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離秋怔了怔,隨即抿著唇低下頭去,一句話都不肯說。


    唐嶽寒冷笑了一聲,“不說話,是表示默認了嗎?”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鑰匙圈,一把扔到了他的麵前,那是段家的鑰匙。杜離秋短時間內住在段家,冷沐卉便讓人也給他配了一把,那鑰匙圈,還是冷沐卉親自挑選的。


    這個,就是他殺了人的證據,當時在場的,隻有杜離秋。而且他也從袁可佩的指甲縫裏找到了和杜離秋拉扯時扣下來的皮屑,讓他更加肯定了那個兇手到底是誰。


    所以他才會將所有能見的證據全部給抹去了,不管是石頭上的指紋,還是他掉落在地上的東西,或者旁邊的某些線索。他都不留餘地的給消滅掉了,甚至,偽造了一份鑒定報告,將所有的直接證據,都推到了一個失蹤了三年其實被他幹掉的人身上。讓這件案子徹底的成了一件無頭公案,也讓他無往不勝的法醫生涯上,落下了一抹黑。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杜離秋身子微微的顫了一下,隨即那雙手便開始揪著衣服,手中的粥早就在剛才拉扯當中掉在了車外麵的地上。他就是不說話,繃著嘴角,眼睛看著手腕上的那一條細痕,那是昨日和袁可佩爭執的時候被她掐出來的,現在雖然淡了許多,卻還是有些明顯。


    “杜離秋,我沒有耐心,我也不是若若,你對我沉默是金沒有任何好處。你也不是小孩子,你應該知道殺人的後果是什麽。”唐嶽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一個手染鮮血的殺手,居然對著一個學生說教,告訴他殺人的後果。


    偏偏麵前的學生還一臉無辜高傲的樣子,他又動不得。


    杜離秋還是不說話,隻是視線微微有了一絲偏移,看向車子前的一個小小的裝飾品。他記得那是若若前不久買來的,他當初還問她做什麽,她隻是說保平安的,原來,她送給了他了。


    唐嶽寒皺眉,他的耐心本來就不多,僅有的那麽一點,也已經全部消耗在若若的身上了。這男人是真的以為他會看在段家一家人的份上對他好言相勸嗎?


    他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看著他不斷的冷笑,“杜離秋,你知不知道袁可佩死了,給若若帶來了什麽無可估量的後果?你害了她。”


    杜離秋瞬間有了反應,身子陡然坐直,詫異的抬頭看向他,“怎麽,怎麽會?她死了就不能去殺若若了,我怎麽會害了若若呢?”


    “殺若若?”唐嶽寒敏銳的覺察到他話裏的意思,“你是說,袁可佩要殺人?”


    那女人膽子可真是不小啊,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愚蠢之極。


    “……唔。”杜離秋剛想點頭,臉上卻忽然閃現了一絲痛苦之色,右手忍不住捂住了腰腹處。


    唐嶽寒怔住,空氣中忽然飄散出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而始作俑者就是身邊的杜離秋。他眉頭微微一聳,抓起他捂著腹部的手,掀開他的衣服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了他的腰間綁著厚厚的紗布,此時此刻正有一滴血迅速的在白色的紗布上麵暈染開來,漸漸的,麵積變得越來越大。


    他陡然抬頭看他,杜離秋的臉上有著微微的痛苦之色。


    “這是袁可佩弄傷的?”他皺了皺眉,看著包紮十分粗糙的傷口,忍了忍,沉聲道:“又去平民診所包紮的?”


    杜離秋眨了眨眼,很好奇為什麽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卻那麽清楚,但是腰腹上傳來的痛很沉重,他隻好點了點頭道:“我看到醫生幫我媽媽換紗布的手法,一開始我是自己隨便弄的,後來才去的平民診所,其實不嚴重。”


    “哢哢”兩聲,唐嶽寒鐵青著臉將車門打開,將他的衣服放下來便推他下車了。“走,進醫院裏麵去。”


    “不,不行啊。”杜離秋急忙搖頭,抬頭看著不遠處偌大的‘全華醫院’幾個大字,動也不肯動,“要是被人知道了,那我……”


    “現在知道害怕了?”唐嶽寒冷笑,“我還以為你能一直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呢。動手之前既然不用腦子想一想,也活該受些罪。進去。”


    “可是……”杜離秋抿了抿唇,他不想坐牢,唐大哥為什麽要害他?


    唐嶽寒感到頭疼,他向來不屑於解釋什麽,可是麵前這人要是不說清楚他絕對會用單線的思考模式來自行腦補的。他當即臉一沉,低聲道:“我親自給你包紮,你可以放心了吧。”


    杜離秋遲疑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隨著他進了醫院的大門。


    唐嶽寒直接帶著她去了冷沐卉的副院長辦公室,反正這裏幾乎全天都是空閑的,那個所謂的冷院長從來都是能偷懶就偷懶的,醫院裏的事情很少插手管,除非遇到什麽疑難雜症是劉森他們解決不了的,她才會小露一下臉。


    她的辦公室附設小診療室,唐嶽寒將他推薦了診療室裏麵,將門簾往下一擋,便拿出冷沐卉放在一邊的醫藥箱。


    好在這裏什麽都是現成的,也十分的方便。


    杜離秋躺在床上,看著唐嶽寒嚴肅的表情,有些擔心的說道:“若若說你給死人看病,那你待會,待會……暫時把我當成死人吧。”


    說完,便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死死的閉著眼睛。


    唐嶽寒眉頭輕輕的跳了跳,他確實像把他弄成死人。消毒包紮而已,他卻像是要上斷頭台一樣,動手殺了袁可佩的時候,怎麽就有那麽大的膽子?


    他邊解開他原先包的亂七八糟的紗布,邊冷笑的說:“現在可以說了吧,當時是什麽樣的情況?”


    “……”杜離秋又沉默了下來,直至唐嶽寒伸手在他傷口上壓了壓,他才微微的斂了眸子,低聲說道:“昨天,她找我出去,說有事要跟我說,可是卻帶我去了小樹林。我很奇怪,但是還是跟著她去了。沒想到一到那邊沒人的地方,她就兇狠的對我說,不許我們再查下去了,否則就殺了若若。我很生氣,就說她沒有資格當老師,然後就吵架。她說話好難聽,說我沒爸爸,媽媽出身不好,我是個沒人要的野種,還說若若一點用都沒有,隻不過有你和潼潼撐腰,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的。還說我們這是要毀了她一生的,要是查出來那些照片是她貼的,謠言是她傳播出去的,她的一輩子就毀了,不能當老師,不能有好工作,被家人和朋友瞧不起,所有的同學朋友和老師,都會戳著她的脊梁骨罵她的,她也會死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和若若同歸於盡。”


    袁可佩倒是有些腦子,知道這一次若若勢力龐大,這件事情又鬧得這麽大,絕對不可能會小事化無的。她的名聲,榮譽,事業,家庭,全都會摧毀,尤其是在他們的手上,袁可佩會成為最悲慘的人。


    她也知道選一個最無害的人下手勸告,顯然,杜離秋是最符合這個要求的人。。


    不管是威脅利誘,他算起來,都是個相較於心軟的人。隻是她絕對料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他的手上。卉嶽冷時。


    杜離秋抿了抿唇,感受到傷口處有涼涼的藥膏塗了上來,疼痛立即減弱了下來,這才繼續說道:“我雖然還是有些同情她的,但是做錯了事情就是做錯了,而且她還是一個老師,還讓若若受了那麽大的傷害。她惱羞成怒,就告訴我現在就去殺了若若,我去阻擋她。沒想到她身上還藏著一把刀的,那我看到那把刀,就更加肯定了她一定早有預謀要傷害若若,就,就去搶了,誰知道她就衝著我劃了過來,把的弄傷了。我一著急,拿起地上的石頭砸了她的腦袋。我那時候不知道她當場就死了,我就是拿著那把刀跑了而已,誰知道我從診所迴來的時候,就聽到她已經死了的消息了。”


    他心裏也很不安,他甚至沒敢和任何人講。雖然他有些地方很懵懂無知,可是殺人償命還是知道的,但他舍不得他媽媽,舍不得若若。


    唐嶽寒靜靜的聽著,將他的傷口全部處理好了以後,才走到一邊的水龍頭下洗了洗手。


    水聲嘩啦啦的,刺激著唐嶽寒的耳膜一震一震的。杜離秋已經將所有的前因後果都解釋清楚了,在他看來,袁可佩確實是死有餘辜的,杜離秋無非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情而已,在他心裏,他並沒有錯。


    病床上的人慢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唐嶽寒在擦手,就忍不住擔憂的問道:“你剛才說,說我害了若若,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難道他們又懷疑若若是兇手了嗎?那我馬上去自首,我去承認錯誤。”


    看他要下床,唐嶽寒的眉心微微擰了擰,“你真的要去?”


    “恩。”杜離秋嚴肅的點了點頭,“但是,你能不能幫我照顧我媽媽,她一個人好可憐的。但是我又不能讓若若替我背黑鍋,雖然確實很為難,可是我一定可以把若若換出來的。”


    唐嶽寒伸手,將他重新按迴了床上去,眸子微微的眯了眯,許久才低聲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連累若若,你也不用去自首,你媽也不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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