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安呆呆地捂著被打的那半張臉,愣愣地看著惡狠狠瞪著他的木槿,傻眼了。


    他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舉動,隻是一時情急,便什麽也沒多想。


    他心裏對木槿並沒有多餘的感情,許是想到自己的娘親也是如她這般受過辱而含恨而終的,心裏一惱,便再也沒有心思顧及其它,就那般嘴對嘴地將藥逼迫著灌進了她口中。


    他沒有機會救自己的娘親,便想救下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子。


    “魏長安!你是不是覺著反正我的這副賤身子已經殘破不缺了,便可以這般欺我!”木槿的眼淚掉得更加急了,也顧不得擦一擦,隻紅著眼仿佛將他看做了那幫畜生一樣,恨不得撲上去廝打。


    她不曾這樣撕心裂肺過,隻是這一次發生的事情,遠在她承受範圍之外。


    “不不不!木槿姑娘,我……我沒有輕薄你之意,我……”會對你負責的……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被他硬生生地咽迴了肚裏,他怎可對木槿負責?盈袖怎麽辦?他還巴望著什麽時候立下汗馬功勞,便跟胤禛要了盈袖的,眼下,卻是一切都亂了……


    “你滾!我不用你可憐。”木槿決然地閉上了眼,淚水如同兩條源源不斷的小溪流,順著她的臉頰流到她的下巴上,再一滴滴打濕她的衣襟。


    已是被那麽多的畜生髒了身子,魏長安這毫無欲念的一吻,又算得了什麽?


    她何嚐不明白魏長安的做法隻是想讓她喝藥,隻是此刻已被絕望衝昏了頭腦,她哪裏有心思去思考這些。


    她,已然心死,任性一次又何妨?


    魏長安離開後,徑直迴了自己家中休息。這兩日他著實累得夠嗆,眼下已是什麽都不想再去思考了,隻好好地睡上一覺方是正理。


    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時他家的幾乎都要被拆了。他意識朦朧之際,隻仿佛聽到有震天的響聲在耳邊迴蕩,醒過來才知道,是有人在死勁兒敲門。


    他心道不好,隻怕出了什麽緊要的事情,忙揉了下眼睛,踉蹌著爬起來去開了門。


    “木槿姑娘……木槿姑娘割腕了……”那侍衛也是匆匆趕過來的,又拍了那麽久的門,手掌都已經拍紅了。


    “什麽!叫大夫了嗎?眼下怎麽樣了?”他急忙拿上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萬福閣內,妍華正坐在窗邊繪著那塊石頭,上完色後左右看著都不滿意,便想洗掉重新描繪,隻是左右看了看,身邊沒有幹淨的水,於是趕緊嚷嚷起來:


    “靈犀,去給我打一盆水來……靈犀?靈犀!”


    隻是叫了半天也不見靈犀的人影,盈袖卻是端著一小盆水進來了:“格格不用叫她了,她今兒受了驚嚇,身子發虛汗,奴婢讓她睡下了。”


    “受了驚嚇?怎麽了?”


    “她說她撞見鬼了,一直在說胡話呢。”盈袖臉上滿是擔憂,隻覺著一向膽大的靈犀出現這樣的情況,實屬異常。


    “還是請了大夫過來看看吧。”妍華不放心,擦掉了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掉石頭上的顏色,卻是擦不幹淨了,索性不再擦了,看著她並不滿意的上色,將石頭推到了一邊。


    “嗯,奴婢已是差人去叫過了,想是快到了。”


    正說著,一個小丫鬟引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便來了。男子身後跟著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膚色些微有些黑,明眸皓齒的,頗為機靈。她身形嬌小,卻背著一個大大的藥箱。


    盈袖忙放下珠簾,隻身走了出來:“咦?這次怎得不是柳大夫?”


    那男子微微頷首,字正腔圓地說了一句:“家父已是被魏侍衛的人叫走了,柳某怕誤了格格的事情,所以便趕過來了。”


    盈袖愣了一下,不知魏長安叫了柳大夫是出了什麽事,旋即迴過神來,盈盈笑了一下:“小柳大夫應是得了柳大夫的親傳,醫術定也是十分高明的。我有一妹妹,今兒受了驚嚇,渾身發虛汗,還一直說胡話。小柳大夫且隨我過去看看她吧……”


    盈袖簡述了一下靈犀的症狀,朝著珠簾內的妍華稟了一聲:“格格,奴婢便先帶著小柳大夫去看看靈犀了。”


    “嗯,去吧。”妍華應了一聲,衝她擺了擺手。


    跟在小柳大夫身後的女子名叫白芷,盈袖領著小柳大夫出去後,白芷還伸著脖子朝珠簾裏麵張望著。


    “芷兒!”小柳大夫走了出去後,見白芷沒有跟上去,迴頭一看,忙輕喝了一聲。


    “噯,來了!”白芷吐了吐舌頭,放低聲音迴喊了一句,俏皮的模樣看得妍華禁不住笑出了聲兒。這個白芷挺有意思的,妍華見了這一麵便覺著喜歡她了。


    靈犀睡得沉,待小柳大夫看診完後,她還未醒轉。


    他隻道靈犀身子並無大礙,想是撞了邪氣心中恐慌,才成了這般模樣,隻要安神養氣,自是很快便能恢複了。


    出府的時候,白芷長吐了一口氣,將心中憋了很久的話嘰嘰喳喳地全說了出來:“師父,你方才可是瞧見珠簾裏麵的格格了?我瞧見了呢,雖是不甚清楚,可是瞧著好像還沒我大……”


    “就你話多!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大戶大院裏本就是非多,莫要東張西望的,瞧見什麽也權當做沒有瞧見!你方才呢?我平日裏教導的話你全當做耳旁風了不成?這裏不比一般的人家,這可是四貝勒府,容得了你放肆嗎?你若是闖下什麽禍事,我可怎麽救你?以後段不得再跟著我行醫了!”柳承誌不悅地瞪了白芷一眼,先行上了馬車。


    白芷旋即跟了上去:“師父!師父不要生芷兒的氣嘛!芷兒以後一定聽師父的話……”


    靈犀是在傍晚時分醒過來的,醒來的時候見她隻身一人在屋子裏待著,盈袖也不在旁邊,忙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妍華的屋子。


    “哎喲!”盈袖正端了一小盆妍華用來洗毛筆的水要出去,因為低著頭,而靈犀跑得又快,直接被她撞到了,盆子裏的水全都翻了出來,濕了一地。


    “這般著急著慌地是要做什麽!”盈袖急忙拉住還要往裏跑的靈犀,低聲嗬斥道,“快停下!貝勒爺在裏麵兒呢,擾了他們歇息……”


    她話還未說完,胤禛便三兩步地便走了出來。他見來人不是魏長安,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粗眉一揚,冷聲問道:“何事?”


    靈犀心裏本是怕兮兮的,眼下看到府裏的正主就在眼前,這才白著臉暗舒了一口氣。


    盈袖忙蹲下身子將盆撿了起來:“奴婢不小心打翻了水,嚇著靈犀了,貝勒爺恕罪!”


    胤禛看了一眼盈袖,點了下頭:“小心著些。”說罷又轉身進去了。


    “盈袖姐!盈袖姐!我……我要告訴格格,我今兒……撞鬼了!真的撞鬼了!”靈犀抖著手拉住盈袖,慌慌張張地說道。


    “你胡說什麽!貝勒爺可在呢,你到底撞見誰了?嚇成這副模樣?”盈袖朝裏看了一眼,把靈犀拉到了一邊的角落。


    “我……我看到錦秋了!錦秋……錦秋不是已經死了嗎?吊死了,吊死在西北角的樹林子裏了!我真的看見她了,她還對我笑呢……”


    盈袖倒抽了一口氣,忙抬手摸了摸靈犀的額頭,見她額頭並不燙,隻疑惑道:“沒有燒著呀,你說什麽胡話!你怎麽可能看到錦秋了呢?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嘛!”


    “盈袖姐!真的,我沒有看錯,我眼神兒好著呢,不然我為何……為何會嚇成這樣!”靈犀說著便要哭出聲兒來。


    盈袖忙側頭看了一眼裏麵,見妍華她們未被驚動,忙拉著她往外走去:“迴去屋裏再說!”


    “不……我,我不迴去……”靈犀隻覺著心裏發毛,身子也抖得厲害。這裏人多,她心裏才安心些,若是迴了自己屋子,便隻有她與盈袖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能對付得了那般邪物?


    盈袖拉不動她,又怕惹出動靜來驚擾到胤禛與妍華的好事兒,便隻管壓低了聲音狠狠地瞪了她兩眼:“你究竟是在哪兒看到她的?莫不是看錯了人吧?”


    靈犀委屈地癟了癟嘴:“盈袖姐,我沒有唬你,我真的看到她了……就在……就在錦繡軒外麵兒看到的,還穿著她以前常穿的那身衣裳呢,臉上白慘慘的,舌頭吐得老長老長,可不是鬼嗎?人的舌頭哪能那樣長啊?嚇死我了!”她說的時候便用手比劃著,仿佛拉麵條似的,盡量拉得老長。


    她說著說著,便仿佛又看了一遍那無窮無盡延伸著的舌頭一般,嚇得又重重地抖了抖身子,抱著盈袖嚶嚶哭出了聲兒。


    盈袖見狀,知道安撫不住她了,生怕又驚擾到胤禛。突然之間,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架著靈犀便往外拖去,嘴裏還一直安撫著:“靈犀你聽話,我們去別處哭去,要是惹得貝勒爺不高興,我們就要成鬼了。”


    她剛掀開簾子要出去,耳裏便竄入了妍華想壓製卻又壓製不住的嬌羞呻吟聲,忙紅著臉加快了步伐,捂住靈犀的嘴巴便用力將她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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