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以為孫某人守的住遼東城,就是功高震主了?簡直是笑話!”


    “守遼東城倒也談不上功高震主。”郭業道:“不過,我實在想不明白,淵男建有什麽理由不殺你。”


    “此言怎講?”


    “原來的高句麗實際是五部聯盟。最近幾年這麽一折騰,高氏和乙支氏已經被殺的查不多了,楊氏已經在漢城自立。現如今高句麗所謂的五大部族隻剩下了你們孫氏和淵氏。”


    說到這裏,郭業忽然閉口不言。


    孫代音沉聲道:“那又如何?”


    “還如何?我說孫代音,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郭業道:“隻要除去了你們孫氏,淵氏就能獨霸高句麗,說一不二了。如此大好的機會,淵男建豈能錯過?”


    “哼,危言聳聽!淵男建又不是第一天就登上王位,怎麽早不殺我晚不殺我,偏偏在我立下大功之後殺我?”


    “這就更容易解釋了。以前不殺你,是因為淵男建剛剛登上王位,人心不附,他不想節外生枝。現在可就不一樣了,想當初嬰陽王為什麽能夠壓服五部說一不二?還不是因為他打退了大隋的進攻?”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現在淵男建打退唐軍,豈不是向高句麗人證明,自己就是嬰陽王第二?到了那時候,他的聲勢一時無兩,不滅孫氏,難道還給留著你們給他掣肘嗎?”


    孫代音道:“秦國公為了挑撥我和國主的關係,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不過……”


    “怎樣?”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事實上,孫氏和淵氏現在非常和睦。我孫代音絕不會受您挑撥。”


    “和睦?這種表象能夠相信?孫城主不會那麽幼稚吧?”


    “可不僅僅是表象。淵國主無後,人所共知。但是您知不知道,以後高句麗的王位要傳給誰?”


    “總不會傳給你孫代音吧?”


    “那當然不可能。不過,他收了一個義子名叫淵令誠,此人已經被立為世子。而這個淵令誠的母親,就是我孫代音的妹妹。換言之,我孫代音再過上幾年就是高句麗的國舅爺了。”


    郭業冷笑道:“淵男建這點伎倆就把你穩住了?難道孫城主看不出來這是淵男建的緩兵之計?”


    孫代音擺了擺手,道:“秦國公不必多費唇舌。某家和淵國主之間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更不是您三言兩語能夠動搖的。”


    “可是……”


    溫沙門道:“沒啥可是的。我高句麗立國七百餘年,早已非一家一姓之國,而是高句麗人共同的國家。國內朝代更替,大家還可以置身事外。但若是有外敵入侵,我等必然拚死一搏。”


    他冷笑了一聲繼續道:“你們大唐若有實力,盡管派兵來攻。若是沒有實力,就請馬上退兵。秦國公想憑借三寸不爛之舌,不戰而屈人之兵恐怕是錯打了算盤。咱們高句麗的好男兒寧折不彎!”


    郭業臉色微微一變,道:“孫城主,這也是您的意思?”


    “不錯,嶽父大人的話,就代表了孫某人的話。秦國公,咱們之前有交情,今天您孤身入城勸降,想必也是一番好意。我姓孫的足感盛情。但我絕不會背叛國主,背叛高句麗。”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道:“今日天色已晚,您也不必急於迴去,還請在城內歇息一晚。待到明日一早,某家再送您出城。秦國公,請吧。”


    郭業還沒說話呢,溫沙門道:“天色晚了?這日頭還老高著呢!女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孫代音微微一笑,道:“嶽父大人,現在咱們遼東城兵精糧足,守住城池毫無問題。所以,完全沒必要把秦國公怎麽樣。真的把他扣住了,反而顯得咱們心虛,難免令城中軍心不穩。”


    “老夫英雄一世,自然不屑用那些下作手段。不過現在你既然不想把他留下,把他送迴去不就行了,又何必多留一晚?”


    “咱們遼東城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就這麽讓他安然無恙地迴去,小婿還真是心有不甘。”


    孫代音輕笑一聲,繼續道:“秦國公可是大唐天子的心腹愛將,更有傳言,他乃是大唐天子的私生子。如果咱們把他留上一晚,讓大唐天子著著急,也算稍出心中一口惡氣了。”


    “你呀你……”溫沙門道:“老夫就是看不上你這股小家子氣!兩國相爭,耍這種小手段有什麽用?”


    “嘻嘻,此事雖然沒什麽大的好處,總沒什麽壞處吧?嶽父大人,您說是不是?”


    “好吧,你是城主,老夫隻是一個小小的長史。這事當然是你說了算。老頭子我也就不討人嫌了。”


    “多謝嶽父大人的體諒。”


    事已至此,郭業能有什麽辦法?他也隻能冷笑一聲,道:“那郭某人倒要感謝孫城主的不殺之恩了?”


    “好說,好說。來人,快帶秦國公下去休息。”


    ……


    館驛之內。


    沒有點燭,月色清冷,郭業獨坐窗前,默默無語。


    雖然並沒有性命之憂,但是今天這場勸降,貌似是失敗了。孫代音意誌堅定,似乎完全不為自己的言辭所動。


    自己到底是哪裏算錯了呢?


    今日所見的那個孫代音,還是六年前的哪個牆頭草嗎?拋開對國家忠誠不談,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講,他也應該棄高句麗選大唐呀?


    一個未來國舅的身份就能把他收買?他這腦袋是被驢踢了吧!別說高句麗的國舅了,就是大唐的正派國舅爺,一個長孫無忌,現在已經靠邊站了。一個長孫安業,還在邊疆吃苦呢。


    這裏麵的門道他還還能看不清?


    或者說……他真的如溫沙門所言,不忠於淵氏,卻支持高句麗?


    這還真說不定啊。


    就像是南明的著名大奸臣馬士英,貪汙腐化,弄權瀆職,陷害忠良,什麽壞事沒幹過?等到清兵到來的時候,還不是不屈不撓奮起抗爭,最後被剝皮實草?


    而與此同時,被成為“君子”的錢謙益呢?卻是以“水太涼”之言聞名於後世。


    莫非這個孫代音就是高句麗版的“錢謙益”?雖然私德不佳,卻是大節無虧。


    如果是那樣的話,李二陛下這次征東,恐怕就真的要無功而返了。而自己這個勸降之人,也會臉上無光。


    唉,自己還真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篤篤篤~


    正在郭業胡思亂想之際,忽然,傳來了陣陣的敲門聲。


    “誰?”


    “秦國公可在屋內嗎?”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傳來,道:“奴家奉了孫城主之命,特來給您送一桌酒菜。”


    “酒菜?算了,我不餓。多謝孫城主的美意,你請迴吧。”


    “那……我們這晚上寒冷,奴家去給您取床被子來。”


    “那也不必。”


    “呃……秦國公晚上可寂寞?要不要奴家侍寢?”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郭業怒道:“孫代音是什麽意思?莫非是想借著這種小手段羞辱於我?”


    “呦,瞧您這話說的,真是把孫將軍的一片好心當了驢肝肺。孫將軍這是怕您心事重重孤枕難眠,才派出奴家前來伺候,哪有您想的那麽不堪?”


    “呃……不必了。郭某人沒哪個心思。”


    “別呀,古人雲,食色性也。秦國公正當壯年,豈會不好女色?哦,我明白了,您是怕奴家的蒲柳之姿,不堪入目吧!沒關係,您瞧瞧就知道了,包您滿意。”


    “不用……”


    他話還沒說完呢,就聽得一陣房門一聲輕響。有一個白衣女子左手踢著食盒,右手舉著一盞燈,步入了屋內。


    那女子把食盒和燈放下,對著郭業嫣然一笑,道:“秦國公,我美嗎?”


    郭業忍不住驚唿道:“啊……原來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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