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布後若隱若現的喘息聲也在同一時間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秒,或許是一分鍾,簾布突然從裏麵被掀開。


    一個麵容慘白的女人躍了出來,她約摸30來歲,那張如鮮花般的臉頰已被血液打濕,然而這些骯髒的血液卻沒有摧毀她的勇氣,她視死如歸地撲向看不見的兇手,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


    下一秒,女人的腹部就多了一個血腳印,她的身體淩空而起,重新倒飛入了試衣間,她痛唿一聲,眼中卻沒有恐懼,而是泛著淚向左前方高吼道:「何愁,跑,快跑,千萬不要迴頭!」


    何愁?聽到這個名字的渝州瞬間警惕起來,他向四周望去,卻並未見到蕭何愁的身影。


    隻有兩對小孩子的足印,沾了血,一路朝試衣間外跑去。


    和屠夫一樣,這兩個孩子同樣沒有身體,隻有一副隱形的軀殼。


    於是,這一切都變成了一出獨角戲,屬於女人的獨角戲。她被踹倒後又爬了起來,手臂已脫了臼,卻依然拖著半邊身子向前爬,然後,腳印出現在了她的臉上,她的身體成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折去。


    試衣間的簾子拉開又合上。


    女人半跪的影子落在手電照亮的那一個光斑上。下一秒,光斑一暗,簾子便被溫熱的液體濺成了深色,半跪的身體矮了半截,軟踏踏地倒了下去。


    液體從簾布下緩緩流出,包裹住了渝州的雙腳。


    鈍痛感自胸口傳來,如同螞蟻鑽食心髒。渝州不明白,他與這女人非親非故,為何會感到心痛?


    或許與蕭何愁有關。渝州看著那兩串小腳印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簾布後不斷湧出的血液,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追隨著那兩串腳印,渝州一路來到了一家鞋店旁。


    腳印已經看不清了,人或許是入了鞋店,或許是一直沿著長廊,去了下一間服裝鋪。


    渝州思索片刻,再次將身體植物化,吊到了天花板上,他那膨大的身軀伸展開來每一片葉子都緊緊地貼著牆,向四麵八方遊走。


    隻要摸遍鞋店裏的每一個角落,人在不在這裏,自然就明白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滿是灰塵與蛛網的角落,明明空無一物,卻有4條胳膊粗細的小腿出現在了它對麵的落地鏡中。通過鏡中一人的鞋子,渝州幾乎可以斷定那就是蕭何愁。


    鞋子的款式與報紙上的一模一樣。


    所以,他現在是迴到了15年前嗎?


    看不見真人,卻可以被鏡子照射到,這是民俗故事中鬼物的特徵,可蕭何愁還活著…陰陽兩逆之地,難道說在這裏陰物與陽物的特徵完全相反嗎?


    死去的人擁有實體,而活著的人卻無法被看到。


    隻可惜那鏡子隻有40高,無法照出另一個孩子的長相。就在渝州準備將鏡子拿起時,一雙粗壯的,屬於成年男性的大腿出現在了鏡中。


    他擎天撼地,遮住了所有的希望。


    兩個孩子已站在角落,退無可退的兩人瑟瑟發抖,等待著命運最後的宣判。


    命運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透明身體倒下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血液安靜的流,死亡溫柔的到來。


    那雙粗壯大腿離開,鏡前隻留下了兩顆頭顱。


    一顆屬於蕭何愁,而另一顆則屬於…15年前的渝州。


    看著那熟悉的容顏。


    心中某些最不願意看到的猜想得到了解答。渝州一時竟嗤嗤笑了起來,蕭何愁被慧津私人醫院的蘇特教授領養,而他的母親韓殊也出自慧津私人醫院,或許,這一切的巧合都不是偶然。


    她真的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她是在這場浩劫後,才成為他母親的。


    這就是你想讓我見到的真相嗎?


    -9


    屬於命運的名字。


    渝州閉上了雙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隻可惜…


    那雙如夜般深沉的眼睜開了一條細縫,親生與領養又有什麽區別呢?


    終究是那麽多年的情誼,終究是那麽多年的心血。


    渝州透過玻璃,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橫亙著8條不同的色帶,像是8根糾纏在一起的琴弦,這神秘的一方世界,腳下的土地如一座小島,沉浮於青灰色的海麵。


    無數不同風格的建築,不同時代的遺蹟,無序地插在這片土壤之上,構成了這讓人捉摸不透的陰陽兩逆之地。


    也開啟了那段長達15年的母子關係。


    就在渝州想入非非之際,一陣跌跌撞撞的聲音傳來。


    鞋鋪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她不是別人,正是死在試衣間中蕭何愁的母親。


    她渾身傷痕累累,脖子上的切口如同紅色項鍊,格外妖異。


    她靠著門,疲憊的雙眼在注視到地上的兩具屍體時,湧出了淚。


    像是發泄一般,她狠狠拉扯著自己的頭髮,然後啜泣著沖向了屍體。


    「何愁,是媽媽不好,是媽媽不好。」女人跪坐著,捧起了一堆空氣,「可是,媽媽不能沒有你啊!」


    隻有在鏡中,渝州才能看見10歲蕭何愁小小的頭顱被抱了起來,一個輕吻在了他的額頭上,緊接著,女人在項間摸索了一會兒,那道紅色傷口竟如同一條紅線,蠕動著從她脖子上離開。


    女人用一枚骨針將紅線穿起,一針一針把10歲蕭何愁的頭顱與身體密密縫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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