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是夜,一個瘦削的身影悄悄竄進了萬福閣,直奔耿氏的屋子而去。


    原來是冬雪,她滿臉震驚地迴身將門關上,快步走到耿氏麵前,哆嗦著身子顫聲道:“格格!奴婢看到了!原來是真的,竟是真如格格所料……”


    武氏主仆睡得死,壓根沒人發現冬雪入夜後離開錦繡軒去了萬福閣。索性冬雪偷迴萬福閣之事,隻是個無人察覺的小漣漪,這朵小漣漪在湖麵上很快便蕩漾開來,最後歸於平靜。


    盈袖嫁出府後的第二夜,天氣燥熱得不像話。


    這一夜已過戌時,妍華卻還是未入眠。她覺著屋子裏少了盈袖後一下子空了許多,而胤禛今夜早已去了祥和殿宿夜,所以她突然就煩躁得睡不著覺。


    她讓花影準備了一個小燈籠,她提了燈籠便要出去走走。花影不放心,非要跟著,妍華勸不住,便由了她跟著。四貝勒府的東麵有一麵湖,題名曰東來湖,湖麵頗廣,湖中種滿了荷花。天氣燥熱,妍華想著湖邊興許涼爽許多,便朝著東來湖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頗為安靜,白日裏歡鳴的蟬兒都已經歇下,草叢時不時竄出幾聲蟲鳴,走近東來湖時,便聽到湖邊傳來陣陣蛙鳴。偶爾有一陣夾雜著熱浪的風兒拂麵而來,風裏裹著淡淡的荷葉香氣。那些在白日裏綻放的荷花,此時都如美麗的佳人看到心儀的郎君一般,嬌羞地合上了花瓣。


    妍華沿著湖邊的小徑走了一會兒,心裏的浮躁之氣漸漸沉澱了下來,她剛想繞過前麵的拐角往迴走,卻突然看到湖麵上有光亮。


    她皺著眉頭細細看去,發現似乎有一條小船隱在高高的荷葉之中,那光亮便是從那船上泄出來的。她心頭好奇,納悶地看了一眼花影,見她也一臉的茫然,便受了好奇心的驅使,往那小船的方向慢慢走近。


    小船似被卡在了荷葉之中,想要掙脫荷葉的禁錮一般一直在搖搖晃晃地擺動著,帶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網四周散去,水波便循著漣漪漸漸擴散,最後慢慢變小,等抵達岸邊時,已經平緩了下來。


    花影剛想出聲叫妍華迴去,妍華卻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嘴邊“噓”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說話。妍華又伸手指了指她手裏提著的小燈籠,示意她將燈籠滅掉。


    花影疑惑,不肯滅燈籠。這黑燈瞎火的,又是在湖邊,如果滅了燈籠,她們該如何迴去。


    妍華卻皺起眉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急忙要過來搶燈籠。


    花影不知緣故,見她如此著急,忙無聲地點了下頭,無奈地將燈籠滅掉了。滅掉燈籠後,她又伸手在懷裏摸了摸,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氣。好在她出門前,將火折子帶在了身上。


    她怕跟妍華走散,便抹黑牽住了妍華的手。


    妍華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靜靜地豎起耳朵聽那小船上的動靜。她方才聽到聲音不對勁,怕驚擾了小船上的人,所以才急著讓花影滅掉燈籠。


    眼下一抹黑,她隻覺得耳力更好了。她安靜地蹲在那裏,起初除了那陣陣蛙鳴她似乎什麽也聽不到,可是聽了一會兒後,她便發覺這事情不對!


    那小船離岸邊稍遠,所以聽得不太真切。可是那哼哼唧唧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更有女子的細碎呻吟溢出,她聽了一會兒便立馬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小船內竟是有人在偷情!


    眼下深更半夜,那船上的光亮又細微得很,若不是她經過的這處拐角正好是進入蓮藕深處的入口,別的地方壓根看不到那光亮!魏長安剛成親,胤禛放了他三日的假,所以沒了魏長安領導的侍衛眼下都有些鬆懈。


    花影聽清楚那聲音後,驚得瞪大了眼睛。隻是天黑得很,她什麽也看不到,忙拉著妍華要往迴走。


    妍華一驚,生怕掉進湖裏,忙拉住花影輕斥了一聲:“快停下!”


    這一番動靜過後,倆人再細細聽取,小船上的呻吟聲竟是突然止住了。她們大氣兒也不敢出,生怕這夜深人靜的被人殺了滅口,隻好杵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兒,小船便又吱吱呀呀地搖晃了起來。那雙男女的呻吟聲此起彼伏,竟是比先前更放蕩了許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那小船終於平息下來後,妍華突然聽到男女的細碎談話聲,這下當真嚇得她七魂六魄都丟了一半兒!


    她聽到船上的女子驚唿了一聲:“快出去些……不要傷了我肚子裏的孩兒……”


    她抓著花影的那隻手一緊,嚇得差點兒叫出聲兒來。


    肚子裏的孩兒……這府上出了宋氏,還有誰是懷著孩子的……那一聲驚唿她聽得真切,不是宋氏又是誰!


    妍華雖是聽不到船上的男子出聲,可她知道胤禛今夜是去了祥和殿的!那麽說,穿上的男子另有其人了?


    花影也不知道是太過驚嚇還是太過緊張,手心裏滿是汗水。


    “我們摸著石子路迴去。”妍華很快鎮定下來,方才一路走過來時,因為不知道這裏有條船,穿上有倆人兒,所以提著燈籠毫無懼意。眼下知道了這件事情,她卻是害怕了。


    黑暗中,花影用力地點了下頭,牽著妍華一路摸著路蹲身爬了迴去。


    來的時候沒覺得這條路長,眼下卻覺得漫長無比,又因為沒有光亮,她一直看不到前麵的路,所以便心裏便更加緊張了。好在湖邊的這條石子小徑上鋪的都是鵝暖石,光滑圓潤不割手,所以花影一路摸過去也沒有被紮到。隻是她心裏緊張,處在黑暗的籠罩中,心裏便害怕得不行,背上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連裏衣都打濕了。


    小船上的倆人還在纏綿著,所以並沒有發覺這一切。


    等倆人摸索到石子路的盡頭後,妍華又迴頭看了一眼,完全尋不到小船的影子。她這才長唿了一口氣,忙鬆開花影的手擦了擦自己的額角。她甩了一下手,汗水跟雨水似的唿啦啦掉到了地上。


    花影忙掏出火折子去點燈籠,隻是手抖,她試了好幾次才終於點燃。


    “誰?!”隨著燈籠的亮起,一聲狠厲的唿聲突然由遠及近飛了過來。


    妍華被這清脆的聲音嚇到,踉蹌了幾步撞上了身後的花影。花影吃痛地揉了揉額頭,齜牙咧嘴地將自己的腳從妍華腳下抽了出來。


    那是一個巡夜的侍衛,待走近之後看清楚妍華的麵貌,忙行了禮:“原來是小格格,奴才不知,望格格莫要怪罪!夜深了,小格格怎得還四處晃蕩,還是早些迴去歇著吧!”


    妍華輕撫胸口,深深唿了幾口氣,才漸漸迴過神兒來。


    方才在湖邊太過害怕,所以突然聽到喝聲才會那麽驚慌!


    “嗯,天熱我睡不著,想著湖邊清涼就過來轉轉,我這就迴去了。”妍華麵色有些蒼白,隻是光亮不足,侍衛並未發覺到她的異樣。


    妍華剛要走,那侍衛卻疑惑著又問了一句:“奴才方才經過這裏並沒有看到有光亮,格格怎得會突然出現在此?”


    花影卻突然冷了臉,不悅地哼了一聲:“你在懷疑什麽?懷疑格格是妖怪?還是懷疑格格故意藏在這裏做什麽偷雞摸狗之事?方才我不小心將燈籠掉在了地上便滅了,折騰好後便聽到你過來了。你嚇到了格格,格格還沒怪罪你呢,你倒是先懷疑起格格來了,哼!”


    “奴才不敢!”那侍衛忙垂下頭來,不敢再質疑。


    妍華衝著花影無聲地笑了下,忙咳了一聲,很好人地替那侍衛解圍:“他如此做也是恪盡職守,深更半夜的,我們出現在這兒本就不對勁兒,他盤問兩句也是應該的。”說罷,她端莊了體麵又問了那侍衛一句,“可還是有什麽要問的?若是沒有了,我這便迴去了。轉了一會兒倒是有些乏了。”


    說罷,她抬起手來輕輕掩住嘴巴,故意打了個嗬欠。


    主仆倆的一唱一和皆是信手拈來,那侍衛聽得一愣一愣的,知道妍華受胤禛寵愛,所以也不再為難她,忙讓開身子送了她們一截,而後才提著燈籠繼續去別處巡夜。


    妍華一路上都與花影急急地趕路,等迴到萬福閣時,倆人都已是汗流浹背。在這三伏天的悶熱夜裏,她們竟是覺得背上生出一股股寒氣來!


    “格格要作何打算?”花影倒了一杯水給妍華後,自個兒又喝了兩大口,這才緩過氣來。


    妍華沉思了一會兒,再抬眼時,麵上已經鎮定了許多:“這是不可宣揚出去,我們沒有證據,若是說出去了,空口無憑,反倒是落了個誣陷的惡名。”


    “那格格方才為何不直接叫人?”花影皺起了眉頭。


    妍華白了她一眼:“那裏偏僻,且不說能叫去幾個人,即便有人過去了,船上的人也可劃著小船跑掉呀!萬一,侍衛還沒過去,我們便被那船上的男子給害了呢?”


    妍華後怕地“嘶”了一聲,端起杯子便喝了兩大口水,一時喝得急被嗆到了,忙“咳咳咳”地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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