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王此時的心境則十分滄桑——你個臭小子給我把腿放下!另外請你出去,我知道該怎麽如廁!宋彩自然不知道大狗在想什麽,還以為它不會,便守在一旁盯著。大妖王都快被他盯出窟窿來了,連連哀歎報應,自己看他洗了一次澡,他就跟在屁股後麵看自己撒尿。這,這可怎麽尿得出來?大妖王惆悵不已,宋彩已經貼心地吹起了口哨。噓——噓——噓了半天也沒見他家大雁尿出一滴,宋彩又開始琢磨……哦!大雁沒怎麽喝水,可能根本不想噓噓。他放下狗腿要把它帶出去,大雁卻不肯走,停在坑邊目光如炬。宋彩明白了,大雁想嗯嗯!他又扯了一坨紙來,自言自語道:“來,屁股對著坑,然後半蹲下去,肚子用力,嗯——嗯——就能拉出來了。”大妖王翻起白眼:你滾行不行?又是好一場僵持,宋彩仍然等不出一丁點東西。於是,他上手了。他按住大雁的肚子,開始往屁股捋,一邊捋還一邊嘀嘀咕咕地念咒,就跟大旱求雨似的。大妖王聽天由命地忍了好一會兒,膀胱都快被他捋爆了,簡直哭笑不得。無奈之下,大妖王隻得抬起一條腿,當著他的麵噓了出來。那一刻,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宋爸爸就如同聽見了產房裏親生子的哭聲,一顆心安穩下來,有點激動又有點驕傲——看,我老婆平安生啦!不,我大雁正常尿啦!當然,這對大妖王來說也是一次不得了的突破,他還從來沒當著人麵場尿過。這可能是他從妖生涯中最不得了的壯舉,也是一輩子不堪迴首的記憶。迴房之後宋彩終於發現了窗外的雨水,恍然迴過味兒來,大雁莫不是想提醒他關窗?老父親淚濕眼角:“呀,我家大雁真聰明!是不是想讓爸爸關窗呢,是嗎?是嗎是嗎?”宋彩的語調就像哄孩子,聽得大妖王嘴皮子直抽抽。宋彩抬臂握住窗戶把手,砰地關了個嚴實,而後蹲下身來抱住大狗粗壯的脖頸,一下一下順著脊背上的毛。大妖王:……突然來這套是什麽意思?別以為抱兩下就沒事了,剛才的仇我記著。……但是,臭小子的擁抱好柔軟。大妖王覺得奇妙。上輩子他抱過自己的女人,抱過瀕死之際的父王,也在危難之時抱過北雲既,可從來都沒被人反抱過。他頭頂蒼穹腳踏山川,他有高大身材和堅厚的臂膀,他與人的擁抱也當坦坦蕩蕩,當有萬妖之王的雄渾魄力。可這會兒是怎麽迴事,心腸被這沒骨頭的擁抱捂軟了?竟生出些兒女情長的迷惘?不,必定是這狼狗的問題,是毛發過剩的問題。大妖王的細膩思考沒能維持多會兒,宋彩突然“吧唧”一口親在了狗頭上。大妖王目瞪狗呆。你這是逼我。正想齜牙,卻聽宋彩輕聲嚅道:“得虧把你擄了迴來,有大雁在可真好,爸爸現在一點都不覺得孤單。”犬牙齜不起來了。臭小子平時會覺得孤單?倒也是,像他這樣辨不清別人麵貌的人,交朋友該是不容易的。又似乎一直是跟著老人居住,沒有共同的話題可聊,一天也開不了幾次口。大妖王迴想,他跟家人確實甚少說話,隻在有問題要問的時候才會主動。該是孤單的,所以才要劈裏啪啦堆砌文字,還對著一條狗叨叨個沒完。罷了,大妖王在心裏咕噥,原諒你一次。不知不覺又到了夜晚,宋彩從床尾和牆壁的夾檔裏收拾出一塊空地兒,把大雁的狗窩放進去,然後鋪上一層毛毯,以方便後期換下來清洗。他拍著柔軟的狗窩招唿大雁:“過來吧寶寶,從今晚開始你就睡在這裏。”大妖王冷眼旁觀,一動不動。“過來呀。”宋彩又喊,可他的大雁還是不理他。宋彩啐了一聲便伸手過來抓,然後把大雁按在窩裏不讓動。要是純粹比體力和靈活性,這種體型的大狗不一定會被細胳膊細腿兒困住,可大妖王並不想在宋彩的白皮上抓幾條血綹子出來,那不美觀。加之宋彩會耍賴,動不動就嘟著嘴親他的頭頂,叫他反抗時又不得不斟酌幾分。大妖王遽然發現,自己對他下不了狠手。一人一狗僵持了許久,宋彩始終不肯鬆手,遭受了不公的大妖王唯剩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