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靜怡顧不得汐兒的反對,照著妍華的法子將翩翩倒提起來。她本就瘦弱,此時竟不知從哪裏來的氣力,靠著自己的手勁兒便將翩翩倒提了過來。


    隻聽“咳咳~”兩聲,翩翩從口鼻中噴出大量的水出來,然後便沒了響動。


    年靜怡忙將孩子重新抱在了懷裏,急切地去搖晃她的小臉:“翩翩?翩翩……快應額娘一聲,不要鬧額娘玩兒了好不好……”


    大夫很快就趕了過來,是靜蓮居常請的的文大夫。文大夫翻看了小格格的眼睛,又在她鼻間試了下唿吸,然後便麵色犯難地頓在了那裏。


    “大夫,快救救我的翩翩!快救救她!”年靜怡淚流滿麵,已經崩潰到站不住身子,若不是冉兒在旁邊扶著,隻怕她早就癱軟在地。


    “側福晉……恕草民無能為力……縱有在世華佗,隻怕也無力迴天哪!小格格已經……”


    “啪!”年靜怡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就抬手摑了文大夫一耳光,打得他當場便愣在了那裏。那文大夫的年紀看著已經年逾四十,而年靜怡不過才雙十年華,是他一半的年紀。文大夫在京城本就掛著響當當的名號,本是有幸能進太醫院的,可他嫌做官麻煩便拒了那份差事。


    眼下他被一個年紀比她大女兒還小的女子掌嘴,當即便氣得吹胡子瞪眼。


    “大夫,側福晉太過傷心,一時無法承受這件事,所以便動了氣。大夫且莫要將此放在心上。”妍華忙上前解圍,安慰了文大夫幾句。


    文大夫許是想到身在何處,咬著牙悶哼了兩句:“草民醫術不精,側福晉且再請旁的大夫來看看吧!”


    他給靜蓮居的人看病這麽多年,年靜怡向來待他客客氣氣的,即便翩翩出生後小病不斷,卻也不曾難為過他。沒想到,今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她竟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扇了他一耳光!這一耳光委實冤枉,他到眼下還覺著臉上火辣辣地疼!


    年靜怡扇了那一巴掌後,便仿若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撲在翩翩的小身子上就嚎啕大哭起來。


    這時候,院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妍華抹著淚迴頭一看,是匆匆趕來的胤禛。


    “爺~”妍華紅著眼向他福了下身子,胤禛擺手示意她起身,然後便一個箭步走到了翩翩身邊。他蹲下身子將瑟瑟發抖的年靜怡擁在了懷中,顫著聲音道:“怎麽了……”


    他方才一進來就已經看到麵色雪白的翩翩躺在了那裏,怎得會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呢?隻是人在遇到自己不願意承受的事情麵前,總是本能地想要否掉事實。他的心裏帶了絲希冀,可理智告訴他,那個可愛漂亮的小翩翩,已經去了。


    “王爺!是四阿哥!是四阿哥將小格格推下水的,不然小格格也不會……”汐兒紅著眼,竟是又咬牙切齒地胡謅起來。


    妍華聽了難免心驚了一下,氣得兩眼猛然瞪大,抬手又想給汐兒一耳光,隻不過這一次汐兒躲得快,妍華的手掌落空了。


    “你是存了什麽心!竟然如此汙蔑四碩兒!他一個孩子,與你何怨何仇,你竟要如此誣賴他!”妍華氣得不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恨不得將這個汐兒扒皮拆骨丟去喂狗!


    “奴婢沒有!”汐兒跪下身子,向胤禛磕了幾個頭,“請王爺給小格格做主啊!奴婢親眼看到四阿哥摔倒的時候將小格格推下了水……”


    “你……”妍華氣得打了個趄趔,旁邊的丫鬟忙將她扶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抬頭看了一眼胤禛,他正蹙著眉頭在柔聲安慰年靜怡,並未看過去。妍華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剛想駁斥,便見胤禛站起身來,抱著年靜怡要往裏麵去,年靜怡卻拚命從他懷裏掙脫而出,死死地抱住翩翩的小身子不肯撒手。


    妍華也不管胤禛是否在聽,隻冷冷地瞧了汐兒一眼:“我隻在戲曲子裏聽過惡人先告狀,如今倒也親眼見識了一迴。”


    “嬋嬋,不用說了。”胤禛麵色陰沉,迴頭看了她一眼,眉目中無半絲懷疑。


    妍華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是相信自己的,可在場那麽多人,有幾個已經因為汐兒的話而動搖了?她不能讓她的四碩兒生活在別人的猜疑中,她的四碩兒不能背這樣一個黑鍋!


    妍華穩下心神,十分鎮定地央了一聲:“爺,且容奴婢說完。”


    胤禛垂下眸子,緩緩點了下頭。已經有丫鬟拿了白布過來想要將小格格的身子蓋上,被年靜怡一把揮掉。胤禛見狀,隻衝著那兩個拿白布的丫鬟搖了下頭,示意她們退下。


    “我且問你,何故放在小格格一人在湖邊?明知危險,卻沒有一個人在旁邊照應,你有何居心?四碩兒說要找他的妹妹玩耍,還未跑到跟前便摔了一跤,小格格更是在那之前便掉進了湖裏!我且問你,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是四碩兒將她推下去的?你,還有她們兩個,當時都在場,你們說,是四碩兒推的嗎?若是撒謊,被查出來可不是掌嘴那麽簡單!”


    她急急地說了一連串話,每一句都理直氣壯,聲音雖然不大,卻是每一個字都能澆滅一點兒汐兒的氣焰。


    旁邊兩個丫鬟偷偷地對視了一眼,忙慌亂地跪下了身子,跪下去的瞬間還不知所措地向汐兒看了兩眼:“奴婢不敢撒謊!奴婢……奴婢隻瞧到四阿哥撲在雪地裏,摔倒的地方離……小格格跌落進湖水裏的地方……不遠……”


    不遠?明明超過三丈遠,在她們眼裏居然是不遠?嗬嗬。妍華氣極反笑,她冷冷地彎起了嘴角,眼裏卻是冰寒一片。她們在做什麽?她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想害她的孩子,犯不著賠上翩翩的性命。還是壓根就是她們自個兒玩忽職守,眼下想嫁禍於人,將她們自己身上的罪責推個幹淨?若是後者,委實太蠢!她的四碩兒是胤禛的四阿哥,怎會因了她們的幾句話就能被禍害的?


    “既然嬋格格看到小格格落了水,為何不救?”汐兒蹬鼻子上臉,又陰森地抬頭看了妍華一眼。


    “我不知你何故總是與我作對,不過我想問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沒讓人去救的?嗯?我倒是想問問,小格格這麽小一個人,你們居然將她帶去湖邊玩兒,帶去湖邊玩兒也就罷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照看!爺與側福晉還未查探實情,你們便如此心虛地指責四碩兒,居!心!何!在!”


    胤禛聞言,微微眯起了眸子,盯著地上的汐兒看了半晌,又盯著那兩個丫鬟看了會兒,終於冷冷地出了聲:“嬋嬋問的話,你們一個都不想迴答嗎?”


    他的聲音比平日裏低沉了許多,飄渺地像是紛飛的大雪,鑽進耳中異常寒冷。


    “小格格……鐲子掉了,奴婢……當時在幫忙找……”其中一個丫鬟顫抖著開了口。


    “靜怡要你們何用!”胤禛冷冷地掃了一眼未開口的那個丫鬟,指著她道,“將她拉出去,仗斃!”


    那個丫鬟震驚地抬起頭來,待看到胤禛指的就是她時,身子劇烈一顫,忙猛地磕起頭來:“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是受了汐兒姑娘的差遣才會離開小格格去找鐲子的啊!奴婢不敢不上心,小格格……不敢讓小格格……奴婢,王爺恕罪!”


    她早已嚇得語無倫次,身子劇烈地顫抖著,像風中搖曳的一片秋葉,隨時都會枯竭了性命一般。


    “魏長安!”胤禛不願再聽她們的求饒聲,隻微微揚聲將魏長安叫了進來。魏長安方才聽聞小格格去了,便當機立斷差人出去紙板棺木了。王府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這樣的事情了,好好的小主子竟是又如此短命,委實可悲可歎。


    胤禛冷著臉指了指汐兒她們三人,一聲未吭。不過魏長安顯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隻點頭應了一聲,便揮手讓外麵的侍衛將來,將人押走了。汐兒之外的兩個丫鬟哭天搶地地求饒著,哀嚎的聲音惹得人心頭驚悸。


    魏長安自是先將人待下去審訊一番,仗斃的命令,待審訊完之後會再請示。他方才聽到汐兒汙蔑四阿哥,心裏的氣也是不打一處來。他了解妍華的為人,更是親眼看著四阿哥長大,妍華將四阿哥教得多麽知書達理他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麽小的孩子,從來都知道嘴裏吃著東西時不得與人說話,每次都要待下咽後才站好小身子跟人說話。四歲的小小年紀,更是能背二十多首唐詩了。


    試問,這樣一個阿哥,怎得會魯莽到將自個兒的妹妹推進湖裏?


    待人被帶下去後,胤禛低頭看了看仍舊哭得撕心裂肺的年靜怡,沉著眉默了半晌後,向妍華走近了幾步。


    他捏了捏妍華的手,朝著門口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先迴去。


    妍華睨了年靜怡一眼,會意地點了點頭,低聲道了句:“爺,節哀順變。”


    迴到萬福閣的時候,她隻覺得渾身冰冷,方才親眼瞧見了一樁慘事,還是那樣一個小生命,怎得不駭人!她不敢想像,若是她處於年靜怡的境地會做出什麽反應來!


    耿氏帶著兩個孩子在自己屋裏頭玩兒,好在孩子還小,對方才的事情沒有太大感觸,找點兒吃的玩的逗著,他們便將那一幕給忘了。可耿氏聽了奶娘的敘述後,卻是驚得冷汗連連。所以眼下看到妍華迴來,她趕忙迎了出來:“妹妹,小格格怎麽樣了?”


    妍華無力地搖了下頭,歎著氣道:“去了。”


    “啊!”耿氏驚唿了一聲,驀地流下一大滴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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