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華伏在胤禛的懷裏瑟瑟發抖,腦子裏一片空白,壓根不知該如何是好。


    胤禛攬在她腰間的那隻手再度緊了緊:“嬋嬋,放心。”


    扣著碩碩的那個男子再度遲疑了,他的任務不過是偷一樣東西,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委實出乎他的意料,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胤禛看了一眼周邊明晃晃的大刀,冷聲道:“都收起來!”


    所有的侍衛很明顯地頓了一下,然後齊刷刷地將大刀收迴了刀鞘。


    那個男子見狀,卻是渾身一抖,不敢挪動半步。


    “他隻是讓你過來偷東西,不是讓你過來傷我孩子的。你信不信,你若膽敢傷他半分,我會叫你悔恨三生?他……也會讓你生不如死。”他的聲音很是鎮定,幽冷的語氣像是冬日裏的北風,凜冽地仿若能割開皮肉,血淋淋般鮮明。


    男子很明顯地顫了兩下,潛在水裏的結果侍衛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被胤禛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王爺……能否饒了我妻兒的性命……”他幹裂著唇,哆嗦出聲。


    胤禛冷冷地看著他,哼了一聲:“你有資格同我談條件嗎?”


    妍華因為他的這句話,渾身顫栗起來。她難以置信地猛然抬頭,看向身邊這個高高在上的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跟歹人說這樣的話,難道真的不在乎她的碩碩是否會有因為這句過激的話而收到傷害嗎?


    胤禛卻一心隻盯著前麵那個男子,並未注意到妍華的眼神。


    “你還在猶豫什麽!”隨著胤禛的這聲低吼,那個男子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他抖著手將孩子恭恭敬敬地往前遞了上去,整個人仿佛突然間蒼老了數載。


    胤禛想要上前接孩子,妍華卻突然之間來了力氣,一個箭步便跑上前去將孩子給摟在了懷裏。胤禛的臉色大變,驚叫了一聲“嬋嬋!”,便跟著跑了過去。


    魏長安一看到妍華接過了孩子,忙使了個眼色,幾個訓練有素的侍衛忙上前將那個男子製服在地。


    待看到妍華與孩子都安然無恙後,胤禛這才長籲了一口氣,他有些責備地盯著妍華看,眼裏帶著嚴肅與認真:“方才為何跑過來?你可知道有多危險!嬋嬋你……”


    妍華懷裏的孩子,這時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嚎哭,很快便將胤禛後麵的話給掩了去。妍華淚水漣漣地盯著孩子看了一會兒,再抬眼看向胤禛時,竟是一瞬間便充滿了濃濃的怨恨。


    胤禛被她的眼神驚到,嘴裏呢喃了一聲她的小字後,便突然間說不出話來。


    妍華一言不發地瞪了他一眼後,便擦過他的身子急急地要迴萬福閣。胤禛下意識地便拉住了她的手臂,妍華隻是冷著臉看了下手臂上的那隻手,繼而直勾勾地看進了那雙墨黑的眸子。


    “嬋嬋?”他的眼眸深邃如淵,平日裏深不見底,此時卻浮起一絲不安,甚至還帶了些慌亂。


    妍華卻依舊冷著臉,收迴眸子盯著他的手:“爺請放手。”


    她心寒了,方才生死關頭,他竟然還是那般冷靜,連說話也那樣無情。他有沒有為她的孩子考慮過一分半毫?那樣危急的時刻,他連敷衍一下那個歹人都不肯嗎?


    她隻是突然之間覺得看不懂他了,以前,他的冷傲和淡漠從來都不會針對於她,如今卻要針對於她兒子了嗎?


    隻是那麽一瞬,她便感覺糟糕透了。心疼地仿佛在滴血,她視若生命的碩碩,方才居然被他那般輕視,她無法原諒。


    胤禛看到她眼裏的痛楚與怨懟,擰起眉頭不肯鬆手。


    小弘曆哭得厲害,許是因為終於感覺到了周遭的詭異氣氛,抑或是因為肚子餓了,總之是越哭越厲害。


    妍華見他不鬆手,隻用力地扯了下自己的手臂。


    他皺著眉頭,不解地喃了一聲後終於鬆了手:“嬋嬋?”


    她卻是頭也不迴地急急走了,隻留給他一個憤怒的背影。


    胤禛剛想追過去,卻被魏長安叫住了:“爺,那個人該如何處置?”


    胤禛隻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沉聲斥道:“昨天商議之事我還未點頭,眼下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你真是越發不中用了……”


    魏長安麵露愧色,當即便單膝跪了下去:“待處理完這件事,奴才會去領罰!昨日商討之事,奴才並未泄露半分。今日本是一切如常,可他卻突然去書房偷東西,好像已然知曉東西在那裏……”


    胤禛微微眯起眸子,裏麵有一股寒氣悄然升起……


    妍華迴到萬福閣後,便仿佛虛脫了一般,冷汗發得厲害。


    懷裏的碩碩哭個不停,她知道定是餓了的緣故,待看到麵色依舊發白的奶娘後,她便冷冷地出了聲:“如果今日你抱的是自己孩子,我看你死也不會讓他被人搶了去吧。”


    她什麽也不想問,隻單從芍藥對奶娘的責備眼神裏,便看出了端倪。


    若不是孩子吃慣了這個奶娘的奶水,妍華定然是要當即便換掉她的。


    奶娘一聽到妍華這般責問,也不敢反駁,立馬便跪了下去連連磕頭。


    妍華看著心煩,也不願再苛責,隻不耐煩地讓她趕緊起來喂奶:“四碩兒餓了。”


    眼看天色暗沉了下來,靈犀見妍華還不出聲傳膳,便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格格,該用膳了。”


    出去之前本就到了用膳的時辰,可是妍華不餓,便準備迴來再吃。眼下她心裏難受得不行,更加不想吃了:“我不餓。你去安排一下,從今夜開始,把孩子挪到我屋裏頭去睡。”


    “可是……格格,小阿哥夜裏會哭好幾次的,若是挪過去了,格格夜裏要睡不好覺看了。”靈犀猶豫了下,她知道定是因為方才的事情鬧得妍華心裏頭亂糟糟的。當時趕過去後,她瞥了一眼,除了芍藥依舊鎮靜,其他丫鬟全都瑟瑟發抖站得很遠。


    她想,當時她若是在場,計算拚了這條命也定要護小主子安全的。


    思及此,她也忍不住朝周遭的丫鬟挨個地瞪了一遍。


    妍華也無心再囉嗦,隻又吩咐了一遍讓她們趕緊挪搖籃之類的東西,然後便怏怏不樂地往裏間去了。


    靈犀無奈地歎了一聲,待妍華走後,她才幽幽地將屋子裏的丫鬟都叫了個齊全:“你們若是無心在此伺候,趁早說一聲,我明兒就讓木槿給你們換個院子伺候。若是想留在這裏伺候,便不要讓我再看到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罷,她便朝著其中一個丫鬟走去,抬手便在她臉上抽了一耳光:“我扶著格格趕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你跑得最遠,格格這裏也不需要你這般貪生怕死之人。趕緊去收拾了東西,滾出萬福閣!”


    她說完這些後,才施施然收迴了手,然後便朝著眾人掃視了一圈,陰狠的目光全然不似平日裏的模樣。有兩個小丫鬟嚇得當場便趔趄了兩步,差點兒跌倒……


    胤禛來到萬福閣的時候,已是半夜。皎潔的皓月掛在半空中,灑下清清冷冷的光輝,將白日裏的燥熱驅逐得幹幹淨淨。


    他站在門外愣了半晌,最後輕歎了一聲敲開了門。


    芍藥開門見是胤禛,忙小聲地衝著他行了禮。


    “嬋嬋睡下了?”他忙到現在,還未來得及歇下喝一口水,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這裏。


    想起妍華抱著孩子離開時的表情,他便止不住地直顫眉頭:她是不是愛子心切,對他有了誤解?


    那時候他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無暇顧及身邊的她。待救下孩子後,她卻突然待自己疏離了。他不明白她眼中的憤恨源於何處,難道是怪他沒有看顧好王府,讓小弘曆涉險了?


    哎……


    “嗯?弘曆怎得睡到這裏來了?”剛走進去,他便發覺孩子的搖籃已經被安置在離妍華的床不太遠的地方,兩個丫鬟正強忍著倦怠,在輕輕搖著搖籃。


    二人聞聲,忙向胤禛行禮,不過言行舉止俱是謹小慎微,生怕吵到了正在歇息的妍華或者小阿哥。


    是……格格吩咐的,許是被傍晚那件事嚇著了……”其中一個丫鬟捏著聲音輕輕迴了話,隻是她還未說完,便聽到胤禛提著步子往床邊走了過去。


    妍華睡得早,胤禛進來的時候,其實她已經睡了一小覺醒過來了。眼下聽到芍藥在伺候胤禛洗漱,便知道他有打算宿在這裏了,隻是她心裏憋著氣,又不想與他說話,索性便往裏縮了縮,開始假寐。


    胤禛躺下的時候,便看到偌大的一張床,妍華卻蜷著小身子朝裏側躺著,隻占了小小的一塊地兒。


    他並不知道她在假寐,隻是伸手去撈她的腰,待撈進懷裏後,他才察覺到懷裏那個眸子緊閉的女子在微微掙紮。他疲憊地歎了一口氣後,沉聲在她耳邊呢喃了一聲:“嬋嬋,我好累。乖乖的,讓我好好睡一會兒。有什麽氣,明日好好同我撒,我定會好好聽著,乖~”


    雖然她已是雙十年華,可每次聽到他這般寵溺地說“乖”字,她還是忍不住嘴角犯甜。


    是以,聽完他的這段話後,她心裏雖然依舊怨著,身子卻是不再掙紮了。盡管如此,他還是一夜未睡到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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