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何家舉人二老爺何洵匆忙迴府,郭業和馬元舉帶著心中猜疑迴到了油麻胡同,與程二牛碰麵。


    眾人也不多做耽擱,徑直將秦威帶迴了衙門,暫時扣押在皂班大房之中,等待縣令顧惟庸的下令。


    ...


    ...


    城東,縣尉穀德昭府邸。


    “什麽?你說郭業和龐飛虎沒有將秦威交給你,還帶迴了衙門皂班大房中?”


    本來還哼著小曲兒,計劃著怎麽花銷即將從何家到手的一半家產的穀德昭突然聲色俱厲,一副不可思議神情瞪著死魚眼睛望著堂下娓娓匯報的錢貴。


    怎麽可能?


    皂班龐飛虎敢公然忤逆自己的命令嗎?


    龐飛虎不顧本縣尉的命令,難道那小衙役郭業也不懂本縣尉的意思嗎?


    難不成……


    穀德昭的唿吸急劇加速,心中疑雲陡生。


    錢貴心中也是痛斥郭業這小衙役的莽撞,縣尉大人指東,你們打西,郭小哥唉,你們這不是作死嗎?


    但是作為穀德昭的心腹長隨,錢貴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將自己在路上聽到的一些東西說了出來,毫無隱瞞地對穀德昭道:“卑職剛才在城中穿巷之時,偶遇捕班的捕快劉二,他說他在縣衙皂班大房看見了秦威被五花大綁,而且還,還有一人在皂班房中。”


    “誰?”


    穀德昭早已失去了耐性,急於弄清楚到底出了什麽狀況,迫不及待地喝問道。


    錢貴硬著頭皮輕聲說道:“功曹房佐官,馬元舉!”


    “砰!”


    穀德昭聽罷,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勃然大怒,竟然是自己的死對頭——馬元舉這個不識時務的臭酸丁。


    一切心中疑雲,瞬間撥開烏雲見了明月。


    敢情,皂班這夥人和馬元舉搭上了線,背叛了本縣尉,攀上了這個馬元舉的高枝兒。


    穀德昭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咬牙切齒地哼哼道:“這幫不識抬舉的臭衙役,大好前程不去要,竟然敢背叛本縣尉,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叛徒,反骨仔!!!”


    錢貴知道縣尉大人此時心中的怒意如地獄蓮火,一個不留神定會燒盡府中萬物。


    一陣盤算之後,也就打消了替郭業他們說情的主意。


    而是輕輕問道:“大人,那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穀德昭哼哼完之後,唿出一口悶氣,沉聲道:“既然馬元舉插手,弄得滿城皆知,想必顧縣令也已然知曉了秦威一事,此事已成定居,不可逆轉。唔,暫且擱置吧!”


    說著,極為肉疼地又自言自語:“唉,可惜了何家那白花花的銀子不能為我所用了啊,可惜,可惜,本官定要讓這幫叛徒付出代價。”


    錢貴聽罷點點頭表示讚同,秦威與何家現在成了燙手的山芋,如今再去攙和,無異於自尋死路,還是極早退避的好。


    緊接著,又聽見穀德昭吩咐道:“錢貴,你去通知一聲吳奎吳縣丞,就說不是本官不肯幫忙,而是馬元舉這個臭酸丁橫插一足,滿城皆知,本官也是有心無力。至於何家,還是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錢貴稱了一聲是,轉身速速離去,投奔向離穀府不遠的縣丞吳奎府上。


    同時,一早迴到了縣衙後堂的穆師爺,麵見了縣令顧惟庸。


    顧惟庸將一疊簽字畫押的口供細細看完,眯著眼睛許久,也不知是思索,還是在休憩。


    過了一小會兒,緩緩睜開眼睛,臉上突然出現一股厲色,沉聲道:“明日,升,升堂!”


    穆師爺嗯了一聲,迴複道:“卑職這就去將人證物證,一應事宜悉數準備,好讓明府大人明日升堂之時所用。”


    顧惟庸點點頭,又重新看起了秦威的口供,下意識地對穆師爺揮揮手,示意他下去準備。


    穆師爺也不敢打擾,悄聲退了出去。


    沒退出幾步,又傳來一記“砰”的拍案之聲,顯然是縣令大人憤極拍案。


    霎時,又是一道厲聲:“嚴,嚴辦,一,一個不留!”


    言語雖然卡了一下,但是殺伐果斷之氣卻是強硬無比,不容商榷和置疑。


    退步出後堂的穆師爺心道,看來自家大人這次是動了真火,因為顧縣令素來不愛升堂,但是隻要一升堂,哼哼,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了。


    ...


    ...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縣丞吳奎的府上來了一位客人,看門口那輛馬車的樣式,顯然正是之前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何家馬車。


    來人肯定是何家那位舉人二老爺,何洵!


    吳奎親自將何洵請到了書房之中,待得丫鬟奉上茗茶退避之後,吳奎便將書房之門關得嚴嚴實實。


    何洵白麵無須,中等身材,一襲的青衣儒衫,雙鬢有風霜,可見歸來匆忙,並未在家好好好好梳理再出門。


    隻見何洵對著吳奎抱拳苦笑道:“吳兄,唉,小弟剛迴家中,臉未洗頭未梳就被召喚而來。最近的事情,我家三弟何坤已經全部告訴於我了,難不成秦威一事又出了什麽變故不成?”


    吳奎對何洵的態度不同對待何坤,有著天壤之別。


    其一是因為二人乃是忘年之交,交情甚篤,其二是因為何洵與他一樣,拜得都是同一個老大——孔聖人。


    兩人也算是同門師兄弟了。


    隻見吳奎親自將茗茶捧到何洵的手中,關切道:“一路奔波勞累,賢弟先喝口茶定定神。”


    何洵接過茗茶淺嚐幾口,然後一臉殷切地看著吳奎,靜待下文。


    隨即,吳奎將之前穀德昭的長隨錢貴過府事情說了出來,並將帶來的最新情況一一道出。


    說完之後,吳奎歎道:“賢弟啊,這事兒看來無法善了了,你得盡早做出應對啊!”


    咣當!


    何洵手中的茶杯在他失神刹那間,摔落在地稀巴爛。


    而後喃喃自語道:“怎麽會這樣?難道連穀德昭都辦不成此事嗎?”


    說著,不顧儀態踩著滿地的碎瓷嘎吱嘎吱作響,走到吳奎身邊催問道:“吳兄,莫非是穀德昭嫌棄銀子少,又中途變卦了不成?銀子一事,還可以商量的。”


    說完,一臉期盼地看著吳奎。


    吳奎苦笑搖頭,說道:“穀德昭是什麽人,你我還不知曉嗎?他會放著大把銀子不去賺嗎?看來,他的確是有心無力了。賢弟啊,馬元舉攙和其中,嗬嗬,此事,真要大發了。”


    “那怎麽辦?怎麽辦?何家滿門三十幾口人啊,吳兄,吳兄,這可怎麽辦啊?看著多年的情分上,你幫幫小弟,救我何家一把吧!”


    連穀德昭這道關係都無法疏通,何洵當真心中無望,一時間沒了主意,連說話都語帶悲戚。


    吳奎看著言行失態的何洵,心道,你當我是隴西縣令,隻手遮天啊?


    不過何家確實不能垮,何家可是自己最大的花銷和進賬的來源哩。


    隨即問道:“賢弟,我問你,販賣私鹽一事,你有沒有沾過手?你老實迴答我。”


    何洵蹲在地上搖搖頭,迴道:“家中生意全都是我家老三在打理,吳兄也是知道小弟的為人,除了一心隻讀聖賢書之外,並無其他嗜好,也別無擅長。”


    吳奎聽完之後,略有所思地點頭道:“如此說來,要救何家也並不是沒有辦法。”


    蹭~~


    何洵怦然起身,臉上重放光彩,一把拽住吳奎的胳膊喊道:“真有辦法?還望吳兄襄助援手,搭救何家於此次水火之中。”


    吳奎眼神突然閃過一絲狠辣,附到何洵的耳邊,輕聲說道:“正所謂解鈴還需係鈴人,此事因你家老三而起,看來還要因你家老三而結束啊。”


    隨即附在何洵耳邊娓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主意。


    一番獻策之後,何洵頓時石化當場,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看著吳奎,袖中雙手不滯顫抖,嘴唇哆嗦著:“這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老三,老三是我的親兄弟啊!聖人有雲……”


    “賢弟!”


    吳奎一聲打斷,帶著狠辣決絕的語氣最後說道:“當斷則斷,不斷則亂啊!”


    何洵再次抱頭蹲在了地上,久久不語,陷入了思索之中。


    斷,則何府滿門脫救,自己舉人功名得保,何家繼續穩坐首富於鄉裏。


    不斷,功名被奪,血流滿門,頃刻間,何家灰飛煙滅。


    當斷?


    還是不斷?


    ...


    ...


    到了夜晚一更時分,郭業等人繼續扣押著秦威在皂班大房中,為防止有人狗急跳牆將秦威滅口,郭業率著程二牛,阮老三等人準備在皂班大房郭業。


    郭業吩咐衙役從外麵買來肉食,一邊看押著秦威,一邊幾人在房中吃著肉食聊天打發時間。


    突然,皂班大房被強行推開,進來之人赫然就是早已迴家的馬元舉。


    隻見馬元舉神色匆忙,眼圈發黑臉帶疲倦,二話不說走到了郭業跟前找了個位置,頹然坐下。


    郭業見狀,心中升騰起濃濃的不祥之感。


    程二牛等人知趣的將地方騰了出來,僅供郭業和馬元舉二人談話。


    馬元舉剛想說話,卻發現秦威還在房中,雖然五花大綁,但是耳朵照樣能聽。


    隨即拉扯了下郭業,然後走出了皂班房門。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郭業心裏更是感覺不對勁。


    果不其然,馬元舉一出房門,就蹙著眉頭陰著臉,轉頭對郭業沉聲說道:“何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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