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害的!我本來好好兒的伺候著主子,都是你,都是你……”香曇扯著宋氏的頭發,眼裏滿是恨意。


    宋氏不甘示弱,對她又是掐又是打,昔日的嫵媚早已消失無蹤,如今進了冷宮也再無法子保養,臉上老態畢現。她眼下已然是個老嫗模樣,歲月在她臉上雕刻的褶子也無法再掩蓋,悉數露了出來。


    “咳咳!快住手!還不給熹妃娘娘和裕嬪娘娘行禮!”跛腳太監叫罵了兩聲,上前便一人抽了一個耳光,然後將她們給拉了開來。


    香曇看到來人,忙下跪行禮,嘴裏一個勁求著熹妃娘娘開恩,幫她脫離苦海。


    耿氏則冷幽幽地看著來人,如蟄伏的毒蠍子一般陰鷙。


    香曇跪爬著要靠近,立馬被跛腳太監給攔住了:“混賬!好好兒地跪著,若是衝撞了娘娘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香曇抖了抖,沒敢再往前爬,可嘴裏卻不住地喊著冤:“娘娘救命,都是這個賤女人害的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靈犀看了熹妃一眼,又衝錢貴使了個眼色,錢貴會意,將冷宮裏頭的太監給叫了出去。然後靈犀這才抖著眉頭,衝香曇笑了下:“天上從來都不會掉餡餅,你是什麽人,娘娘為何要幫你?”


    香曇慌了,忙口不擇言道:“熹妃娘娘,這個賤人要害你!她到處說娘娘壞話,還想跟齊妃一起害四阿哥,她歹毒……啊!”


    她話還未說完,宋氏便衝了過來,甩了她一巴掌。她還沒死呢,容不得這個低賤的宮女如此踐踏!


    “哦?”妍華聽到宋氏跟齊妃想合謀害四阿哥的話,高高在上的威儀終於有了鬆動。難不成她的碩碩,當初受襲一事,與她們有關?齊妃絕對有動機呀,畢竟弘曆是弘時的絆腳石。


    宋氏迴頭,看到熹妃與裕嬪都探究地看著自己,曬然一笑:“她的話,你們也信?一個奴才而已,她能知道些什麽。”


    “你個賤人,你才是賤奴才,你……”香曇恨極,衝著宋氏的背影就開罵。


    妍華嫌她聒噪,冷冷地丟了個眼神過去,朱唇微啟:“閉嘴!”


    香曇一個哆嗦,嚇得立馬噤了聲,可一雙渾濁的眸子卻緊緊盯著宋氏的背影,恨不得剜出幾個血窟窿來。


    宋氏迴頭看了香曇一眼:“你進去,有些事情你聽不得。”她眼下雖然賤如螻蟻,可畢竟是做過主子的人兒,拿腔作勢還是會的。


    香曇聽了這話,還當真下意識地想退下,可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對,倔強地睨了宋氏一眼,將身子跪得筆直,沒有退下的意思。


    靈犀見狀,從食盒裏掏出一塊芙蓉糕來遞給了香曇,冷聲道:“有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小命越難保。娘娘們有話要跟她說,你趕緊退下吧。你方才那番話說的不錯,待會兒再找你問,這是賞你的。”


    “奴婢謝謝娘娘,謝娘娘!奴婢還知道很多,奴婢一定都告訴娘娘……”香曇連聲道謝,捧著那一小塊芙蓉糕跟個寶貝似的,趕緊往裏麵去了。


    宋氏的臉卻暗沉了下來,入宮後的事情,香曇可都知道,她若是出賣自己,眼前的兩個人還會讓她過好日子嗎?雖然她如今的日子已經豬狗不如,可倘若再被那幾個太監刁難一番,她豈不是還不如一死了之了?可她不甘,憑什麽她辛辛苦苦伺候了皇上二十幾年,到頭來卻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薄情寡性!哼!皇上,你好狠的心!


    “有話快說,娘娘可沒工夫在這裏耗著。”靈犀見宋氏出神出得厲害,忍不住嗬斥了一聲。這裏臭氣熏人,她真怕兩位娘娘被熏壞身子。


    宋氏的頭發亂得跟稻草一樣,她起初還有心思天天以手指為梳,將自己的儀容整理一番。可是到後來,香曇總是與她作對,架都不知道打過幾迴了,她便也沒再像以前那樣注意外在了。尤其方才還與香曇打過一架,她就是想讓自己體麵一些,也沒那個機會。


    可是她骨子裏的媚態卻依舊存在,隻微微勾起唇,緩緩眯了下眸子,風情便又迴到了她臉上。隻是她眼下的模樣實在太過難看,靈犀看了隻想作嘔,而且她還當真幹嘔了兩下。


    “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讓皇後給我換一處地方,如何?”宋氏早就聞慣了這裏的臭氣,可看到靈犀這般明目張膽地鄙夷她,臉色還是經不住綠了綠。


    妍華自然容不得她以此為要挾,隻冷哼了一聲,便對靈犀道:“你把香曇叫出來,我要向她問話。她若哄得我高興,你便將這些芙蓉糕,唔,還有那一盤雞都賞給她吧。”


    宋氏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聽到有雞,口水大動。不是她嘴饞,實在是太久沒有吃上一口好飯了,懷念得緊。


    “你不想問我話了不成?”宋氏盯著那個食盒看了一會兒,心想著即便換不了地方,先飽餐一頓也是好的。落魄到這個境地,也沒什麽旁的追求了,能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事。


    妍華微微勾起唇角,緩緩道:“我有一事需得問你。”


    “你說。”宋氏忍不住又看了食盒一眼。


    “貞月可是你派人殺的?”


    宋氏的眸子動了動,沒想到熹妃此時此刻問的卻是貞月。沉默了一會兒後,眼見熹妃生出不耐煩之色,宋氏隻得微微頷首:“是。”


    “當年弘曆的奶娘是受了貞月的指使,才會亂吃東西害弘曆的,是不是?”


    宋氏的眼角抽了兩下,對熹妃生出一些刮目相看之感。那件事情早就結了,雅晴已經做了替死鬼,沒想到,熹妃倒是心如明鏡。她又緩緩點頭:“是,也不是。”


    妍華眉頭一皺,丟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宋氏轉了轉眸子,她知道熹妃寶貝那個兒子,若是當真讓她知道自己當年有害他之心,隻怕往後更沒好果子吃,可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選擇的餘地嗎?沒有。


    所以她隻得婉轉著調子,笑道:“起初確實是貞月將東西拿給奶娘的,我也不過是恨你要挾我,才想給你個教訓好解解我心頭的氣。若是當真想要四阿哥的命,他也不會活到今天了。”


    “這麽說,我還得謝你當年不殺之恩?”妍華微微眯起眸子,眼裏寒光迸射,嘴角的似笑非笑讓宋氏看了微微哆嗦了下。


    “熹妃言重,我可不敢如此顛倒是非。”宋氏聰明,知道不得再惹她,壓下心裏的傲氣後,向她微微躬了下身,“我可沒有那麽多銀子給奶娘,銀子是汐兒給我的。奶娘的事情,汐兒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從奶娘下手這個建議,也是汐兒與我說的。”


    宋氏在心中冷笑,事到如今,將事情都推到已經死掉的汐兒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反正熹妃也找不到人對峙。那個主意當然不是汐兒提的,是她自己想的,不過她透露給汐兒的時候,汐兒非但不阻止,反而越發慫恿她加大劑量,最好在裏麵下點兒藥,好讓奶娘喂死弘曆。


    當然,她當初不過是想給熹妃一個教訓,沒敢害四阿哥性命,畢竟她有把柄在熹妃手上。


    妍華的反應並未如宋氏所料,既沒有憤怒至極地辱罵她,也沒有雲淡風輕地當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隻見她愣怔了會兒,才突然如釋重負般長吐了一口氣:“我早猜到是她的人做的,果然如此。隻是我與她何愁何怨,竟是要這般針對於我。”


    “她的話也未必可信,妹妹不必感傷。”這時,裕嬪終於出了聲。她看了宋氏一眼,眸子裏的輕蔑一點兒也不加以掩飾。她覺得宋氏早該落魄成這樣了,昔日喪子之痛因為弘晝的成長早就減淡。可如今看到宋氏的模樣,她隻覺得潛伏在心底的恨意終於得以釋然。從此以後,她不必再被仇恨牽絆了。


    “哼,信不信隨你,你真以為貴妃手下的那幾個丫頭,都是善茬?那時候皇上總是寵著你,誰都看不過去,難道非要有仇怨才能對你下手不成?哼,笑話。”宋氏擺了擺頭,目光又不經意地落到了食盒上。昨夜隻送了飯過來,湯是餿的,她實在沒吃下,隻咽了幾口飯。早上太監拿來兩個饅頭,全被香曇搶了去,她沒能搶迴來,眼下實在餓得慌。


    妍華不願意再聽她說話,靈犀給了她兩塊芙蓉糕後,她又要了兩塊雞肉,便道旁邊背著人猛吃起來。


    這時候香曇急急跑了出來,方才那塊芙蓉糕,她品了半晌才舍得大口吞下,實在太美味了:“娘娘,有什麽想問奴婢的嗎?奴婢一定全都告訴娘娘,求娘娘救奴婢出去……”


    “少在這討價還價!”靈犀斥了她一聲,臉上有些不悅。


    香曇立馬怯怯地住了口,再也不敢央求此事。她搜尋著記憶,將與宋氏相處的這段時日裏,聽來的秘密都一一道了出來,而一旁的宋氏則隻顧著細細吃她手裏的東西,根本顧不得聽她說了些什麽。


    因為許多事情的來龍去脈,香曇並不清楚,所以她諂媚獻上的這些消息中,有的總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地方。比如,她說了許多次小主子小主子,妍華與裕嬪都沒有鬧明白她口中的小主子是哪一位,殤過那麽多,宮裏頭又有幾個,可香曇傻傻分不清楚,都用小主子來稱唿,實在氣人。


    臨走的時候,宋氏已經手指頭上的糕渣子都舔了個幹淨,喜笑顏開地衝著妍華幾人的背影道:“你明日再來,多帶些肉,我一定多告訴你些事情。”


    妍華頓住,緩緩轉過身子,一言不發地盯著宋氏冷笑了兩聲:“是嗎?你這是在同我討價還價?”


    宋氏噎了噎,腳下趄趔了一步,訕訕道:“那我再同你說件事,你將食盒裏剩下的東西都留給我好嗎?”


    妍華看了靈犀一眼,靈犀會意,將食盒裏剩下的東西拿出來放在了宋氏麵前。香曇立馬過來搶了幾塊雞肉,被靈犀掃了一眼後,便不敢再搶,捂著雞肉便往裏麵跑了去。


    宋氏聞著懷裏的雞肉香氣,神秘地笑了笑:“你可知道,你還未進府時,皇後娘娘有過阿哥的?那可是嫡長子,倘若活到今天,太子之位一定是他的。你可知,害他的元兇是誰?”


    “弘暉?”妍華蹙起眉頭,知道宋氏接下來想說什麽話,但是她心頭反而突突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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