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緊緊簇擁圍繞著角鬥場地,身影密密麻麻,讓酒館老板羅爾傑根本看不清內部的打鬥情況,隻能透過一陣陣叫好聲音間隙聽聞到一陣陣野狗嗚咽狂吠的聲音,以及得力屬下尖牙怪異的嘶嘶喘息聲。


    尖牙的聲音聽起來可比那條狗虛弱的多,但羅爾傑並不擔心他,因為尖牙打鬥經驗非常豐富,是自己從小將之培養成材,以及無數次的實戰練就出來的成果。


    甚至他敢肯定勝利始終會處於尖牙。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那被人群遮擋住的場地內就突然傳來一陣狗叫哀鳴,聲音嘹亮而又淒厲,一下子就將圍觀人群的喧鬧壓製到了最低,同時一陣陣驚唿接二連三響起。


    羅爾傑知道,這定然是尖牙又施展出他那用嘴巴活撕野狗的戲碼了。


    一口一口地將那條狗脖子撕扯的七零八碎,最終用手活活將其喉管掏出來,雖說血腥,但看點十足,也是羅爾傑這間酒館兼鬥獸場最吸引人的地方。


    很多客人曾經對此說過,不論看過多少次,那種場麵他們似乎都看不夠。


    驚唿伴隨著轟然叫好聲一浪接過一浪,讓羅爾傑下意識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認為今天也是一個圓滿的一天。


    但緊接著他就沒這種好心情了,因為吧台前坐過來一個人。


    “天上諸神一直在注視著你,羅爾傑。”


    “操你,高爾,老子才不信諸神。”羅爾傑朝坐在對麵的這位呲了呲牙,暗淡燭光照耀下,他那沒鼻子的醜陋麵孔顯得分外猙獰。


    隻是這並沒有嚇倒說話之人,他約莫四十多歲,有著一頭灰白短發,身穿著一件簡樸單調的羊毛製及膝束腰外衣,麵龐消瘦,表情充滿憐憫。


    “事實已經證明,羅爾傑,天上諸神一直在注視著你。”這重複的話語讓羅爾傑麵有不耐,而接下來一句話更是讓他頗感不悅。


    “你瞧,現在連擦個杯子都需要你親自動手了。”


    碰的一聲響,羅爾傑直接將手中擦拭的杯子用力摔在了桌上,同時瞪著眼前這揭人短的中年修士,語氣憤憤地道:“這事和你的諸神可沒啥關係,鮑比和克拉是被那婊子養的瘸腿鄧克抓了去的。”


    “瘸腿鄧克曾是你的朋友,羅爾傑。”修士不安好心地提醒讓羅爾傑有種打人的衝動。事實上,如果麵對別人他早就一拳頭打過去了,隻是眼前這位可不能隨便動手——


    並非是修士身份讓他心有顧及,而是這個叫高爾的家夥,手下的人比羅爾傑要多的多。


    “我他媽的知道那該死的鄧克曾經是我朋友,高爾,我還知道那婊子養的鄧克已經背叛了我們,這事用不著你來提醒,也和你那整天掛在嘴巴上的天上諸神沒啥關係。”


    “當然有關係,是諸神讓他心有悔悟,所以他才拋棄了罪惡迎向光明。羅爾傑,你也應該盡早悔悟才是,你有罪,你需要贖罪,加入我們,諸神為你敞開了大門。”


    “異鬼才信你的話。”沒鼻子的羅爾傑對此嗤之以鼻,“鄧克是個金袍子,他抓我們這些人為的是去紅堡要功勞,他管你們的天上諸神?”


    “世間一切皆是諸神安排,羅爾傑,不論是請功還是抓人,你可以不懂,但你要相信。”


    “照你這麽說,那個喜歡吊死人的冷血公爵也是諸神安排的?”羅爾傑反問。


    提到這個名號時語氣掩飾不住的一陣憤慨,卻又下意識左顧右盼了一番,似乎心有顧忌。


    他沒法不顧及——仰仗諸多簇擁小弟以及腳下這座生意紅火的酒館鬥獸場,羅爾傑算得上是跳蚤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然而這種身份與那位法務大臣相比卻完全不夠格。


    別的不說,原本他手下有十多個小弟,現在除了負責表演的尖牙與他自己之外全都被抓幹淨了,有的被閹了、有的被砍了手、有的正吊在紅堡城牆上喂烏鴉,倒黴的鮑比在被閹掉之後甚至又被送去了絕境長城忍凍挨餓。


    羅爾傑認為這種判決根本不合法律,怎麽能即受罰又被發配去長城?但他不敢抗議,因為他被嚇到了,被那根本不講道理的懲罰給嚇到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很低調,因為他認為自己比小弟們更該受罰,而現在沒被盯上不過是那位冷血公爵還沒注意到自己。


    他對此一直很慶幸,卻也始終膽顫心驚,跳蚤窩是整個君臨的藏汙納垢之地,內部不論是勢力還是建築分布都很錯綜複雜,但這一切根本無法被當作保護傘,與他相同身份的幾個人這會基本被抓了個幹淨,卻又有跳蚤窩外的人因為畏罪而不斷往這裏逃,結果連綿不絕的引來金袍子不斷搜查,鬧得此地人心惶惶。


    那些被追查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無數事實已經證明。羅爾傑很害怕哪天就直接輪到自己了,他不怕死,甚至曾經沒發達前打起架來完全不要命,鼻子就是在那段生涯當中被消掉的。他的脾氣也很差,一點小事都能讓他忍不住心生暴戾。


    然而那一個又一個被施加絞刑的熟悉麵孔卻讓他根本憤怒不起來,有的隻是愈發嚴重的驚懼,清繳他們的人地位太高了,高到就算他們憤怒的不斷跳腳,也根本夠不到。


    總而言之,羅爾傑被嚇到了,原因不僅僅是那殘忍冷酷的作風,還有那令人恐懼的審訊手段——


    每一個被絞死的人都會公示其犯下的罪過,而作為君臨跳蚤窩內的老混混,羅爾傑了解那些罪過基本上都是真的。


    但他卻並沒有見到那些受刑者身上有絲毫被刑訊逼供的跡象……


    所以羅爾傑認為那個叫藍禮的法務大臣很神秘,所以他提起他這個名字都充滿顧及,或者說不隻是他,此時泛是身上有點“案底”的君臨人,都被這段時間的一切給嚇住了。


    顯然羅爾傑想象不到那個令人恐懼的存在而今正坐在自家酒館二樓上百無聊賴地看戲,不過他也並沒有多想於此,而是在對麵修士的一句話後忍不住咧嘴直笑。


    “河水流淌、種子發芽、人類繁衍、氣象變化……諸神讓一切得以發生,龍石島公爵的誕生自然也是祂的安排之一。”


    “那咱們拉屎也是諸神安排的?”他嗤笑地問。


    本來隻是一句調戲話語,卻不想對方迴答的一本正經。


    “人類的身體構造在世間萬物當中最為複雜,隻有諸神才能將我們創造出來,所以沒錯,我們拉屎同樣是諸神的安排。”


    羅爾傑對此無言以對,隻能幹瞪眼,中年修士卻也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諸神在注視著你,羅爾傑。”


    高爾修士邊說邊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朝著酒館中央走去,那裏此時已經結束了表演,而今圍觀群眾們正意猶未盡地緩緩散開。


    走過去的修士就等散場呢,於是拽住一個穿著亞麻薄襯衣的健壯中年嘮嘮叨叨地傳起了教。


    然而似乎因為剛剛看了一場令人血脈噴張的表演,那被拽住的中年男子很暴躁地推搡了一下這位半老的修士。


    結果他就仿佛捅了個馬蜂窩。


    在羅爾傑習以為常卻仍舊忍不住呲牙咧嘴的注視下,那身材瘦小的高爾修士一改之前溫和姿態,被推搡後猛地咆哮了一聲,而後直接抬起一腳踹向對方,力氣似乎很大,乃至於那人措不及防下忍不住彎腰佝僂趔趄後退。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因為在修士叫聲過後,人群當中一下子就竄出來十多個人,不問緣由,一股腦地撲向那被踹了一腳的中年男子。


    一場慘無人道的圍毆就這麽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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