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彩:“不不, 我最近搬出來住了, 是新地址。”對方立即說:“新地址我也知道的,陳總跟我說過, 本來想叫我去幫忙的, 後來被別的事耽擱了。”宋彩心想陳蔚然果真周到,這個助理也很會做事,竟然連領導朋友的地址也熟記於心。兩人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倒也不算尷尬,隻不過在提到陳蔚然時對方不大願意多說,宋彩心想自己應該是多嘴了,人家現在是下班時間, 出來跑一趟已經很勞煩了,還跟人叭叭叭提什麽領導。車子就這麽行駛了半小時,宋彩看著外麵,竟然是一條車流量更少的小公路,路兩邊斷斷續續會出現年久失修的路燈,要麽閃,要麽直接不亮。宋彩問道:“還沒到嗎?來的時候也隻開了半小時。”對方答:“快了,怕堵車,就繞了條小路。”宋彩“噢”了一聲,打開了手機導航。這時候架在空調通風口的手機跳出來幾條語音,那助理卻不點開聽,宋彩便問:“是不是你們陳總的消息?他總喜歡瞎操心的,你跟他說就快到了。”對方看了一眼手機:“不是,肯定是我哥們兒找我打麻將的。”宋彩笑笑:“徐哥還有這業餘愛好呢,要不然你聽一下吧,別因為我的事影響了你的安排。”對方應了一聲,點開了一條語音。“唿叫張老弟,唿叫張老弟,今天三缺一,快點來!”駕駛座上的男人飛快地點掉了語音,不著痕跡地踩深了油門。車裏一時靜默無聲,空氣都似乎凝固。一股子涼意竄上宋彩脊背,不僅因為這語音裏的“老張”,還有他手機導航上顯示的,距離住處仍有二十多公裏的提示。宋彩脖子僵硬,問道:“你不是姓徐嗎?”男人方向盤一轉,把車子開進了一道溝旁。他按下電子手刹按鈕,又粗魯地撇開安全帶,拉下車門就要去後座拽宋彩。溝裏沒水,但宋彩從反向奔出車門時被溝旁的坑坑窪窪崴了腳,跑得不快。男人隨後追了上來,對著手機那頭說:“地點改了,你們朝北邊開兩三公裏,我車就停在路邊的溝旁,正把這小兔崽子往樹林裏頭攆!”宋彩哪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麽人,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要還是在書裏世界就好了,先甩他一張網紅強推起泡網!男人距離宋彩隻有一步之遙,把手機塞進褲兜裏就去抓宋彩的後領,誰知宋彩正巧被一截露出地麵的樹根絆倒了,男人於是被宋彩絆倒了,兩人前後腳摔了個嘴啃泥。宋彩爬起來要跑,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腕。宋彩手裏還拎著從餐廳帶出來的港式點心,於是先把一份腸粉扣在了他臉上,又補上一個香噴噴的菠蘿包。兩隻脆皮乳鴿腿原本是特意給陳蔚然留的,因為他喜歡拿那個蘸辣椒粉吃,這迴他沒福氣了,宋彩便趁男人抹臉的當口把乳鴿腿戳進了他嘴裏,辣椒粉包一撕開就吹了出去。男人的眼睛被辣椒粉迷了,當即疼得“嗚嗚”叫喚起來,既想擦眼睛又想抓宋彩,恨就恨一個人隻被允許長了兩隻手。不遠處樹枝上停著的小鳥看見宋彩掙脫了男人,開始朝著大路的方向跑,一顆心終於安放迴了胸腔,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宋彩沒跑多遠就遇上了那男人的同夥。幾個小青年大晚上的戴著清一色黑口罩,個個手提鐵棍,下了車之後氣勢洶洶地就朝宋彩逼了上來。宋彩心想你們做事能不能細心一點,光蒙著臉就有用嗎?車牌號能不能也遮一下撒?一連摔了兩次,宋彩的腳腕和膝蓋都疼著,心想人家四個輪子我隻有兩條腿,跑也是白跑,不跑了!於是停下來問那幾人:“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我沒跟人結過仇。”那幾人也警惕地刹住腳步,其中一個小青年說:“你叫宋小彩,對嗎?”宋彩覺得奇怪,宋小彩這名字是帶著親昵意味的,就家裏老人和陳蔚然會這麽叫,怎麽打家劫舍的也這麽客氣?他道:“應該是吧。但是我什麽地方得罪你們了,要打也叫我知道自己為什麽挨打吧。”那人狠狠呸了一聲,又立刻遮著臉轉到了其餘人後頭,開始捯飭口罩。宋彩聽見他嘀咕:“媽的,把口水吐口罩上了!”宋彩:“……”其餘幾人:“……”那人大概是這次行動的總策劃,自己吐口水前沒搞清楚狀況,卻把這筆賬記載了宋彩頭上,兇神惡煞地說:“都怪這小子廢話多,那就新賬舊賬一起算!哥兒幾個先別管我,替我狠狠揍他!”那幾人應聲,朝著宋彩揮舞鐵棍。宋彩哪會由著他們打,扭頭鑽到了路邊的林子裏,有樹作擋箭牌,加上天黑,那些棍棒一時還真瞄不準目標。先前那位吐口水的小青年——姑且稱他為總策劃,眼見打不著宋彩,氣得親自提了棍子,對幾人道:“你們是不是舍不得打?啊?老子自己來!”樹上的小鳥飛了下來,陰影裏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形漸漸顯出輪廓。那位總策劃說完之後使了至少八成力,瞄著宋彩的身影猛地一掄。隻聽“咣”一聲悶悶的響,總策劃先生的鐵棍迎上了樹幹。鐵棍被彈迴,不偏不倚地敲在了他自己的腦門上。宋彩在樹後,看見可憐的小青年直挺挺仰躺倒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你……還ok嗎?”宋彩忍不住問。那家夥衝宋彩豎起中指:“我艸你大爺……我跟你沒完……”宋彩無辜道:“可這跟我有關係嗎?你是自己打的自己。”其餘那幾人見狀都有些尷尬,似乎因為頭頭太脆而感覺到沒麵子,開始竊竊私語。“這還打不打?我怎麽覺得很傻呢。”“是啊,不瞞你們說,我剛才沒憋住,笑了一聲。”“我也是。”“咳,不行,我們得嚴肅點兒。”有人問地上的那位還打不打了,要打就趕緊起來吧,他這樣躺著旁人都沒幹勁兒。那家夥的中指便轉移了方向:“你們,少廢話,打!老子肯定腦震蕩了,疼!暈!腦殼頂上嗡嗡發麻!你們倒是給老子報仇呀!”那幾人一個接一個唉聲歎氣,隻好又舉起了鐵棍。宋彩的白影在昏暗的樹林裏躥來躥去,那幾人便也跟著深一腳淺一腳。但宋彩被腳腕的疼痛感拖慢了速度,那幾個小青年卻都生龍活虎的,不到二十秒就攆了上來。眼見火燒眉毛,前方突然出現了另一個影子,摸索著鑽進了林子。宋彩看不出來那是誰,心想可能是開車路過的人跑進來小解的,便衝他喊:“別進來,出去出去!”然而那人正是先前被他吹了辣椒粉的開車的哥們兒,眼睛現在是不太好使了,耳朵卻還靈得很,一聽見宋彩的聲音就來了氣,身殘誌堅地朝他撲了上來:“姓宋的王八蛋,我他媽弄死你!”“啊!是你!”宋彩一個緊急刹腳,在他撲上自己之前抱頭蹲到了地上。又是“咣”一聲響,那人淒慘地:“哎呀。”——也直挺挺仰躺著倒地了。末了還抽搐了一下,口齒不清地問:“誰他媽,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