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頗為自己這個妹妹感到丟臉,無奈道:“如果沒有恐懼, 噬魂香會創造恐懼。它在你的記憶中搜索負麵情緒, 不管是憂慮、焦愁、悲傷還是憤怒, 都會被放大,直到你開始恐懼, 被這些情緒糾纏到發瘋, 失魂落魄,分不清迴憶和現實。”藍姬愣了須臾,抬手擋在嘴邊, 小聲道:“所以,王兄真的是想趁機弄死台上那兩位?”赤練揉了揉眉心:“我弄死誰,我想先弄死你這丫頭。”宋彩解釋道:“公主殿下再仔細瞧瞧,那些香枝散發出來的煙霧其實有一點點區別。”藍姬開了蛟眼仔細一瞧, 果不其然,一部分香枝的煙霧呈灰藍色,一部分呈灰土色,融雜在一起就不大分辨得出來了。“這是什麽意思,宋公子,你犯規啦?”藍姬暗搓搓地提醒。宋彩道狡黠一笑:“犯規?沒有吧,兩種都是噬魂香,不過音同字不同,一個是‘噬齧’,一個是‘釋解’,兩者正好相克。”“宋公子,你對我半妖族的藥毒了解得好深刻啊。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稍微有點奇怪,這種烈性的藥毒從前隻有蟒王喜好研究,宮裏用不上,藥師們都未必這麽了解。”宋彩虛握半拳,輕輕一咳:“……這個,書讀得多嘛,古籍上看過。”藍姬:“原來如此,果然人族文化博大精深,你們雖然在武力上不大行,腦力是真的可以。要是武力和腦力都有,那簡直太了不起了!”宋彩心想,是不是就像北雲既那樣?藍姬接著嘀咕:“話說最開始,恭乙把你帶進大澤宮時就是打著進獻美人的名義,要不是我恰好卜出王兄有掃把星入命,他可能真就把你給收了。噯,我悄悄地問,你悄悄地答,江少俠跟我王兄相比,你覺得誰更好?”這還用說?蛟王性情溫柔隨和,心懷寬廣,長得又美,最主要是脾氣好,怎麽看都比江晏強百倍。所以要讓宋彩迴答的話,肯定選江晏。我是不是欠的?宋彩自我反省,張了張嘴,閉上,開啟,閉上,又開啟:“咱先不說誰好,公主殿下,所以我就是你占卜出來的那個掃把星嗎?”藍姬咯咯幹笑:“反正不怎麽吉祥。”宋彩鬱悶了,自打他來到這個世界,原來的故事線偏差嚴重,老妖婆出土了,半妖墮印也快消失了,還真是不怎麽吉祥。但這真的跟他有關係?宋彩問:“公主殿下當時是怎麽占卜的?我聽說占卜術也有概率的,時靈時不靈,一般得多試幾次。”藍姬:“用不著,我當時正在琢磨人族的茶道,結果袖子一掃,杯盞就摔碎了,再一看,那是我王兄賜給我的血玉琉璃盞,這晦氣不就指向了我王兄麽!”宋彩:“沒了?”藍姬一臉懵懂:“還該有什麽?”宋彩:“……”這特麽也配叫占卜術?!得知掃把星的說法是從這兒來的,宋彩的心結忽然就解開了,門窗大開,微風吹來,透亮!沒事啊沒事,這要是占卜術,那爸爸蹲個坑沒帶紙,是不是也說明菊菊要有血光之災了?此時台上的香枝已經燃燒了過半,屏障內的煙霧散不出去,光看著都覺得憋悶。宋彩若有若無地歎了一下,便聽藍姬道:“既然兩種香是相克的,不就等於沒用,那還幹嘛要加這一個條件,直接讓兩位單純比入定不就好了,誰先忍不了屁股疼誰就落敗。”宋彩心想,要等他們屁股疼,除非是犯了痔瘡。便開玩笑似地答道:“那還不是因為公主殿下有千萬載可活,我這凡人卻熬不了那麽久。噬魂香嘛隻是一個幌子,用來給縮短比賽時間找個合理的借口罷了。”藍姬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越聽越糊塗:“宋公子,你說的是人話嗎?”宋彩:“……”藍姬認為,既然沒有噬魂香的幹擾,兩人又怎麽可能縮短比賽時間,事關妖族大權問題,誰會願意率先出定?宋彩不多解釋,實則胸有成竹。且不說雕王心裏頭已經對江脅頗有微詞,答應比賽也不過是想看看江晏的本事罷了,就說噬魂香,妙用可不止那一種,想必雕王此時已經有了打算。宋彩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擊著腿側,估摸著大約二十分鍾的時間過去了,台上兩人終於有了動作。雕王的發叢裏滑落一滴汗珠,經由清瘦的臉龐到達下頜骨,墜入素白的衣料纖維裏;江晏的雙眉則越收越緊,眉心結出一個悔愧又心碎的形狀,不知正在哪一段記憶裏熬煉。時候差不多了,宋彩從袖兜裏摸出一小包奶鹽瓜子,遞給了藍姬——這是剛跟係統買來的,特地挑了款新口味。意外的“啪”一聲輕響,台上神魂極度緊張的兩人竟像被這聲音驚得不輕,同時睜開了眼睛。眾人你望我,我望你:什麽,第三輪這便算是結束了?等著看兩位受噬魂香折磨、苦苦掙紮、瞬息必爭,最後終於忍受不住,一前一後艱難醒來的觀眾們紛紛向這聲音的源頭投來不滿的眼神。藍姬嘴裏的瓜子頓時不香了,接著嗑也不是,不嗑又浪費,叼著半粒瓜子殼嚶嚶嗡嗡地道:“不好意思啊,這個奶味兒太濃,我沒忍住……”宋彩與赤練互遞眼神。赤練隻是略有放鬆,微微一笑,宋彩就高興得比較明顯了,要不是擔心著江晏,這會兒他都想吹口哨了。香枝全部熄滅,屏障撤去,宋彩奔到了江晏身邊,見他還在調息就沒有打擾,對著江脅宣布:“雕王和江晏同時出定,第三輪比賽平局。”江脅自然大喜過望,接著話茬總結:“第一輪是平局,第二輪我方勝,第三輪又是平局,不需要再比了吧,那麽……”“是我輸了。”起身後的雕王突然說出這麽一句。一眾嘩然。“一比零的結果,誰都看得出來是江晏輸了,前輩為什麽要這樣說?”江脅的語調變得陰冷,“前輩,這場比賽有協定在先,若是我方輸了,妖族從此以江晏這逆賊為尊,我這名正言順的妖王卻要離開妖界,從此再不得踏進詭境半步。前輩心有偏愛無可厚非,江晏與我同出一脈,若是值得托付,這王位讓給他也沒什麽要緊,可他偏偏是個謀權篡位的叛徒!他背後站著的是半妖族的蛟王!今日若當眾毀棄協定,不顧比賽結果把王位讓給了他,日後妖界還是不是妖界,曜煬宮是妖族的王宮還是半妖的王宮,我妖族又到底拜誰為主可都不一定了!前輩啊,您仔細看看,半妖的大軍都已經殺到門口了,難不成您還要意氣用事?”這番義正言辭還真就激起了妖族將士們的自尊心和主權意識,隊伍中哄鬧起來。雕王的聲音總是平平淡淡的,聽來過於柔和了,但他的迴應備受關注,一開口,哄鬧聲就迅速平息,整片荊棘林安靜得落針可聞。他說:“百年前,一小支邊境巡查隊在西南方碩河穀一帶發現了一千多具屍體,有人族也有半妖。屍體浸泡在水裏,醃得臭氣熏天,打撈上來以後隻剩支離破碎的骨架,皮肉全爛了,水池變成了血肉醬缸,其狀慘不忍睹。那一小支巡查隊伍由碩河穀搜索到附近的綠岩山,在岩層間發現了石鰩毒液的痕跡,之後,百來名妖族將士幾乎全軍覆沒,隻剩下一個還有半條命的逃迴去報了信。”這件事,稍微有點資曆的妖兵都知道,正是當年容王崩殂之前的一役。隻因石鰩這東西太難對付了,容王得到消息後決定親自帶隊,剿殺綠岩山石鰩。結果,一去便沒能活著迴來。江晏仍然記得當時情景。那夜恰好是人族的中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對萬家燈火和熱鬧街市充滿了渴望,想讓父王帶他去一飽眼福。父王笑著應下了,卻又在那個滿身是血的小妖兵逃迴來報信之後改了主意。臨出發前,父王拉著小少年的手摸上冰涼的鎧甲,對他說:“我兒將來是曜煬宮的王,是天下的王,萬家燈火由你來點,熱鬧街市由你來建。但點燈的人未必可以賞燈,因為你將目光放在了燈上,就留意不到還有多少街市的燈沒被點亮。是賞燈還是點燈,我兒要好好選。”小少年似懂非懂,仰望著寒光鐵甲,乖巧地點頭,像個大人似地叮囑自己的父王要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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