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味道經久不散,白練一直捂著鼻子難受,就起身離去,反正,她也沒有什麽可以梳妝打扮的。


    好像聞到了硫磺的味道。


    經過舞台臨時等待室時,白練皺了皺眉,是被香水熏壞了鼻子吧,據她所知,這個時代根本沒有硫磺一說。


    不對,真的是聞到了,她有過在炸彈中被硝煙彌漫的經曆,怎麽都不可能認錯的。


    門口的侍衛嚴正以待,距離盛會開始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寶兒,跟我來。”白練沒有冒然行動,先是找了肖善水,他有權利進去檢查而不會懷疑,把自己的疑慮告訴他,她自己喬裝成清掃的宮女。


    “娘親,都是一些普通的煙花。”寶兒翻箱倒櫃,隻發現了一捆放在桌角的煙花,“每個房間都有,是晚上的節目,到時候會有專門的侍衛拿出來,按照約定的時辰,統一點燃。”


    不是煙花,是簡易炸彈,白練聞了聞確定,雖然是小小幾個,可畢竟是炸彈的威力啊,何況這裏距離觀賞台那麽近,一旦爆發,絕對死傷無數,此刻,她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麽會出現這些爆炸品。


    “還有備用煙花嗎?”一時之間要查幕後主使太困難,唯今之計,隻能先不動聲色的換掉。


    “有,我知道在哪。”


    看來隻混進來一部分,查看之後,白練能夠肯定沒問題。


    “肖易南,你先聽我說,一定要把這些煙花換掉,否則會出大事,”即使她形容得多麽慘絕人寰,估計也會被當做笑話,隻能賭肖易南信不信她。


    “我知道了。”出乎意料的,肖易南直接轉身安排相關細節。


    “我們再去別處看看。”有了他的肯定,白練拉著寶兒四處佯裝觀賞,目標基本鎖定在景崇帝可能出現的附近。


    繞了一圈,沒有別的發現。


    依蘭盛會正式開幕,所有賓客就坐,羌族人被排在貴賓區。


    首先是宮中伶人的表演歌舞,一曲嫋娜多姿的結束。


    隨後便是陸陸續續的某家小姐上台表演,無非就是唱歌,彈琴,跳舞,偶有武將家的小姐耍劍,不過終歸是力道不足,軟綿綿的韻味缺缺。


    “肖大人怎麽不攜夫人出來?”羌族王子看得意興闌珊,中場休息時,問姍姍來遲的肖易南。


    “王子稍後便能看到。”羌族王年逾六十,這個做為使臣的王子也已經四十多,胡子拉碴,外觀看著頗為粗獷,但聽他的話語,就覺得不過是小心眼一枚,肖易南知道這位王子之所以找茬,是因為昔日一役,敗在他手上,損兵折將近十萬,使得羌族王大怒,宣布他絕不能競爭王位,其後,就一直是默默無聞的度日。


    “愛卿,請夫人和黎俜姑娘一起上來吧。”景崇帝笑眯眯的坐在上位,他也聽到了八卦,自古美女愛英雄,他的愛卿好不容易找迴了妻兒,又碰上桃花運,嗑瓜子看戲才是正途。


    “請陛下恩準,倘若黎俜僥幸贏了,希望能夠入肖大人府上,”黎俜盈盈下跪,美眸柔情似水的看著肖易南。


    “肖某的這一票,一定是投給夫人的。”肖易南仿若未聞,走上台把投票的珠花提前插入白練的鬢角,同樣溫柔無比。


    白練無聲的悶笑,高冷的站著,不動不移。


    寶兒翹著嘴得意的笑,他的票,海枯石爛都要給娘親的,老頭一看就不浪漫,插得一點都不好看,等會兒要好好給娘親戴。


    “西風咋暖還冷……誰念奴家情……”一曲春閨調,黎俜的嗓音先天條件好,隨著樂師邊歌邊舞,極具穿透力,她身著彩衣,如蝶兒翩翩,身上噴了香水,隨她動作越來越快,而傳播的越來越廣,滿場都是濃鬱的香味,優美的曲子,宛若遊龍的舞姿,偶見芙蓉多情麵。


    “好,”年輕的公子哥拍掌喝彩,美人的計謀相當成功。


    白練看到一半,心思轉動,明白自己該表演什麽了。


    黎俜退場,她就上台,依然普通的裝束,沒有因為表演而改變,沒有通知樂隊,隻是手上拿了一個空的繡架,步子從容不迫,溫雅嫻靜。


    唱過戲的人,有天生的優勢,幾乎可以清唱以駕馭一切曲子。


    聽著風


    吹開枝葉一叢


    低著頭


    手緊握


    繡花針


    一針一線


    繡不出細水流


    春意濃


    卻驚覺淚眼朦朧


    小河彎彎門前淌,小村兒靜靜鳥雀兒飛


    隻化作


    郎君安好勿念


    她的聲音低低啞啞,如夜間母親的床頭曲,卻又好像唱進了人心扉,樸質的歌詞,誠摯的感情,不說情卻道遍情。


    最深的愛,不是要他常伴左右,而是無論你此去千裏萬裏,十年八載,我隻要你安好,勿念,家裏還有我。


    幾句詞,好像說的就是她自己一生的故事呢。


    滿懷青春,在等待中消磨老去。


    寶兒握緊了拳頭。


    肖易南的笑容僵在唇邊。


    與她不疾不徐的歌聲想比,細細的手指忙碌翻轉,飛速的在小小的繡架上,插、入,抽、出,一跟二跟,穿著無數不同顏色線的繡花針七零八落的散布,然後匯聚成一幅畫,一個景。


    輕柔的江南小調停止,她的針線也恰好完工,簡直不可思議,究竟是什麽樣的技藝,能夠在短短一首曲內完成一幅作品,又是怎樣的磨練,讓她似乎閉著眼都能巧奪天工。


    “娘親這雙手教我握筆寫字,娘親這雙手白日耕種,夜裏挑燈刺繡,她用這雙手,養活了一個我。”寶兒噙著淚水走到肖易南邊上,父子對視,久久不語。


    白練平平靜靜的,拆下繡框,她輕巧的好像隻是把繡花片對折了幾下,可人看到時,儼然是一個精致荷包。


    她微微彎腰,係到肖易南腰帶上。


    這雙手並不美麗,比起剛剛黎俜的纖纖玉指,甚至是醜的。


    可是,肖易南卻珍惜無比,他的夫人,風華內斂,舉世無雙。


    默契的,一左一右,清俊沉穩的肖易南和溫暖陽光的肖善水牢牢地守護在她身邊,不肯放她離開。


    周圍人的反應,早不在這一家子人的眼裏,此生,他們有彼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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