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華見有人來了,忙不自在地從胤禛腿上站了起來:“爺莫要得寸進尺了,我補了這麽些張已是不易,爺還如此挑剔來挑剔去的,我哪兒有工夫改?爺就將就著看看吧。”


    “這是什麽話,對你的小劄挑剔,便表明我對你存了許多希冀。”胤禛抽空向阿梨說了聲免禮後,便又跟妍華說笑起來。


    阿梨無比豔羨地偷看了一眼,然後又苦澀地低下了頭。


    為什麽,此時此刻,她竟然想起了九爺?那個傷她至深,妖孽絕情的男子。


    待妍華不願意跟胤禛再膩歪時,胤禛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那個纖弱的身影。


    阿梨說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所說的年月與地點確實對得上他的記憶,但是他並不記得她了。在那場洪澇中,死傷無數,他隻記得當時年少熱血的他在忙著救人,並沒有對一個還未及笄的女孩兒上心。


    更何況,十年前,娉娘才離開他沒多久,他哪裏有心思對別的女子上心。


    他沉默地盯著阿梨看了幾眼,阿梨隻覺得心裏萬分緊張,突突狂跳的心肝兒幾乎要跳出喉嚨來。


    “九弟正往這邊來。”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然後便沒再吭聲了。


    阿梨顫了下,悄悄地收緊了身子,眼裏有深深的恐懼。


    妍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朝麵容姝麗的阿梨探究了幾眼。她這下敢確定了,不是她多心,這倆人之間確實透著古怪。她以一個女人的直覺,看得出阿梨對胤禛有著不一般的感情。但是胤禛對阿梨的態度,有些古怪。


    她看得出,胤禛對阿梨沒有多餘的心思,可胤禛顯然待阿梨不一般。她見胤禛有話吩咐,所以便悄沒聲兒地往旁邊的多寶閣走去,靜靜地看著上麵的東西,以免擾了他們說話。


    隻不過,她還是一直都豎著耳朵在聽。胤禛沒有讓她避開,便表明他們二人的談話並非機密。


    胤禛一直靜靜地盯著阿梨看,待一絲不落地抓住她的反應後,又悠悠然說道:“九弟向來喜歡看美人兒,等九弟來了,你便不用去伺候了。他若是對你起了心思,我倒不知該如何向良辰交代了。”


    阿梨聽了這話後,誠摯地笑了笑,眼裏有一絲欣喜:“奴婢知道了,謝四爺關心。”


    胤禛動了動眸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時,微微晃了下神兒:“無謂關心,隻是既然入了我的府,我自是要好好庇護的。不過,你若是想被九弟看上,自然也可跟去伺候。”


    “奴婢不想!”她不假思索,立馬輕唿了出來。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激動了些,她唿完後才訕訕地低下頭去:“能得到四爺的庇護,是奴婢的福分呢。”


    她這話說得真心,誠摯的語氣裏甚至還帶著一絲激動,讓人無法與拍馬屁扯到一塊兒去。


    待阿梨離開後,妍華還愣愣地盯著她背影在看。這個女子,長得很美,可是為何她卻從阿梨的眼中,看到了那麽強烈的不自信?


    “魏長安迴來了沒有?叫他過來。”


    妍華從愣神中恢複過來,見胤禛似乎有正事要做,便跟他請辭。胤禛也沒再留她,隻說了會過去用晚膳,然後便由著她走了。


    妍華走後,魏長安很快便趕了過來,胤禛隻淡淡地問了一句:“如何?查得怎麽樣了?”


    “爺,阿梨姑娘所說之事,奴才經查證,皆屬實。隻是……”魏長安將所說之事一一稟明,沒有做絲毫保留。


    胤禛麵無表情地聽著,待他說完後,才幽幽地開了口:“即便如此,我們也不得不防著她。她在九弟身邊待了這麽久,沒有理由在此時才想起向我報恩。”


    “爺,奴才聽聞,阿梨姑娘前不久懷了九爺的孩子,但是九爺逼她喝了藥……也不排除阿梨姑娘是因此恨上了九爺,想借爺的手來給她自己報仇雪恨……”魏長安遲疑了下,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胤禛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昨夜的事情曆曆在目,他並未十分相信阿梨的話,據阿梨的描述,那幅畫是妍華曾經在公園裏畫過的那幅背影畫。因為畫得太過傳神,所以盡管他隻見過一次,卻還是印在了心裏。


    當阿梨描繪出那幅畫的時候,他的心裏不可謂不震驚。昨夜他繞了那麽大一個彎,本是想對她袒露心扉,但也一直計劃著要在她毫無防備之際問出來。她在那樣的情況下,最初流露出來的反應會是最真實的反應。


    但是,她顯然慌張了,也心虛了。


    阿梨,你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嬋嬋以前就認識九弟?當初九弟對嬋嬋的馬兒動手腳,難道是有別的意思?


    腦子裏突然竄出“因愛生恨”四個字,他的眸子沉了沉,不自知地將手裏的那張紙緊緊握成了一團:“魏長安,待會兒等九弟來了之後,你讓嬋嬋從她萬福閣摘點兒梨,親自送過去。”


    魏長安微微皺了下眉頭,疑惑地凝了他一眼後,遲疑地應了聲:“喳!”


    三伏天裏的炙熱如同將人架在火上烤,一陣一陣的熱浪前赴後繼地往身子裏鑽,熱得人恨極了天上的烈日。


    妍華走了一小段路便覺著熱得難受了,抬眼看到前麵有個涼亭,便衝著顧不得抹汗的芍藥道:“這傘也擋不住多少炎熱,咱們去那裏歇歇。”


    碩碩熱得身上起了些痱子,一直哇哇哭個不停,所以靈犀便留在萬福閣裏跟著奶娘她們一起照顧孩子了。換做靈犀,她定會不顧招搖,直接多叫幾個人給妍華撐出一片陰涼來。


    不過芍藥不會那麽做,隻是自己一個人悶聲不響地給她掌著傘,而跟著她們的兩個小丫頭則偷偷在後麵擦著汗。


    “芍藥,碧荷怎麽還不迴來?她迴家一趟要花這般久嗎?不會直接迴家成親不來了吧?”平日裏靈犀在身邊的時候,總會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話,如今跟了個悶葫蘆,妍華反而有些不習慣了。所以她熱得煩躁之際,便主動扯了話頭跟芍藥聊天。


    芍藥的的眸子痛了下,垂眉斂目地淡淡說了一聲:“奴婢也不知,良辰不是許了她三個月的工夫嗎?”


    碧荷還半死不活地躺著,究竟能不能醒過來,誰人也不知。想到這裏,芍藥便揪心地疼。


    “我一迴來她便走了,都沒來得及見見我的四碩兒。等她迴來,四碩兒又該長大不少了……咦?”倆人剛走近涼亭,這才發現涼亭的一方柱子後坐著阿梨。


    剛才由於視線被柱子擋住,她們倒是沒有注意到阿梨也在。


    阿梨的身上有傷,是之前在九爺的別院裏落下的。她那時連小月子還沒做好,就被他強行得要同房了。雖然最後沒成,她卻直接被她攆去當下人了,哪裏還有機會好好地養身子。


    這會兒天氣突然炎熱了許多,她走了這麽一小會兒後便覺得受不住了,一坐下來便站不起來,否則便眼前發黑,頭也發暈。哎,像是落下病根了。


    “阿梨不舒服?”妍華一走進去,便看到阿梨蹙著眉頭依在柱子上,連眼睛也不睜開。


    “你們快去找柳大夫,她怕是中了暑氣。”妍華見阿梨麵色泛白,忙迴頭衝著一個小丫鬟吩咐了一聲。


    阿梨聽到妍華進涼亭,本是打算行禮的,可她實在難受。待緩了一會兒後,她才弱弱地張開了眼:“格格……”


    妍華見她掙紮著要起身行禮,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坐著。”


    阿梨將她那雙虛弱的眸子投向妍華,心情複雜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由衷地道了一聲謝謝。


    “嬋格格好福氣,生了個小阿哥,還有個那麽惦念格格的爺,一直陪在身邊……”


    妍華盯著她看了半晌,沒有接話。這個阿梨,究竟是誰?


    她在涼亭裏歇息了一會兒後,便讓人從雍華殿叫了幾個人過來,將阿梨給扶了迴去。而她剛走到半路,便被人通知,說胤禛叫她送梨去正殿。


    “他這是做什麽?”妍華納悶地嘀咕了一聲,一想起昨夜的事情,她又不想忤逆了他。


    她有些後悔,先前跟他求了個允諾,竟是那麽早就用掉了。倘若昨夜還有那個護身符在,那該多好。


    她還有些後悔,她昨夜為何要撒謊呢?倘若她實話實說,他會生氣嗎?


    她不過是迷了那個背影三年,又因著那個背影而將畫畫學得那麽好……哎,她搖了搖頭,不能實說,他那麽小氣,怎會不計較呢?日後隻要她一有風吹草動,他是不是就會懷疑她又在想那個背影了?


    之前迴府的時候,胤禛說給她製造了驚喜,除了那個浴池外,他還讓人擴建了後院,幾乎一年四季都有會有果實,委實變成了一個大果園。


    可如今卻有些像笑話,堂堂雍親王府來個客人,卻要她萬福閣的水果來自給自足,委實有些滑稽。


    更何況,今日來的是誰?是當初差點兒害了她性命的九爺!她真該那麽大方地去給他送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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