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華與耿氏登上角樓時,隱約看到聽雨閣裏有人慌不迭地跑進跑出,不一會兒大夫也去了,胤禛也去了。


    纖雲煮好了酒,給兩位格格各斟了一杯:“天氣寒,格格們先喝一點兒暖暖身子吧。”


    妍華站在閣柱旁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一聲不吭地迴轉身子將那杯溫酒給喝了。煮的是桂花酒,醇香撲鼻,光聞上一會兒,便似乎能醉人。


    她舔了舔嘴角,意猶未盡地讓纖雲再倒上一杯,被靈犀給阻了:“爺不讓格格喝酒的,格格還是少喝點兒吧,等爺過來了再一塊兒喝。”


    “沒看到他正忙著嗎?未必得空過來。這麽香的酒,不多喝兩杯豈不是可惜?”她淡淡地看了靈犀一眼,眉頭輕擰,似有不快。


    靈犀勸阻不得,隻好作罷。當初花影還在的時候,妍華若是偷喝酒,花影要麽直接搶了她的酒杯,要麽縱她喝個痛快。靈犀的性子不似那般,在主子麵前,總還是服從多一些。


    她衝著纖雲叮囑了幾句,自個兒便悄聲下了角樓,準備去打探一下聽雨閣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妍華端起第二杯酒,衝著遠方遙遙舉起了杯子。她想起十三,每次他生辰之日,胤禛便會攜了她一起,去那個可以看到十三府上角樓的酒樓,與十三隔空碰兩杯酒。說來有些心酸,可妍華看到蒼茫的遠景時,突然感覺這樣做,聊勝於無,十三爺總歸是能感受到他們的心意的。


    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他府上的柴禾夠不夠……妍華喝完第二杯酒後,落寞地垂下了眸子。


    抬眼往聽雨閣探去,那個蟒袍男子已然走出了聽雨閣,妍華哂笑了一聲,走迴桌邊坐了下去。好好的雅趣都被這突然事件擾了,他總也做不到一心待她的,這一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可如今陷入他的感情漩渦中後,她還是忍不住要為此難受一陣,時不時地發作,跟犯病一樣。


    他是想成就霸業的人,還要救十三與筱七出來,所以她覺得她不應該拿兒女情長這種小事牽絆了他。她應該更懂事一些,不要再讓他憂心才是。既然別的院子裏狀況頻出,那麽她們萬福閣就該安分一些,這樣才能讓他少擔份心。


    一念及此,她反而覺得心裏好受了些,大不了阿梨已經侍過寢,日後也要成為格格,有什麽大不了的呢。與其再納一個她不了解的人,還不如就納了阿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展出笑顏來:“姐姐,我們來擰酒令玩兒吧。”


    耿氏正遙望著聽雨閣的方向,聽到妍華說的話後,隻當她是受了聽雨閣的刺激心裏不痛快,想借酒澆愁。她猶豫了下,遲疑道:“可以,但你若是輸了以茶代酒便可,行不行?”


    妍華嘟了下嘴,不大滿意道:“姐姐,你知道我的酒量為何沒長進嗎?就是因為你們個個都不讓我喝,所以才如此。”


    耿氏看到她的俏皮模樣,無奈地戳了戳她腦門:“你呀,喝多了你自個兒也會不舒服呀,怎得就這麽貪酒的?”


    “因為你們總不讓我喝,我自然就如此了。”她吐了下舌頭,說得理所當然。


    “真是個大孩子。”耿氏輕笑著搖了搖頭,轉頭吩咐纖雲先去準備醒酒湯,然後也不再勸阻妍華,真的跟她擰起酒令兒來。


    纖雲讓人拿了個彩繪的泥胎過來,妍華與耿氏先猜拳,誰贏了便由誰擰泥胎,泥胎指向誰,誰便要喝酒。先前還凝重的角樓,不一會兒便被歡聲笑語填滿了。


    妍華運氣不大好,一連輸了三局,不過她喝酒也喝得極為開心。任誰看了都覺得她是故意輸的,因為她就是饞酒。


    好在三局之後妍華的運氣便來了,耿氏也連輸了幾次。一來一去,沒多大會兒,倆人就喝完了半壺酒。一陣冷風吹過,妍華非但沒有被吹清醒,反而覺得酒氣上頭,已然醉了。


    “一個大四爺,一個小四爺……不管是大還是小,都是我的爺……”妍華趴在桌子上合上雙眸之前,嘴裏喃喃念了幾句,仿若在行令一般,聽得耿氏哭笑不得。


    “這是什麽怪詩,纖雲,快把那件鬥篷拿來。”耿氏讓纖雲多帶了一件鬥篷備用,眼下看到妍華麵色緋紅地直接趴在那裏酣睡,忙又給她蓋了一件鬥篷,“你多去叫兩個丫頭過來,在這裏睡肯定好似不成的,待會兒要凍著的。”


    這時候靈犀迴來了,看到妍華又醉在了那裏,擺出一副“我早就知道會如此”的表情,頗是恨鐵不成鋼。待看到她被鬥篷裹得嚴嚴實實後,心裏的擔憂便綴了下去。


    “打聽到了嗎?”


    靈犀低頭看了一眼妍華,見她一動不動醉得厲害,這才抬眼看向耿氏:“嗯,格格,奴婢方才聽說阿梨昨兒去雍華殿了,還……宿在了那裏。不過好像沒有侍寢,爺還生氣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阿梨迴了聽雨閣後,就懸了白綾……自縊了……”


    “啊!”耿氏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聽到阿梨懸白綾自縊的時候,驚唿著捂住了胸口。她不知道阿梨與九爺的關係,是以她一直覺得阿梨遲早會被胤禛納了,所以聽到侍寢那一段的時候,她反而並不驚訝。


    靈犀見她臉色些些發白,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脊背:“格格沒事兒吧?”


    “眼下如何了?阿梨她……”


    “大夫已經去了,聽說阿梨姑娘性命無憂,不過脖子上好像勒出痕跡來了,約莫是很疼的……”靈犀後怕地縮了縮脖子,想起傳說中吊死鬼的樣子便覺得後背發涼。


    “爺,就在上麵……”角樓外隱隱傳來纖雲的聲音,看樣子,是胤禛過來了。


    耿氏斂了斂心神,又長吐了一口氣:阿梨是娉娘的妹妹,若是阿梨也死了,隻怕爺對娉娘就更難釋懷了。既然阿梨還在,那便最好,最好。


    “怎得又醉成了這樣?”胤禛聞到滿室的酒香,不禁皺起了眉頭。耿氏忙起身向他行禮。


    走到妍華身邊時,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子正對著聽雨閣的方向,他默了默,看向了耿氏:“都看到了?”


    耿氏站好身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嗯,看到了,不過也不知出了什麽事情。妹妹方才要擰酒令玩兒,結果一喝就收不住嘴了。奴婢該勸著她一些的。”


    “她就是嘴饞,你勸也勸不住的。”他也沒有責怪耿氏的意思,隻抬頭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又紛紛擾擾地揚起了雪花,打著旋兒鑽進了角樓。


    “老五的名字已經下來了,叫弘晝。這裏陰寒,過會兒子等雪停了,你也早些迴去吧,我先送嬋嬋迴去。”胤禛連帶著鬥篷,將那個麵色緋紅的人兒直接打橫抱起,醉了酒的人兒仍舊不安分,在他懷裏拱了拱後,想要伸手將他摟住,隻不過她的雙臂都被裹在了鬥篷裏,她折騰了好一會兒,無果,終是安分了下來。


    這處角樓離聽雨閣最近,胤禛抱著妍華路過聽雨閣的時候,聽到裏麵傳出來一陣嗚咽,是阿梨的聲音。看來她已經醒了,他放心地籲了口氣,繼續大步流星地往萬福閣走去。


    “胤禛……胤禛……”她口齒不清地直唿著他的名字,嘴裏喃喃地不知在念叨些什麽。胤禛附耳過去,她卻又作對似的閉了嘴。


    待迴到萬福閣後,他親手替她解了鬥篷,鬆了發髻,才剛將她放到床上,她便將她的差酒品充分發揮了出來,手腳並用地纏在了胤禛身上。


    胤禛似是料到會如此,隻脫了靴子,合衣躺在了一旁。


    他倒是想將蟒袍脫掉,隻是一看到她這樣纏繞在他身上,他顯然無法寬衣。所以當丫鬟想幫他寬衣的時候,他試也沒試,直接就揮手遣退了她們。


    “胤禛……胤禛你是……老色鬼……”她又開始囫圇不清地念叨了,這一次胤禛直接將耳朵貼了上去,倒是將她說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她說她相信他,雖然他是老色鬼,但是他說過不會對阿梨動心思就絕對不會碰她。


    “……可是你為什麽忘不掉娉娘呢,我都忘掉了……娉娘,哼,不好聽……阿梨不好看……胤禛你不正經……”她把平日裏不敢罵出來的話全都夢囈而出,隻是胤禛聽罷便皺起了眉頭。


    她口齒不清,雖然他聽得不是很確切,可他依稀聽到她說她已經忘掉了誰。他想起老九氣他的那些話,有些煩躁地想起身去窗邊吹吹冷風。可是妍華扒得太緊,他扯了一會兒後,還是歎著氣罷了手。


    “以後不得我允許,你們若是再敢讓她喝酒,掌嘴三十!罰一個月月錢!”他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在旁邊伺候的丫鬟們麵麵相覷,忙福了身子應下一句“是”。


    “這一次也要罰,罰靈犀一個月月錢!”隔了一會兒後,妍華一隻手揪住了他的耳朵,還死死不肯鬆開,胤禛麵色一沉,再度不吐不快。


    剛剛端了醒酒湯過來的靈犀,聽到這話後差點兒一個趄趔紮到地上。她委實冤枉,委實可憐,勸不動主子,還要被另一個主子罰錢,她有苦難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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