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頓時一片嘩然,路易立刻伸出手,讓王弟菲利普握住它,並且立刻迴到王太後安妮的身邊,有趣的是,尋常時候隻要遇到一點點事兒都會立即昏厥過去的貴女們居然沒有一個在這個時候不支倒地的,她們神色惶恐地圍繞在王太後身邊,捏著絹帕與嗅鹽,最有勇氣的莫過於蒙龐西埃女公爵,她一個勁兒地抓著王太後嚷嚷,要求她調撥一部分士兵跟著她去圖爾比格街,也就是孔代親王遇襲的地方。


    王太後安妮並不願意,她為什麽要願意?孔代親王幾分鍾前才給過她一個難堪,而且要說士兵,這些士兵最先應該保護著國王,王弟和她迴到黎塞留宅,然後才有可能去剿滅暴徒——另外,孔代親王有僅屬於他的軍團,他並不需要國王的保護。


    但這些話是不能言之於口的,她看向蒙龐西埃女公爵,剛想要說些什麽,就被女公爵看出了端倪。


    “好啊,”女公爵站起身來,高喊道:“唉,上帝作證,您不願意去救他,雖然他曾經救了你,不,陛下,或者就是您想要了他的性命呢?”她抬起手,摸著自己的脖子,那裏還掛著孔代親王送給她的祖母綠項鏈:“我不該來求您的,他是您的恩人,但您卻是他的仇人,是我犯了錯,陛下,現在您倒是要如意了,他的仆人還倒在劇院的台階邊,我的裙子上還沾著他的血,而很快我的嘴唇上也要沾上親王的血了,”她怒視著在場的每個人,話語中的恫嚇顯而易見——古羅馬人的至親若是受了無辜的刑罰,他們的親人是要在嘴上擦上他的血,誓為他複仇的。


    這樣的情景應當是十分莊重的,可惜的是一聲響亮的嗤笑讓整個場麵變得有些滑稽——就像是之前的小劇還沒結束,轉到這群尊貴的人裏來了。


    這聲嗤笑是菲利普小殿下出的,“我親愛的堂姐。”他尖刻地說:“克萊拉.科萊芒斯,小孔代親王夫人,還沒死呢。”


    他的話不亞於一記惡狠狠的巴掌,就打在蒙龐西埃女公爵的臉上,一些貴女將麵孔隱藏在絹帕與扇子後麵,小聲地笑了起來——就如我們之前說過的那樣,一位可敬的夫人可以為了婚姻之外的愛人喪失理智,人們甚至會同情和憐憫他,但對於一個未婚女子來說,這就是恥辱。不過笑得最響亮的還是瑪利.曼奇尼,她的牙齒都露了出來,王太後安妮罕見地沒有用嚴厲的目光斥責這個小姑娘,她同樣露出了笑容,當然隻是微笑,輕蔑而冷酷,“你太失禮了,我的侄女,”她說:“這也不是你能管的事情,”她輕輕地說:“我們該迴去了。”


    蒙龐西埃女公爵麵色蒼白,她看上去隨時都會倒下,但還是頑強地站在街道中央不肯離開,“你們不願意去,就給我士兵,”她更加直白地說,“不然我就告訴我見到的每一個人,孔代親王遇襲,是您們在暗中授意。”


    王太後安妮聽了,怒極反笑,“好啊。”她喊到:“我倒要聽聽是誰願意聽你說話。”她已經決定了,一迴到黎塞留宅就立刻把蒙龐西埃女公爵按照一個人質應有的待遇關起來。


    “等等。”國王說。


    “母後,請您先帶菲利普迴去黎塞留宅,我和我的火槍手們去圖爾比格街。”路易說,王太後安妮還是太過優柔寡斷了,一開始她就應該封住蒙龐西埃女公爵的嘴,而不是任憑她在那裏胡說八道,現在女公爵已經將這頂肮髒的帽子扣在了王室身上,如果他們仍然像是沒事人兒那樣地迴到黎塞留宅,很難說一些有心人會不會就此推波助瀾,他從瑪利這裏知道,巴黎已經有很多人在不平於孔代親王沒能從王室這裏得到應有的賞賜——雖然他幾乎沒做什麽,但王室的流亡生活確實是因為他才得以結束的。如果孔代親王真的在這次刺殺中受了重傷甚至死了,人們隻會看到王室是如何的“寡情薄意”、“忘恩負義”,加上總是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奧爾良公爵加斯東,第二次暴動隻怕就要迫在眉睫了。


    王太後安妮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拒絕了路易的請求,路易在心裏歎了口氣,王太後不是政治動物,這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我必須要去,”路易說:“隻有國王冒著危險救了孔代親王的命,這件事情才不至於成為一樁惡心的醜聞。”


    王太後差點流下淚來,但國王已經不能再等待下去,他一把將菲利普推到王太後的懷裏,拉住火槍手隊官牽來的馬,在躍上馬匹後俯身對隊官說道:“將你的好小夥子挑十二個最靈活勇敢的給我,其他人送我的母親,弟弟迴黎塞留宅,”他看向瑪利,瑪利走上前一步,路易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瑪利是女巫的事情就算是個公開的秘密也是個秘密。


    “馬紮然主教的人呢?”火槍手隊官問。


    “給他們每人一個金路易,隻要王太後等人都能平安無事。”路易說:“你的小夥子們每個人能夠拿到兩個,和我一起去的人可以拿到五個。”


    “他們會高興到瘋掉的。”隊官說,他知道他的小夥子裏有許多人時常入不敷出,武器、馬、衣服都是一筆大支出,而且他們總有一兩個可愛的愛人,而他也有一個總是掛念著的好人。他正在苦惱聖卡德林節的時候怎麽能給他的好姑娘配置上一套上等衣服(在這個節日,每個女孩都要裝扮成聖卡德林的樣子),現在國王的賞賜為他解決了這一難題。


    隊官立刻精神振奮地去挑選人手,王弟菲利普挽著王太後的手臂,看了路易一眼,他多麽想和自己的兄長在一起啊,但他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他要立刻迴到安全的地方,以防萬一——法國不能沒有國王,他也不想讓那個討厭的加斯東戴上屬於兄長的冠冕,住在他的宮殿裏。


    巴黎的市長被要求帶路——這裏要提一提紅孩子集市的位置,眾所周知,盧浮宮位於塞納河邊,而紅孩子集市在它的左上角,國王與王太後暫居的黎塞留宅在盧浮宮的上方,正對麵,間隔著一條街道,盧浮宮的下方右側是市政廳,也是暴民們經常聚集的地方,所以無論是王太後還是孔代親王都不會選擇這條道路,而是孔代親王遇襲時經過的圖爾比格街,圖爾比格街與紅孩子集市之間沒幾步路。


    國王並不準備大搖大擺地過去,圖爾比格街與集市之間應該還有幾條細小街巷連接著,問題是,市長“不知道”,他的兒子也“不知道”,雖然路易很清楚他們隻是因為膽小而退縮,但還是感到了一絲失望,而就在這個時候,兩位可敬的先生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其中一個正是向國王揮舞過帽子的賽巴蒂斯安,而另一個正是他的朋友,他們一聽說國王要帶人去援救孔代親王,就忙不迭地跑了出來,要加入到這支勇敢的隊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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