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昨兒夜裏本以為是宋格格要找她麻煩,心裏倔倔地本就做足了不給她麵子的準備。卻不想,確實是被叫去了錦繡軒不錯,隻不過是新來的武格格要找她麻煩。


    她自知理虧,隻擔心會給妍華新樹了個對頭,便一聲不吭地一直跪著。


    這一跪,果然就硬生生地跪了一夜。她性子本就硬氣,夜裏實在熬不住了時,便跪著坐在自己腳上歇一會兒,待緩過勁兒再直直地挺了身子端端正正地跪好。


    這樣一折騰,自是整宿都沒睡,再被夜裏的寒氣一凍,竟是生生地凍出了風寒。


    武格格早早兒地起身去請安時,看到靈犀的時候愣了一下。她自是沒料到這個婢女真的會一直跪著。隻是她一看到靈犀就覺得來氣,因為昨兒夜裏是靈犀的主子將貝勒爺留住的,所以武氏也沒開口說讓她起來,視若無睹地便去請安了。


    等武氏請完安迴到錦繡軒時,靈犀還筆挺挺地跪在那裏,身子搖搖欲墜的,看得她心裏一緊,有些害怕靈犀會因此出事。


    她想鬆個口讓靈犀起來,可她的貼身丫鬟紫煙卻說:“小姐你若是不來個下馬威,她們便都當你好欺負了。昨兒夜裏就敢勾住貝勒爺,以後少不得還欺負到您頭頂去了!”


    所以猶豫隻在那一瞬間,武氏到嘴的饒恕便又咽了迴去。


    那宋格格走得慢,走路的姿勢也比旁人來得妖嬈一些,加上那柔柔弱弱的病態美,頗有些我見猶憐的感覺。她長得並不是那樣驚豔,在著府中頂多也就是個中等之姿,可她的美卻勝在那一顰一笑間的嫵媚上,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別樣的風情。


    她看到靈犀的時候,頗有些驚詫,捏著帕子輕輕掩著嘴巴唿道:“靈犀,你怎得還在這裏?這樣子跪下去,身子骨可怎麽受得了?快跟武格格認個錯,她是個大量之人,自會不再跟你計較。”


    靈犀這一夜受盡了武氏主仆的冷言冷語,被宋氏那麽一關心,心裏起了點暖意,隻心想自己平日裏對宋格格隻怕是帶了些偏見,她本質倒是也是良善的。


    可是聽到她讓自己跟武格格認錯,靈犀的那股子拗勁兒又上來了,幹巴巴地動了動唇瓣,瞪了一眼武格格的屋子,沒有吭聲。


    那武氏本也想借著宋格格這一番話,就勢下台階讓靈犀起來。可一走到門邊兒看到靈犀那死倔死倔的神情,便又“哼”了一聲,坐迴了屋子。


    這個時候妍華跟盈袖匆匆趕了過來,一看到靈犀跪在那裏,忙走近前去問她出了什麽事兒。


    已經頭昏腦熱的靈犀,見到妍華和盈袖,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隻抽抽噎噎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盈袖一看到她忽白忽紅的臉色,便知道不好了,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很,慌忙蹲下身子讓靈犀倚靠在自己身上:“格格,靈犀恐怕是不好了,得趕緊請大夫看看。”


    惜雲這個時候說話了,她看了看宋格格,又斜著眼瞅了瞅武氏的屋子,悄聲說道:“小格格,你是不知道,靈犀可是在這兒跪了一夜了。方才咱們格格給求情,讓靈犀認個錯便起身迴去,靈犀也不知是不是病得開不了口,新格格便也就沒讓她起……”


    宋氏幽幽地轉過眼去,輕輕瞪了惜雲一眼:“叫你多嘴,這有什麽好說的呢!妹妹心眼兒好,我求個情也不過是嘴上一句話,算不得什麽的~”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即便是輕斥,也叫人聽著舒服。


    妍華感激地道了聲謝,便讓盈袖攙著靈犀起來。


    靈犀跪了一宿,雙膝早就麻木,又冷又疼地竟是連知覺都慢上了幾分。她哪裏還站得住,隻是整個身子都靠在了盈袖身上,惹得盈袖踉蹌了幾步,差點兒跌倒。


    “惜雲,快幫著點兒!”


    “格格,您才坐完小月子,快迴屋裏歇著吧。”惜雲幫忙扶住靈犀後,轉身便關切地跟宋格格說道。


    “是啊,格格您迴去歇著吧,外麵風大,可別閃著風。”盈袖感激地衝宋氏點了點頭。


    “嗯,那好,惜雲你且叫人幫著把靈犀送迴去,再找人把大夫叫來給看看。”宋氏囑咐了幾句後,便如那初病的西子一般,體態婀娜地踩著小碎步迴了屋子。


    妍華自己一個人進了武氏的屋子,見她正坐在南邊的窗子邊曬著日頭,便走了過去。


    紫煙看到她走近,不情願地施了個禮:“小格格這樣有閑心來錦繡軒做客啊~”那調調陰陽怪氣,配上她斜睨著的眼神,恁是再遲鈍,也能聽出語裏的不善。


    “隻是想替靈犀來道個歉,不知她犯了什麽樣的錯,竟是跪了一夜也沒讓妹妹消氣。”妍華看著那個明顯比自己長了幾歲的武氏,有些別扭地叫了聲妹妹,不過麵上依舊笑嘻嘻的,沒有表現出來。


    “哼!小姐姐倒是沒有問問你的人兒,就直接到我這兒來興師問罪了啊!”武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哼哼著又看向了窗外落了葉子的枯樹。


    妍華愣了一下,感慨這個武氏倒是直接,幹笑了一聲便說道:“靈犀若是有哪裏做得不妥,還請妹妹不要跟她計較,她……”


    “我就是要計較,那又怎麽樣?”武氏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她覺得妍華臉上的笑容紮眼得很,怎麽看怎麽偽善。


    “靈犀凍了一夜,身子骨已是熬不住了。我過來也不過是想跟你道個歉,靈犀本性不壞,隻是有時候做事欠了妥當。妹妹不會想一進府就鬧出條人命來吧!”妍華被她的無理取鬧弄得失了好耐性,覺著再糾纏下去便隻是浪費工夫,索性也板起臉來,撂下這樣一段話後轉身便要離開。


    “你!你……你給我站住!”


    武氏本以為風風光光地嫁進來,好好兒地給胤禛生幾個兒子,便能富富貴貴一輩子安枕無憂。卻不想第一個晚上就沒見到貝勒爺的人影兒,如今隻不過是教訓個丫鬟,還被一個比她小幾歲的格格蹬鼻子上臉地指責,一時心火直往上冒,上前幾步,一下就扯住了妍華。


    妍華哪裏理她,甩開武氏的手便又要出去。她一心惦記著靈犀的情況,自己身上也一陣陣地發熱冒虛汗,隻怕是昨兒夜裏醉了酒後在外麵吹多了涼風,所以壓根沒有心思在此逗留。


    那武氏火氣上了頭,哪裏肯這樣罷休,上前幾步又扯住了她的衣裳,氣惱地盯著比她還矮上幾分的妍華,恨不得啐妍華幾口才解氣。


    妍華隻覺著武氏莫名其妙,又生恐耽擱了靈犀看大夫,便扯著嗓子叫道:“盈袖,你先帶靈犀迴去看大夫!我去書房跟貝勒爺請了辭就趕緊迴去。”


    盈袖看到屋裏的情形哪裏放得下心,可是靈犀的額頭燙得厲害,妍華又接連催了好幾次:“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帶她迴去!”所以盈袖便隻好先跟幾個丫鬟一起把靈犀給架走了。


    妍華見她們離開,這才有多餘的心思看向武氏。她瞪著武氏扯著她衣裳的那隻手,不解地問道:“妹妹,你這是做什麽?”


    武氏哼了一聲,惱惱地瞪著她:“你這是上我這兒來給我臉子看是吧?我連個丫頭都教訓不成了!”她心裏知道已經教訓地夠了,可是此刻心裏的火氣太甚,隻是賭氣一般扯著妍華不讓走,心裏卻並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她隻知道不能輸了氣勢。


    “兩位格格這是做什麽!”這時候木槿趕了來,看到這屋裏的情形,臉兒一放,聲兒一吼。武氏一驚,抓著妍華衣裳的手頓時一鬆,麵上卻難堪得緊,想要發作,可看到木槿那威嚴的眸子,想要罵出的話便憋在了肚子裏。


    木槿這才行了禮,不卑不亢地說道:“貝勒爺向來不喜歡府裏鬧出是非來,新格格剛來府裏,不知道這些規矩也罷,奴婢會差人過來將府裏的規矩跟格格您細細講一遍。靈犀是受了福晉的差使來幫著清掃這屋子的,那幾隻死耗子許是太匆忙,沒被清掃幹淨,格格如今教訓過了,也該消消氣兒了。”


    木槿從頭至尾倒是沒有說一句妍華的不是,她心裏自會判斷是非。這一次她顯然是覺著新來的武氏太過囂張,不知收斂氣焰,所以說話的口氣也重了些。


    那武氏眼下是氣昏頭了,看到木槿這氣勢簡直比她這個正主還囂張,上前兩步就揚起了手。


    “啪!”很響亮的一記耳光,在場的幾個人當即都傻了眼。


    木槿捂著被打的半邊臉,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口。


    妍華徹底懵了,她跟武格格接觸了一會兒,雖知道她說話直接,卻沒想到她動起手來也這般直接利落,隻捏著帕子輕掩嘴巴半天才緩過氣兒來。


    武格格的隨嫁丫鬟紫煙愣怔了一會兒便迴過了神兒,她微微揚起下巴,趾高氣揚地走近兩步,站在武氏身後脆生生地開了口:“懂不懂尊卑?府裏的規矩可有說你一個奴婢能這樣對格格說話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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