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場地靠近君臨的國王門,是一片廣袤的草場,草場兩側則是被柵欄隔絕在外的觀眾席,而今大量人群正從不遠處那被晨霧籠罩著的土黃色城市內蜂擁而出,朝著觀眾席所在走來,同樣也有許多人早已坐在了上麵。


    位於觀眾席中央部位的看台處坐著此次比武審判的兩位裁判,其一是那位思懷聖堂棕袍大主教,另一位是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穿著一襲深黑色的綢緞長袍,麵目刻板,眉毛纖細,滿臉皺紋,但腰板卻挺得筆直,充滿淩厲氣質。


    站在草場南側的藍禮並沒有見過她,但猜測她應該就是征服者的那位大王後,現任太後維桑妮亞了,這位如此老邁讓他頗感怪異,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卻放在了草場對麵幾百碼外那正與他們對持的七個人。


    此時他左側是一襲鍍銀盔甲的莫瑞騎士,右側則是棕雙胞胎之一,他們與藍禮一樣,都穿著製式盔甲外罩繡有水晶長劍的白色亞麻罩袍,一些修士打扮的侍從正為他們檢查著盔甲的各個搭扣是否嚴密扣緊,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而對麵那些人此時也同樣如此,不過他們身上的盔甲頭盔造型各異,有的樸素、有的花哨、有的上過琺琅看起來鮮豔奪目,有的唯有鋼鐵顏色,在晨光下靜靜閃爍冰冷光澤。


    這其中藍禮尤其注意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與他正對著的,有著一襲褐色頭的高壯中年,他穿著一套華麗的盔甲,盔甲外則套著更花哨的罩衫,罩衫的斜分橙黑底麵上繡有一座黑橙反色仿佛燃燒的城堡。


    這位不出預料,就是他接下來需要麵對的敵人了,距離不近,凝神看去時看不出什麽特殊之處,但從那紋章圖案上來看,藍禮能確認這位敵人的出身如何。


    當前河間地赫倫堡的主宰者,哈羅威家族的一員。


    這是一支在他那個時代已經消亡許久的領主家族,但當前來說卻正值顯赫,或者說即將騰飛——因為梅葛重婚娶的第二個女人就是出身於這個家族。


    與比武大會的規則不同,七子審判要求騎士手持騎槍正麵衝鋒,而非隔著一條欄杆保護側麵交擊,沒有任何緩和餘地,殘忍程度與死傷率自然不是尋常比武可比。


    對手那與自己相比似乎不相上下的體格讓藍禮心有警惕,而除此之外,他注意的還有另外一個穿著漆黑盔甲,頭盔與肩甲配有黑龍裝飾的高大男子,其身上罩袍黑底紅龍短袍,手拄著的長劍顏色暗淡卻又充滿一股子特殊鋒芒感,而今正與身旁人說著什麽,目光時而掃視過來,卻似乎對於教會這些人不甚在意。


    他是梅葛.坦格利安。


    第三位坐上鐵王座的國王,未來坦格利安王朝名聲最為響亮的暴君。


    不過藍禮並未觀察多久就被擋住了視線,就見戰士之子的團長南希.塔貝克此刻踏步走到騎士們前麵,隨後朝他們開口道:“接下來的戰鬥至關重要,我們每個人都要全力以赴,不生即死。”


    “其他人不用我說,你們都已經是一名合格的騎士,唯有你,檸檬。”他說著,目光看向藍禮,眼中仍有惱火,卻也有一絲鼓勵。


    “你並非沒有勝算,騎槍衝鋒主要依賴的是騎術,而你騎術並不差。你提供的東西又彌補了你的一塊短板,所以上場後你需要注意的是專注,專注敵人一切動作,要比敵人反應更快,隻有這樣,你才能揮出你的優勢。”


    教會的知情者們始終認為藍禮死在這裏的可能性很大,因為他才成為騎士沒多久,之前又是一個出身平民的毛頭小子,雖說幹出過一件很令人驚奇的事情,但那與審判所要求的東西基本無關。


    不論從哪方麵來看,在這種專門的騎士比鬥當中,他都不可能比得過那些資深騎士。


    事實上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早就要求藍禮讓出位置了,畢竟這件事對於教會來說很關鍵,不能有絲毫差錯。


    可惜某人先之一步的舉動讓他們無之奈何,隻能捏著鼻子認下此事。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行為等於是霸王硬上車,也難怪教會很多高層對藍禮不滿,之前這位南希團長同樣如此,但現在他卻異常認真地盯著他道:“你的敵人是科爾.哈羅威,他是一位響當當的騎士,但性子傲慢,而你的信息又很容易查得到,所以他可能小覷了你,這也許是你的機會,把握住它,你就能獲勝。”


    此時中央看台處的裁判官召喚雙方代表上前,於是南希團長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說道:“如果我們能活過這場審判,那麽我希望與你好好談談。”


    他說罷翻身上馬,與禦林鐵衛雷蒙特一起騎行朝著那邊走去,而對方的領頭者梅葛也同樣如此。


    他們是去做最後會晤,這也代表不久之後比武即將開始。


    氣氛因此變得更為凝重,藍禮感覺那位團長大人亂立f1ag著實有些不吉利,身旁似乎有人也這麽認為,於是傳來一詢問。


    “檸檬,你緊不緊張?”


    問話的是棕雙胞胎之一,此時他正麵帶嚴肅地側頭看著他。


    “有點。”藍禮實話實說。


    “這麽看來你是猜不到我是誰了。”對方有些失望地說。


    “我還想著死之前再問你一遍呢,現在算了,緊張的人腦子都會變笨的。”


    “你是安曼。”藍禮翻了個白眼,見對方麵露驚詫,他道:“因為安曼有口臭,阿爾蒙沒有。”


    這話噎的對方夠嗆,甚至低頭懷疑地用手遮擋嘴巴嗅了起來,滿臉忐忑地模樣看的周圍人不自覺一樂,凝重的氣氛也放鬆了許多,隻是仍舊不能完全擺脫環境帶來的沉重。


    此時不止兩側觀眾席,比武場南北的空地已經全被占領,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起來成千上萬,盡管每個人都不主動出響聲,但無數瑣碎聲音匯聚在一起,仍舊顯得非常吵鬧。


    這裏的人太多了,看不到外麵絲毫景象,掃視一圈,藍禮從神職人員們所在的看台當中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伊戈與拉婭,這讓他不自覺皺眉,但此時比武即將開始,他也沒心思多理會這兩個明明被要求呆在城中,卻貿然跑過來的人了。


    南希團長與禦林鐵衛返迴後,原地眾人紛紛翻身上馬,服侍他們的侍從們忙遞上盾牌與長槍,藍禮雖說並未帶上侍從,但仍舊有修士趕來幫忙,身下騎著的黑色戰馬也早就同樣佩戴上了馬頭甲、胸甲以及鎖甲毯。


    於是從外表來看,他已經與同排其他人一樣,騎在馬背上看起來威風凜凜。


    “都記住我們說好的計劃。”


    最後叮囑了一句後,戰士之子的團長南希.塔貝克將鋼鐵頭盔扣上,手中握緊十二尺長的訓練長槍,騎在馬背上,背部稍彎曲,目光緊盯對麵。


    其他人同樣如此,包括敵人在內,兩方隔著比武場默默對持間,無形的交鋒似乎已經誕生。


    當一聲號角響起後,七匹戰馬開始小跑衝向對麵。


    俯身彎腰,身體配合戰馬奔跑的姿勢而起伏,藍禮手中騎槍緊握,周圍嗚嗚風聲漸起,板甲與鎖甲碰撞的響動輕微可聞,心髒越來越劇烈的跳動如擂鼓鳴奏,除此之外,他忽略了周圍環境其他響動,人群唿喊、河水奔騰、飛鳥撲騰、馬匹唿嘯……


    身下戰馬奔跑節奏愈急促,從最初的小跑漸漸變成猛烈飛奔,馬蹄敲擊地麵的轟隆聲配合馬身奔襲震顫仿如地震。頭盔限製,藍禮除了正前方外無法看到兩側同伴情況,隻能見到那一根又一根包裹著七彩條紋槍飾的騎士槍指向前端。


    但緊接著他就再也沒有理會這種眼角餘光所見到的一切了,目光凝聚而又專注的盯著對麵,那穿著華麗盔甲,極衝來的敵人身影愈高大明顯。


    魁梧的體格、隨風抖動的暗黃色罩袍、盾牌上的城堡紋章,以及那斜斜上舉,前端看起來並不鋒利的騎槍。


    最重要的騎槍……


    馬背上的藍禮突然驚醒,對方此刻用的與他們相同,赫然同樣是十二尺長的訓練長槍,而非八尺有著鋒利尖頭的真正戰槍!


    但這一切現的太遲,因為交鋒時刻已然降臨。


    天空俯瞰,就見雙方各七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在草場上如同十四道道離弦箭矢般極衝向對方,一根根騎槍在適當關頭突然瞄準各自目標所在。


    緊接著,就在那一刹那的功夫,極撞擊而形成幾道轟然巨響驟然響起,馬匹嘶鳴、有人慘叫、周圍猛烈傳來的嘩然響動——


    種種聲音仿佛在同一時刻猛地誕生,就如同那蓄勢良久的審判驀地爆開來一樣,死亡與鮮血飛濺、驚唿與怒吼齊鳴。


    最後一刻,藍禮奮力指揮馬匹朝著對方馬身撞去,而非側麵避過,手中騎槍因此忽略了敵人防禦精準的盾牌,瞬息擊在了對方那頗顯花哨的罩袍左胸處。


    槍環槍架配合戰馬衝鋒度,配合沉重衝撞,伴隨著兩根長槍驟然碎裂的木屑飛濺,對麵馬背上的高大身影登時就被這裹挾而來的巨大衝擊力衝的揚起旋轉撞飛,然後噗通倒在遠處草地上出一陣劇烈響動,手臂微微動彈,緊接著就頹然失去力道般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那裏。


    但這並不代表藍禮就贏了。


    兩匹極飛奔的戰馬相互衝撞帶來的反震力道讓他頭暈目眩,同樣他也沒能避得過敵人的攻擊,乃至胸甲被撞凹陷。


    幸而敵人沒料到他會如此瘋狂,攻擊角度因此並未完全揮出衝鋒應有的威力,卻也讓藍禮上半身後仰了一會後才勉強挺了迴來,感覺到體內一陣陣血脈噴張的劇痛,仿佛整個人的心髒都要被這衝擊力撞碎了。


    更很倒黴的是,身下戰馬此時眼睛部位正深深插入了一片飛濺而來的碎裂騎槍杆木片,乃至於讓馬匹腳步趔趄錯亂,最終哀嚎嘶鳴著轟隆倒地。


    馬背上的騎士一舉摔落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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