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日子,我能經常能收到他寫給我的卡片,漸漸的這似乎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時候僅僅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便能溫暖我一整天。我時常想起他坐在椅子裏,右手撐住下巴的樣子,神態安然,笑容綻放開來。

    一天,他邀請我到他家吃飯,他在卡片上說,他會做酸菜魚,是他最拿手的菜。

    我想,一個會做飯的男人,必是一個性格溫和體貼顧家的人。

    他係著圍裙給我開門。頭發剛洗過,清新的味道,沒有穿鞋。房間不大,但很幹淨,東西擺放淩亂,電腦。書籍。香煙。水杯。唱片。報紙。

    我小心翼翼的走進去。他說,他剛寫完一份有關金融理財的報告,順便整理一些數據。他一邊說一邊順手拿過我的外套掛到衣架上。

    我坐在隨地亂放的軟墊子上,看他拿出榨汁機給我榨橙汁,神態自若。音樂像流水一樣在整個房間裏徜徉,是愛爾蘭的風笛。

    他把榨好的橙汁遞給我,問,早就餓了吧?酸菜魚馬上就好了。

    橙汁的味道有些酸澀,我說,需要我幫忙嗎?

    你隻需要幫忙把菜都吃了就行。他笑。

    那我豈不是要白吃白喝了?我說。

    歡迎白吃白喝!他笑的聲音更大了。

    你是什麽時候學會做菜的?我好奇的問。

    從我的媽媽那裏學會的,她做的酸菜魚才叫好吃呢!他邊說邊用手擦去額頭上汗水。

    我小聲問他,會不會很累?

    他看看我說,“做菜其實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就像繪畫一樣,需要細致周到的心情,研究菜譜,準備作料,擇菜,洗菜,切菜,下鍋。樣樣都要仔細,把自己全部的心思放在裏麵,能烹製出不一樣的味道。

    我說,能有什麽不一樣?

    他說,用心做出來的菜是甜的,能甜到人的心裏。

    俊哲做菜的手藝不錯,草魚的味道鮮美,恰到好處。他不停的給我夾菜。然後把葡萄酒倒進透明的玻璃杯裏,放幾顆話梅進去,味道開始變得綿長。他和我接二連三的碰杯,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我們一直在斷斷續續的說話,坐在麵前的就像是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如既往的熟稔,一如既往的感懷。

    他在大學學的是金融,現在在一家銀行工作。他告訴我,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他跟隨著父親長大,從小寄人籬下,心裏最明確的目標就是自立自足。他說,人到長大後才慢慢發現有諸多不易,要把根紮進堅硬的土壤裏,生根發芽,努力向上。所以要學會在生活的細枝末節中發掘樂趣,否則人生也太沒意義了!

    就像做一道酸菜魚?我微笑。

    他說,嗯,是,做完之後,還要在餐桌上鋪上一塊純白色的餐布,就像現在一樣,倒一杯紅酒,慢慢品嚐,周圍是舒緩的音樂,可以讓人心無雜念,平靜如水。

    我說,你應該去鄉村,找一處僻靜的山野生活。

    他說,我正有此意,最好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建一所房子,院子裏種滿薰衣草和百裏香。

    我說,男孩子也喜歡花花草草?

    他說,是為心愛的人種的,每天早晨,她會在薰衣草的花香中醒來。百裏香的味道能傳的很遠,即使迷路了,她也能尋著花香找到迴家的路。

    我說,我喜歡在房間裏掛一塊黑板,用各種顏色的粉筆在上麵寫滿甜蜜的話語,每天都能看到,那樣就能隨時感受到幸福了。

    我們笑。

    俊哲是個浪漫的人。浪漫的人心中都有一個美麗的夢想,夢想雖然是虛幻的,但是正因為虛幻,也就不會被磨滅。浪漫的人單純而又豐富,世界永遠是美好而充滿希望的。

    我在想,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畝田,隻是許多人的心田已經被繁雜的市聲所侵擾,裏麵長滿了欲望的雜草。但俊哲心裏有一塊未被汙染的田,那裏有流水和莊稼,有薰衣草和百裏香,有房屋和炊煙。有湛藍的天空和徐徐的和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穿著一件針織的咖啡色長裙在一片碧綠的草地上行走,露水打濕了裙擺,使我走路艱難,路邊有高高長長的狗尾草。我記得草草地深處有一處枯井,裏麵有枯葉,蛇蠍,碎石以及白骨。我警告自己不要陷進去,於是小心翼翼的前行。我看到了年輕女人的墳,似乎是很久沒有人來了,墳頭上草木繁盛,微風拂過,能聽到沙沙的聲音。年輕男人的墳已經夷為平地,找尋不到任何痕跡。我撥開草叢,深深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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