又得以提前幾天做足了準備。這種情況下還傷亡了三百人,固然跟官軍騎兵有不少射手有關,但也跟太平軍不熟悉廂車陣法、以及自身實力尚不足有關。要是換成天南軍團的精銳之師來,這個死傷數字起碼能減少一半!


    至於馬隊的不足就更不用說了,這麽大的優勢,還放跑了至少三百騎!


    等攻下了魚陽府,還得狠狠操練!


    當然,損失雖然不小,但太平軍的收獲卻更驚人:總數將近兩百的官軍騎兵俘虜;大批繳獲的戰馬、武器和盔甲;更重要的是,重創了鬆江郡的騎兵。


    沒有了這支至關重要的機動兵力,縱然鬆江郡還有很多兵力,但卻再難對太平軍造成決定性的威脅。


    休整了一天之後,沒有了後顧之憂的大軍再度對魚陽府發起了猛攻!


    這一次,魚陽府的抵抗更加不堪。


    昨日城外的一戰,震天的喊殺聲,外加半個魚陽府都能看到的衝天黑煙,足以讓所有守軍知道他們援軍大敗的事實,魚陽府城已經變成了一座孤城。到了現在,沒人覺得他們還能守住,自然更沒人願意徒勞的送死了。


    僅僅是一個大隊太平營試探性的衝鋒,就出乎預料的奪下了一段二十米長的城牆!


    如果不是魚陽城內還有幾百名城防營官軍,再加上拚湊的衙役捕快和貴族們的護衛,拚死將城牆重新奪迴來,說不定陳武中午就可以坐進魚陽的城守府了。


    饒是如此,這一戰也大大鼓舞了太平軍。


    同時,也徹底打消了魚陽城守的心思。


    趁現在魚陽府還能勉強擋一擋,投降總算還有一點資本。若是等匪軍覺得攻下魚陽唾手可得,再想投降隻怕人家都未必看得上了。


    趁中午太平軍進攻的間隙,魚陽城守派出了自己的心腹、魚陽內政署的署長吳俊才,打著白旗,坐在繩筐中從城頭上放了下來。不過,魚陽城守的麵子和風骨總歸還是要講一講的。吳俊才走的並非是交戰的南城牆,而是從東麵下來,這樣沒多少人注意到。


    太平軍雖然主攻南城,但其他三麵城牆當然也有布置探哨。尤其沒有了鬆江騎兵威脅後,更是光明正大的放出了偵騎。看到吳俊才打著顯眼的白旗,很快就有一隊馬隊趕了過來,問清緣由後,將信將疑的將他帶迴了太平軍營盤。


    從已經燒成一片白灰的東半部分營寨附近路過時,吳俊才仍舊可以嗅到濃鬱的焦糊味道。


    偶爾有風吹過,拂起地麵的白灰,依稀看到了還沒來及處理的人馬骨骸。


    吳俊才隻是個文官,何曾見過這一幕,忍不住閉眼扭過了頭。


    這夥賊軍,太可怕了!


    提心吊膽的走過這段路,吳俊才經過嚴格的搜身,被放進了一片肅殺的大軍營盤中。一路通過幾層守衛,最終被帶進了陳武的中軍帳。


    由於提前得到了魚陽府派人過來的消息,已經有好幾名太平軍將領趕來,外麵即將發起的攻勢也暫停了。現在太平軍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主動,倒也不怕城內的魚陽城守假借投降之名拖延時間,或者另有詐降計之類的詭謀。


    “魚陽府內政署署長吳俊才,受城守安易大人命令,向天公將軍問好。”


    吳俊才在路上的時候,就反複考慮過自己該用什麽態度拜見陳武。進入中軍帳後,遲疑不決的他最終還是用了一個平等的禮節和問候。


    “哦?”


    陳武有些好笑的看了看這個勉強撐著架子的人。


    穿越前,陳武對此人有所耳聞,但並沒怎麽打過交道,也不好依此做出什麽判斷。但就眼前情況來看,這人明顯還是沒看清形勢啊。又或者,就算看清了但仍舊顧及麵子,拉不下那個臉來!


    有意晾了他片刻,直到吳俊才有些坐立不安、滿頭虛汗的時候,這才招唿了他,問道:“本將正在率軍攻打魚陽,魚陽城守不想著帶兵守城,派你過來所為何事啊?”


    他的明知故問,還有旁邊幾名太平軍將領的戲謔目光,讓吳俊才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低頭道:“天公將軍神威,魚陽府不願與將軍為敵,請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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