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廉額頭上的冷汗滴滴滾下!


    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一出口,可就是罵了兩個皇帝。一個是李二陛下,一個是已經去世的太上皇李淵。


    這話要是跟郭業說,倒還沒啥。就算郭業給李二陛下打了小報告,他還可以說郭業乃是虛言構陷。


    就算郭業和岑文本同時把他舉報了,隻要他堅持不認。李二陛下也不能把他怎麽著。說到底,李二陛下為了塑造有道明君的形象,一般不會因言罪人。就算李行廉真有說什麽出格的話,能優容的他也就優容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李二陛下親耳聽到了。


    李行廉罵了李二陛下,李二陛下忍了。那還可以解釋成李二陛下胸懷寬廣,虛心納諫。但是李行廉罵高祖李淵的事情怎麽辦?聽說別人罵自己的爸爸都無動於衷,別說是皇上了,就是普通老百姓,也得被人罵一句窩囊廢!


    現在這情況,李二陛下不治李行廉的罪,那就是不孝!從哪個角度來講,李行廉今天也討不了好去。


    李行廉心思急轉,道:“陛下明察,這都是秦國公郭業給微臣下的套啊。他故意把您請到了屏風後麵,然後引誘微臣說您的壞話。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乃是秦國公郭業!”


    李二陛下都被他氣樂了,道:“秦國公郭業?你說是他引誘你詆毀朕和先皇?”


    “正是。”


    “好,就算是秦國公故意出言引誘你詆毀朕和先皇,你怎麽就受了他的引誘呢?要是有人引誘你叛國投敵,你又當如何?”


    “這……”


    李二陛下沒等李行廉想起辯解之辭,又緊接著說道:“再者說了,秦國公姓郭名業字子儀。不是複興諸葛,單名亮,還有個字叫孔明。他怎麽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今天要來敲鳴冤鼓,才特意把朕請來?”


    “嗯……也許是郭業臨時起意要陷害微臣,也未可知。”


    “那你和郭業原來有過節?”


    “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既然郭業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你?”


    “這……”


    李二陛下長歎一聲,道:“告訴你,李行廉,你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實上,今天秦國公根本就不知道朕在屏風後麵。”


    李行廉眉頭一皺,道:“陛下,你這話說得可有點過了……秦國公乃是長安令,長安府衙之內的事情,豈能瞞得過他?”


    郭業苦笑道:“實不相瞞,今日是郭某人初次來府衙視事。要說對府衙的了解,在下不比李侍郎您強多少。”


    李二陛下道:“岑文本,你告訴李侍郎,是誰把朕引來長安府衙的?”


    岑文本衝著李行廉搖了搖頭,道:“是在下把陛下引來此地的。”


    “你……”郭業和李行廉一起驚唿出聲。


    事到如今,李行廉當然不能說李二陛下今天的目的,是暗查郭業是否徇私枉法,隻得道:“李侍郎。剛才我不是說了嗎,今天我來府衙,是為了舍弟的官司。秦國公鐵麵無私油鹽不進,沒奈何,我這才把陛下請了過來。”


    “這麽說,您是想讓陛下在秦國公麵前為令弟求情?”


    “正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求情總得當麵求吧?陛下躲在屏風後邊,算怎麽迴事?”


    “這個……其實是這麽迴事。舍弟的官司這不還沒判嗎?在下把陛下請來,為的是以防萬一。萬一舍弟的官司輸了,那就請陛下為舍弟求情。那萬一舍弟的官司贏了呢?陛下也就不用出麵了。”


    “哼!就算你說得有理。為人君者,這麽鬼鬼祟祟,成何體統?”


    李二陛下道:“你先別管別人的是非。單單說你自己,出言詆毀先皇,該當何罪?”


    事到如今,李行廉也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了,道:“請問陛下,何謂詆毀先皇?”


    “難道還用朕重複嗎?你說先皇道德敗壞,可是朕親耳所聽。難道你還想抵賴不成?”


    李行廉正色道:“陛下所言,微臣不敢苟同。先皇貶人夫納人妻之事,可不是微臣所捏造,而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這等行為,微臣說一句道德敗壞,不知如何能稱得上‘詆毀’二字?還望陛下教我。”


    “這……就算稱不上是出言詆毀先皇。但孔聖人都說要‘為尊者諱’,朕問你個對先皇不敬,你可心服口服?”


    “微臣願領不敬先皇之罪!”


    不敬先皇,充其量也就是罰銅,難解李二陛下的心頭之恨,他繼續說道:“還有你說朕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又怎麽解釋?”


    李行廉滿臉無辜之色,道:“陛下,難道您非要微臣說您是高祖的不肖子孫才成?”


    “你……好,這句話朕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誣陷朕強搶民女之事,總是證據確鑿吧?哼,不準秦國公調查,直接要求秦國公出公文,說是朕搶了你的兄弟媳婦。這你又要怎麽解釋?”


    李行廉再次跪倒在地,道:“陛下,您可敢對天發誓,此事絕非您所為?”


    “有何不敢?蒼天在上,後天為證。我李世民在此發下誓言:朕從來就沒見過什麽呂豔娘,更沒把她納入後宮。如違此誓,天厭之,地棄之。”


    李二陛下把重誓發完,又冷冷地看向李行廉,道:“現在李侍郎又怎麽說?”


    皇上一般情況下說話,都叫金口玉言,更何況是對著天地發下的重誓呢?李行廉當時就信了。他臉色一變,再次叩首,道:“微臣願領誣陷陛下之罪。”


    李二陛下道:“郭愛卿,你說對李侍郎應該如何懲罰?”


    這個問題郭業還真不好迴答。憑心而論,無論是高陽公主還是岑文本,都對郭業沒安著什麽好心。但是李行廉不同,人家剛開始根本就沒打算找郭業的麻煩,完全是被高陽公主挑唆至此,本身對郭業並無惡意。


    再者說了,人家李行廉的兄弟媳婦不明不白地被抓走了,郭業身為長安令,不僅不幫李行廉把人找迴來,還要治人家的罪,這也太不厚道了一點。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微臣還要問李侍郎幾句話。”


    “準!”


    “李侍郎,按說您的兄弟媳婦,都失蹤了快一個月了。您早就應該報官啊。為何直到今日,才來長安府衙鳴冤告狀?”


    “唉,說來慚愧。我那兄弟媳婦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為了避免旁人的閑言碎語,老夫對她那邊隻是供養不缺。至於她那邊具體的事情,是一概不問。也就是最近幾天,才有一些閑言碎語傳到了老夫的耳朵裏。老夫這才找來忠兒詢問,沒想到竟然牽扯到了陛下……”


    李二陛下怒道:“你還認為此事與朕有關?”


    李行廉再次叩首,道:“現在微臣已經相信,此事確實與陛下無關。隻是錯已鑄成,奈何?奈何?”


    郭業也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想向您討一個人情?”


    “你是讓朕饒恕李行廉?”


    “正是。李侍郎不過是誤信人言,並非誠心誣陷陛下。還望陛下明察。”


    “哼,誤信人言?他誤信人言,就可以把屎盆子扣在朕的頭上?那朕受的冤屈,又能向誰討迴公道?”


    郭業道:“陛下,俗話說得好,宰相肚子裏能撐船。您貴為天子,怎麽也得比宰相的度量大吧?這不過是一件小事,您大人有大量,還是不要和李侍郎一般見識了?”


    李二陛下道:“要朕不追究李侍郎誣陷朕的事情也不難。但是您要答應朕的一個條件?”


    “陛下有什麽旨意,吩咐下來便是。”


    “不!這隻是朕的條件,而不是旨意。”


    “那……陛下請講!”


    “限你三天之內,查清李行廉的兄弟媳婦被擄之迷!如果你三天之內,為朕洗脫了這個不白之冤,李侍郎誣陷朕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但是假如三日之內,你沒有查清此事。哼哼,李行廉該領什麽罪,就領什麽罪,朕讓韋挺來判!”


    “陛下……三天時間是不是太緊了一點……”


    “朕知道三天時間太緊。所以說,這隻是一個條件,而不是朕的旨意。答應不答應,郭愛卿可以自擇!”


    郭業一咬牙一狠心,道:“陛下,您這個條件,微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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