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雨的日子,林氏夫婦來到了福利院。他們坐著一輛豪華的勞斯萊斯緩緩駛入,在門口處停了下來。一張巨大的傘撐起,林躍然從車中走了出來,五十上下的年紀,身子站的筆直,雖然臉上已經有了很多皺紋,卻掩不住那生來的英俊和霸氣,特別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隨後,下來一位女子,一身素雅的顏色,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遠遠看去,高貴而美麗。

    院裏的孩子似沒見過這樣的人家,全都爬在窗戶上張望,一顆顆小腦袋全貼在窗前。我匿在角落看著走進來的兩人,嘴角不自覺浮起一絲淺笑。深吸一口氣,靜靜站在原地。我知道,再過不久,我就要被帶到他們麵前,那個能改變我命運的人麵前。

    果然,不一會兒,我就看見到處尋找我的李阿姨。我從暗處站出來,輕聲喚她。她看見我,眉毛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然後拉著我快步跑開。我無聲地跟著她,諷刺的勾起嘴角,估計她沒想到把我趕走,卻是被“趕”到如此好的人家裏吧?

    一進院長室,立刻感到兩道強烈的視線,我順著望去,正是林氏夫婦。見到我,他們明顯地震驚,隨即浮起滿意的笑容。

    我知道,有錢人家都是討厭沒教養的孩子的,所以我並不慌張,隻是禮貌地跟他們打個招唿,便來到院長麵前。

    院長嬤嬤笑著把我拉到跟前,然後輕指了指那兩個人,“他們就是我跟你說的林氏夫婦。”然後又轉向林氏夫婦,“她,就是我跟你們說的……菲菲。”

    “林叔叔好,林阿姨好。”我輕聲地向他們問好,看到了他們眼中的讚許。

    “恩……的確是個漂亮的孩子。”那女子開口,聲音溫潤動聽。

    他們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今天,我穿了件純白的連衣裙,雖然樸素卻極為幹淨,纖塵不染,跟我一起玩的男孩子們常說,我穿起這件裙子時就像個小天使,我很喜歡這個比喻,雖然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天使。我靜靜地站著,落落大方,偶爾會抬頭迎上他們的目光,然後避開、低下。在他們看來,我是有點害羞的,卻又不失大方,我知道這能讓他們喜歡。表麵看來,我好象很鎮定,但隻有我知道,自己有多緊張,握緊的雙手都有點顫抖。

    嬤嬤似乎察覺了我的緊張,輕輕罩上我的手,無聲地給我鼓勵。那雙手傳來的溫暖,刹時讓我的心平靜許多。

    他們對我似乎很滿意,對視著了會,交換了個我不懂的目光,然後,那男人點了點頭,女子便向我走來。

    她來到我麵前,彎下腰,撫著我的頭發,用非常輕柔的聲音問我,“菲菲,願意跟我走嗎?”

    高提的心終於落地,我看了看身旁笑的溫柔的院長,又看看身前美麗的女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

    沒有帶這裏的任何東西,在他們羨慕的目光中,我跟坐上了他們豪華的車。是的,我不需要帶任何東西,就如同來時一樣,走時仍是空無一物。我是對過去沒有留戀的人,一旦決定開始新生活,就會徹底抹去過去的記憶。可是,為什麽心中會有絲絲疼痛?

    猛地迴頭,雨中,是一個微胖女人的溫暖笑臉。

    淚,瞬間泛濫。

    嬤嬤……

    “菲兒,你要記住,不管將來發生什麽事,一定要堅強麵對,既然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就要勇敢的走下去。嬤嬤不能再陪你,但我一定祝福你,祝你……幸福!”

    這是臨走時嬤嬤囑咐的話。她眼中的擔憂是那麽深刻,讓人難以釋懷。嬤嬤,我會幸福的,一定。

    站在林家門口,我隻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我從沒見過這麽大的房子,即使在電視中,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房子,仿佛隻出現在童話裏。而我,現在就站在這童話中的房子前,多讓人不可思議。我忍不住掐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做夢。

    林夫人看我傻楞在原地,了然地笑笑,然後上前拍拍我頭,牽起我的手向屋子走去。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心中開始忐忑。在車中時,他們告訴過我他們有個孩子,比我大九歲,他們唯一的獨生子。雖然他們說那個人很好相處,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我是來分享他父母的愛,誰會願意。可是一進屋子,擔憂早拋到腦外,眼中隻剩下眼那一片富麗堂皇。

    我大張的嘴根本無法合上,不要說我沒見識,我是真的沒見過如此大而奢華的地方。光大廳就快有整個福利院大,這讓我怎麽不吃驚?我癡癡呆呆地任由她帶我穿過大廳,走上二樓的右邊第三個房間。

    推開房間門,入目的一片粉紅,嘴巴張的更大……

    “菲菲,來,進來看看。”林夫人牽著我進去。“喜歡這個房間嗎?你來之前,院長跟我說過你的情況,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就按照一般小孩子的樣式給你布置了,來看看喜歡嗎?”

    我的頭機械地轉著,然後定在那女人臉上,不敢置信地問,“這、這是我的房間?”

    她微笑著點頭,見我毫不驚喜的臉,小心地問,“不喜歡嗎?”

    “不、不,喜歡,很喜歡。”我連忙搖頭。怎麽會不喜歡,那滿床的洋娃娃,滿櫃的新衣服,怎麽會不喜歡呢?

    我的迴答似乎讓她很高興,把我推到房間中央,“那你就好好看看自己的房間,順便休息一下,等一會叫你吃飯。”說完,笑著退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後,我才發出歡唿的聲音。我撲到床上,又跳又叫,完全像個瘋丫頭,跳得累了,就把自己深深陷進床鋪中,長這麽大,從沒躺過這麽柔軟的床。滿床的洋娃娃,一個個拋到空中再接住,樂此不疲。然後,跑到櫃子前一件一件地試裏麵的衣服,但衣服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掛滿了櫃子,怎麽試也試不完。這裏就像天堂,我一直期望的天堂。我興奮的在房間忘乎所以。

    突然,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歡喜,我立刻端坐身子,深深吸口氣,盡力平複了自己的微喘,然後鎮靜地走到門口,“什麽事?”我問著門口的傭人打扮的婦女。

    她的眼睛隻看了我一眼,便迅速垂下,“老爺太太讓小姐下樓用餐。”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客氣迴到。她似驚訝了下,然後點頭,迅速地退下。

    合上門,我在鏡中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見沒什麽不妥之處,便大步走出房間。從今開始,我不再也以前那個粗俗的野丫頭,我將開始另一種生活。

    走下樓,才發現餐廳已經坐了三個,我立刻有些懊惱,來的第一天便讓人家等,會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事實證明,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林氏夫婦都是很好相處的人,看我眼光都有一點點疼愛。看見我下來,林夫人過來拉住我,我暗暗吃驚,雖然知道要成為一家人,但沒想到她會這麽熱絡。

    我被她牽到餐桌上,她笑意盈盈地看著我,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就叫我媽媽吧,然後指了指中間的男子,叫他爸爸。我抬頭看了看兩人,怯怯地叫了聲,立刻引來林躍然的哈哈大笑。

    “恩,真是個好孩子,我沒看錯。”

    我低下頭輕輕唿出口氣,然後抬起頭,迴給他們一個害羞的笑,又聽到他們滿意的笑聲。心想,以後在這個家應該不會太難過了。

    “對了,菲菲,他是你哥哥,叫哥哥。”

    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不由得怔住。這個男人,大我九歲的哥哥,居然如此英俊。雕刻般的臉上,有一雙淩厲的眼睛,像極了他父親。俊挺的鼻子下是薄而性感的唇,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讓人移不開視線。但我的眼睛隻跟他對視了半秒,便立刻垂下,渾身不由打了個冷顫,他的眼神太過淩厲,眼睛中似有個黑色旋渦,讓人沉淪,也讓人覺得危險無比。

    我感覺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歡我,這讓我有些害怕。按道理,憑我敏銳的感覺,有人喜歡或討厭我都能很快感覺出來,但這個人,我竟感覺不出來。所以,我隻小聲的叫了聲哥哥便不再抬頭看他,好在他沒說什麽,輕哼了聲算是迴答我。

    “菲菲真乖,言秋,以後要多照顧妹妹知道嗎?”

    照顧我?想著他那眼神我寒了下,他不折磨就行了,照顧?我可不敢想。但媽媽(為了方便,以後就叫媽媽了)還在熱絡的說著,我也隻好認真的迴著,不敢有絲毫放鬆。一頓飯吃的還算輕鬆,爸爸媽媽似乎都很喜歡我,這讓我不禁暗喜,我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裏算是站住腳了。

    第二天,新的父母就帶我去辦了戶籍登記,當我看到本子上寫著“林菲菲”時,心,徹底放了下來,十一歲的林菲菲,徹底擺脫了以前的生活。

    辦完戶籍,就是上學問題。但我年紀似乎有些尷尬,上小學有點晚,中學又早了點,好在福利院時,院裏阿姨曾教過小學課程,所以父母決定等到了新學期,直接上中學。在等待開學的這段期間,媽媽一直陪著我,為我買新衣服,買新娃娃,帶我吃我從未吃過好東西。雖然我的娃娃和衣服已經多的盛不下,但她仍是不斷送我。剛開始,還不好意思的拒絕,後來索性照單全收了。金錢,的確是這個世上最美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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