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帶著程二牛下了二樓,出了酒肆,緩緩朝著何記字花館走去。


    可是他沒有立馬攙和進去,而是拉扯著程二牛混跡在人群中,繼續觀望整個事態的發展。


    他在等待,等待著朱鵬春將這潭水攪得更加渾濁,等待著一個人的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何記字花館門口由朱鵬春化妝而成的胖子乞丐率著一眾叫花子,繼續圍堵著,僵持著。


    早前還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的何四被滾刀肉般的朱胖子咄咄催逼下,委實有些招架不住了,額頭上的汗珠不由自主地涔涔下墜。


    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自家二爺又紅口白牙放過豪言壯語,自己怎能矢口否認呢?


    但是,真要讓百來號臭不隆咚髒兮兮的叫花子進字花館,然後讓他們逐一免費認購字花?


    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如果這麽一妥協一放行的話,百來號叫花子陡然衝擊進入字花館內,那生意還能不能再做了?哪個顧客會願意和窮叫花子一起購買字花?這不是自掉身價嘛。


    姑且先不說經此一遭,何記字花館的生意是否會因此一落千丈。


    就說讓這幫窮要飯的恣意妄為,說什麽就是什麽,那麽何家的臉麵何存?


    以後讓整個隴西縣城的鄉紳富戶官宦人家怎麽看待何家,這事兒一經宣揚,肯定會被有心人以訛傳訛,何家在隴西縣城就當真成了笑料,不被人家從年頭笑到年尾才怪!


    何四把持在門口一副拚命的架勢,但腦海中卻是百感糾結,萬般煎熬似的騎虎難下,不知如何自處。


    心中唯有忐忑地祈盼著:“二爺唉二爺,您老人家倒是趕緊過來啊,快過來解解局麵哩。”


    突兀,


    右側的人群中突然擠入幾個仆役模樣的漢子,然後推搡著圍觀的路人,紛紛擾擾喊話道:


    “起開起開,都別看了,別看了。”


    “讓讓,都讓讓了,我家大公子來了。”


    “都瞎他媽湊什麽熱鬧,趕緊閃一邊兒去!”


    ...


    ...


    霎時,在幾名仆役的強行開辟下,人群中讓出一條活路,一名手拿折扇的錦袍青年故作風雅地輕飄走到何記字花館門口。


    吧嗒一聲,錦袍青年風騷地將手中折扇一合握於右手,鼻孔朝天地昂著腦袋,連看都沒看門口的一幹乞丐就哼哼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啊?竟敢在我何府的鋪子鬧事,不是活膩歪了麽?”


    聲音落罷,何四就跟見了救星似的啪啪跑上前去,附在青年耳邊低聲微微匯報起事情來。


    郭業一看來人,暗暗呸了一聲,麻痹,本想等著何洵來羞辱一番解解氣,沒想到卻等來了一隻臭蟲!


    看這小子的**操性,郭業發覺上次那頓揍還是下手輕了。


    就該將他的鼻梁骨徹徹底底的打斷,讓這小子塌著鼻子過一輩子。


    很明顯,來人正是郭業上次的手下敗將,何家那位秀才大公子,何瑁。


    再看今天的何瑁,康複的不錯,除了鼻梁骨那兒還有點小瑕疵之外,其他地方倒是完好無恙,跟以前沒甚兩樣。


    隻見何瑁聽完何四的匯報之後,再看了一眼字花館門口紮堆成群的乞丐,不由嫌惡地皺了皺眉頭,後退幾步到了門檻兒,生怕弄髒了自己的衣衫。


    何瑁也沒有多說什麽話,隻見大手一揮,對著隨身而來的仆役們喊道:“來呀,將他們攆走,統統攆走……”


    幾個仆役領了主子的命令,擼起袖子匆匆朝著叫花子走去,開始言語叫罵,肢體衝撞地轟攆起叫花子來。


    一見狀況,何四也扯開嗓門衝著字花館裏頭招唿,不一會兒,又跑出七八個字花館的夥計,加入了仆役打手的行列,開始對那些叫花子推搡了起來。


    混跡在叫花子裏頭的朱胖子也不是吃素的,頓時吆喝喊道:“怎麽著?你們何家是不想認賬咯?”


    “快來看啊,何家說話不算數哩,言而無信真小人。”


    “呀,疼,何家打人啦,隴西城的何家動手打人啦!”


    “當街行兇,你們何家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啦,救命啊,何家目無王法,開始殺人啦!”


    ...


    ...


    隨著朱胖子的鼓動,一群叫花子開始和何家的仆役夥計們開始衝撞起來,整個何記字花館門口紛紛攘攘亂成了一鍋粥,叫罵打鬧之聲此起彼伏,比之鬧市趕集還要來得混亂。


    站在門檻兒上冷眼旁觀的何瑁衝著亂戰群中喊道:“給本公子打,狠狠地打,一群臭要飯的還跟本公子提王法,真是笑話!”


    說著,右手折扇噌的一聲打開,輕搖扇著涼風冷聲道:“今天爺就告訴你,什麽叫王法,哼,往死裏打!”


    砰砰砰,


    轟轟轟,


    戰況越來越亂,形勢也鬧得越來越洶湧,不少乞丐已經被推搡在地,就連朱胖子都挨了幾拳,眼眶青紫。


    郭業看著眼前亂糟糟的情形,心道,差不多了,不能再鬧下去了,弄出人命就玩大了。


    隨即用胳膊肘拱了拱身邊的程二牛,努嘴示意讓他出麵趕緊製止。


    見著朱胖子挨揍的程二牛早已情急,得到郭業的暗示之後立馬跳出人群,氣沉丹田雷霆震吼道:“住手,都給老子住手,當街鬥毆,找死呢吧?”


    一見佩刀的捕快出來,乞丐們紛紛退了下來,而何家的仆役夥計們也紛紛住手歇罷,有個把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的還想追上去毆打乞丐。


    誰知程二牛二話不說,丁點麵子也不給,抬腿砰的一下,直接將對方掃到地上,一腳踩踏在對方的胸口,兇神惡煞地罵道:“草你姥姥的,當你家二牛爺爺的話是放屁嗎?”


    噗~~


    抬腳又是一腿,就跟平日裏蹴鞠踢皮球一般,徑直將對方踢出老遠,臥地動彈不得。


    嗡!!!


    程二牛的出場方式當真是氣場十足,威壓碾殺一切不服啊!


    整個亂局頓時得到了控製,到底是官府中人,又有如此華麗的出場方式,一下子就將局勢給調控了起來。


    待得程二牛穩定局勢之後,郭業這才緩緩人群中走了出來,嘴角噙著笑意,雙眼帶著促狹的味道看著站在門檻兒的何瑁。


    “啪—啪啪—啪啪啪—”


    郭業突然鼓起雙掌,一副正看著大戲津津有味的神情衝著何瑁冷笑道:“精彩,太精彩了,當真精彩至極啊!王法,本捕頭很奇怪啊,叫花子也是人,也是我大唐子民,怎麽就不能提王法了呢?”


    呃……


    何瑁一見來人正是自己那個夢魘煞星,不由啞了火,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郭業,心中驚唿,怎麽會是這個王八蛋?


    詫異完之後,何瑁下意識地摸了摸鼻梁,看來這貨還惦記著當日的慘痛,典型的記吃記打還記疼。


    郭業步步走近何瑁,


    十步,


    五步,


    三步,


    氣氛異常緊張和壓抑,


    有了上次陰影的何瑁不由緊張起來,脫口阻道:“別過來,你,你想幹什麽?”


    郭業見著何瑁竟然如此慫,暗暗罵了一聲,草包一個,白瞎了何家這麽大的招牌。


    但沒有理會何瑁的阻喝,而是走到了何瑁的一步之外才堪堪停步,促狹的眼神一掃而空,換成極為輕視地眼神緊緊盯著他,就這麽一直盯著,一句話也不說。


    約莫過了幾個唿吸,郭業才指了指何瑁的嘴巴,冷冷問道:“何大公子,你不是挺牛逼的嗎?本捕頭也想知道,在你嘴中,到底什麽是王法?你告訴告訴我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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