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一陣刺痛,宛如久居黑暗的人窺見光明。那種澄澈而純白的靈魂對他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近乎於飛蛾撲火,哪怕燃燒了翅膀,灼瞎了雙眼,他也要飛入光明之中。152.周修瑾番外(完)周修瑾第一次感覺到姬清喜歡他時, 是在第一個快穿世界的末尾。雖然一開始道具效果就設定了百分之百的好感度,可是那種好感到底是空間偽造出來的, 所以是劣質的偽造出來的好感度。他感覺到姬清的親近之意,可是那種親近隻是對一個物件的喜歡, 那種喜歡是隨時可以脫身出來的, 如果物件壞了或是丟了也不會太傷心,因為可以再買一個新的,或者是找出一件替代品。他是那麽喜歡對方,可是他卻一直都看不清那個人, 他想要從對方外表看出一點真心的味道。有嗎?沒有嗎?那天日落西山,天空暗紅中泛出橙黃色, 流雲的邊緣和姬清的眼睫沾上碎金的光。他捧著姬清的臉,在對方的眉心落下一個吻。他心中漫起了一點絕望的獻祭感,好像他已經走到了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不知道再邁一步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對方的唇是軟的,他不知道那個人的心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柔軟。隻是到了後來, 他真的感覺到了姬清對他的喜歡。他垂垂老矣地躺在床榻上, 看著年少依舊的姬清,對方那雙澄澈的眼眸中浮現了一些陌生的情愫, 那是讓他悸動的溫柔。那個宋西辭是在幸福中死亡的,可是在沉靜的幸福中又有一點不甘,因為他嚐到的甜好像太過短暫了一點了。想要把彌留之際的那段時光再延長一些, 最好長到天荒地老, 長到海枯石爛, 長到滄海桑田,可是若真的那麽長久,那麽到時候他早已作古化為一抔灰燼,可是他愛的人還是年少的模樣。幸好他不是宋西辭,幸好他不隻是宋西辭,他是周修瑾,他擁有著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等待。荒蕪的心中埋下一粒種子,他就守著那粒種子等待花開。他那早已幹涸的情感之海努力擠出水分,滴落在那粒種子上。纖細的梗,盈盈如蝶一樣的花瓣,還有那深深淺淺浮動在空氣中的花香。他設置了很多的世界,許多都是他曾經經曆過的,但是姬清沒有參與過的世界。姬清的成長之路是一帆風順的,從未有過敗績,從未遇過敵手,可他不一樣,他在前中期的任務世界中,走得淒慘而踉蹌,需要步步為營才能謀得一線生機。在設置最後一個世界時,他突然想著,如果,隻是如果……如果他早早碰到姬清,那麽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了?要有多早碰到姬清呢?在他剛剛進主神空間時,那個資深者如果是姬清就好了。如果是姬清的話,他就不用像蜘蛛一樣在陰暗濕冷處織網,像毒蛇一樣在角落裏伺機而動,不用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消磨掉自己最後的天真,不用帶著虛偽的假麵掩蓋住真實的自己。怎麽說呢?那段日子,隻要想起來就會覺得惡心,那是一段灰色的記憶,濺著濃到化不開的血。他其實從來就是有著一種自卑感,一種到骨子裏的自卑,這種自卑是如影隨形的,雖然他的一身亮麗皮囊不顯,可若是拿一把尖刀將皮膚挑開,裏麵的陰暗就會汩汩地流出來,泛著惡臭的,羞於見人的東西。他渴望太多的東西,他渴望一個健康正常的家庭,渴望著平常而幸福的生活,有時的渴望隻是一雙鞋子。在記憶都要斑駁的童年裏,他似乎總是穿著那麽一雙陳舊的白鞋,鞋底很薄,破了兩個洞,下雨時雨水就會灌入鞋中,他走在山路上,泥水淌在腳下,濕冷粘膩的觸感好似從腳底板一直漫延開來——“他家裏是不是很窮?”“好髒呀。”“婊·子生的拖油瓶就該穿著破鞋。”“修瑾,你鞋子還能穿嗎?”那個小小的男孩站在角落裏,低頭輕聲道:“能。”所以如果再早一點呢,如果他再早一點碰到姬清,在一切悲劇的開始,在他還沒有殺死那個男人前,在他還保留著不切實際的奢望時,姬清出現在他的世界中,那麽那個世界會是怎麽樣的呢?某年某月某日,顏虹玉曾帶他去另外一個村的廟宇裏拜菩薩。他跪在拜墊上,在顏虹玉的指示下磕頭。“媽媽,我們為什麽要磕頭呢?”稚氣的童聲在煙霧繚繞的寺廟中響起。“因為菩薩會保佑我們,幫我們實現願望 。”女人這樣溫柔地迴答道。呐,如果菩薩真的會實現我的願望,那麽就讓我和媽媽都可以幸福快樂吧。菩薩啊菩薩,我叫周修瑾,我的媽媽叫顏虹玉,我們遇到了一個壞人,那個壞人叫張建同,你可以幫我們打跑壞人嗎?眼含慈悲的神像俯瞰著一切,色彩剝落的嘴角揚著悲憫的笑。菩薩真的會實現我的願望嗎?十方宇宙,三千眾佛,甚至是地獄裏的十殿閻羅聽到了那聲天真爛漫的請求。於是那一天,他的衣櫃裏走出了一位仙氣飄飄的小仙童。小的時候總會想,如果我會飛就好了,就不用每天走山路了,我要帶著媽媽從這裏飛走,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飛到壞人再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湛藍的天空上浮動著絲絲縷縷的雲朵,他和小仙童坐在雲朵上,對方小哥哥小哥哥地叫著,聲音軟糯甜蜜。如果命運總是要奪走一些東西,最後才能給他珍貴的禮物,那麽因為這份補償,他前半生遭受的苦難好似都可以一筆勾銷。他不想困在那些溝壑中了,所以就抹平那一切吧。那些好的,不好的,執著的,仇恨的東西全部都一筆勾銷好了。周修瑾想,他不求往昔,他隻求今朝。他是如此卑微而虔誠地祈禱著。他這一生錯過了太多東西,因為失去的實在太多,所以想要拿迴的**並不太強烈。先不說親情和愛情,單指友誼,他好像從來也沒有過好朋友。而後在這個世界裏,他多了一些朋友,雖然不是知心朋友,甚至不是真實存在的人,可是朋友這個字眼對他來說總是稀奇,因為稀奇所以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