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衣坐到馬車上才想起梁氏說的是誰,大少爺金木林去年就說了門親,是工部郎中之女曹氏,不但八字對過,就連聘禮都抬過了,隻等著今年就抬進府裏,若不是大少爺娶親這一茬,金風華想借韓姨娘的喪事離開金府怕還要有一番周折。仙衣原以為大少爺早成婚了,卻沒想到那姑娘居然病得要推遲婚期,真不知道是大少爺倒黴還是那姑娘真的身子不好。


    無論如何,這消息雖小可仙衣卻不會當做小事瞞了,太太們之間的外交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八卦,然而聰慧的妻子總能從這些八卦裏尋找到對丈夫有利的訊息,這也是蔣太太教她的,不然她幹嘛費那麽多心思沒事老和一群不能溝通的小心眼女人喝茶聊天,就連蔣太太這樣出身大家的女子,也從來沒說不耐煩或是經常推脫的。在什麽位置就要做什麽樣的事情,這是陳嬤嬤從小教導仙衣的,雖然那是教她做奴婢的本分,可換一個地方也依舊適用,若是做小妾就隻要懂得籠絡丈夫,周旋主母,養好顏色,可做正妻卻不止是管理宅院,鬥鬥小妾,抵抗婆母,她們還需要把握府裏的經濟,懂得開源節流,起碼男人在外交際應酬不能缺少花費,家族來往不能缺少人情,除此外,還要理解外交的作用,哪怕你不是個聰慧的,那也要做到不得罪不親近,做不到所有人都說你好,可起碼不能讓大部分人說你壞。這是個學問,而仙衣隻是剛剛入門。


    府裏的財務仙衣是新媳婦還沒入手,她並不知道金風華的經濟來源,也不急切的想握在手裏,畢竟她和金風華的關係特殊,也隻有金風華想讓她拿捏的時候,她才能伸手,講起來有些憋屈,可仙衣卻不覺得拿男人的錢理所應當,她有母親給的嫁妝,有金風華給她準備的聘禮,七七八八加起來,要比一般普通京官嫁女兒的嫁妝都多,這是她的錢,用起來也踏實,至於公中的錢財金風華都會定期存入,她根本不愁錢花,又何必去操心那些。


    迴到府裏,知道金風華在花園品茶沒在書房,仙衣換了身衣服便來到花園,看著坐在石凳上一身素衣的美少年,還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這門婚事虧了。


    “今兒到早。”金風華原本清脆的聲音帶了點嘶啞,怕是到了要換聲的年紀了,最近仙衣都給他準備了一些護嗓子的茶湯,也省得將來那麽美一男子,一張口一嘴的破鑼腔,那就毀大發了。


    “都是書館的娘子們,也沒什麽可聊的。”這天已經開始有些熱了,仙衣端起杯茶品了兩口算是解渴,自她在蔣太太那裏學規矩開始,往日大口喝茶如同牛飲的動作就再沒出現了。


    “也是,都是二三十歲的人了,連童生都沒考上,還想走什麽仕途,不過仗著家裏有錢罷了。”金風華不鹹不淡的說道,書館裏那些年紀一大把還在上學的人多了去了,所以那些人的老婆也年輕不到哪裏去。


    仙衣也沒反駁,其實她想的和金風華一樣,既然沒讀書的天分還不如繼承家業,如此這般揮霍著家底,卻沒什麽前途的人也不過是浪費糧食罷了。


    “我聽到消息說,大少爺原定的那個媳婦曹氏因病婚期推遲了。”


    金風華執著勺子的手一頓,轉頭道:“你聽誰說的?”


    “就是你的同窗張學子的娘子梁氏,她姑媽是京城人,雖然不算世家,也是官宦之家,她上個月從京城迴來,就說了這事兒。”仙衣看金風華的表情就知道這麽點小事,金風華恐怕都沒留意過。


    金風華重新挖了塊點心放進嘴裏,默默咀嚼,心裏卻想,前世這個時候曹氏已然進了金家的門,可這一次居然因病推遲了,莫非這裏頭有了什麽變故,還是因為自己出了金府?


    “我知道了,對了,聽說府城那邊的玉澤樓新進了一批珍珠首飾,你又不愛那些大金大銀的,到時候我讓人把圖冊拿來,你若是喜歡哪個,我讓人叫他們送來。”


    仙衣清楚這是金風華在變相的獎勵自己,看來這消息金風華覺得有用,將心稍放,仙衣又試探道:“咱們這麽快成婚,大少爺和二少爺那邊都沒娶親,怕是……”


    自古長幼有序,娶親嫁女都有個順序,金風華如此不管不顧的娶了仙衣進門,又在兩個兄長之前,也不是沒人私下議論,隻是仙衣表麵上都當沒聽見罷了。


    “無事,我不過一介庶出,哪配和嫡出相提並論,更何況這事兒嫡母也應下了,夫子也知曉緣由,而且……”金風華眸光顫了顫,接著道:“放心吧,不會影響我的前途的。”


    最後一句才是仙衣最擔心的,她管別人怎麽想呢,那麽些人就算說破大天去,隻要不影響金風華的前途,她都能當豬在哼哼,傷不到她一根頭發,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神經粗臉皮厚也是金風華之正妻必備的素質,而仙衣恰恰就有,這真難說是不是天意了。


    “我困了……”放下勺子,金風華抖了抖衣袍站了起來道。


    仙衣微訝,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午休,平日裏金風華都會小歇一會兒……不過那都是自己在家的時候,莫非……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仙衣也站了起來跟在金風華後道:“正巧我也累了,在外頭也沒機會歇一歇。”


    “恩。”金風華並沒什麽表示,隻是仙衣看著握著自己小手的溫熱大手,就知道金風華此時的心情很好。


    金風華,不會真的害怕一個人睡吧。


    在這樣的時代,消息傳播相對緩慢,所以等到仙衣知曉大少爺金木林被拘入獄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後,秋季已至了。聽到消息的時候,仙衣正和母親說著自己的及笄禮,母親陳嬤嬤剛從她之前住的莊子過來,原先她是想著將莊子和地賣了,徹底搬到女兒所在的臨清縣,隻是後來被金風華勸住,畢竟金風華一心仕途,將來定是要返迴京城的,到時候陳嬤嬤還要折騰反而不美,所以就隔一段時間將陳嬤嬤接過來住一段,到也合乎了母女的心意。


    “哎,怎麽好好的就惹了官司呢。”即便知道大夫人對她不好,她又從金府出來了,可畢竟大少爺她也看顧過,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隻是大少爺後來大了,也不和她親近,表麵上到也生疏了。


    仙衣抱著養子瑜哥兒坐在桌子旁給他喂著雞蛋羹,小孩子總是說長大就長大的,當初瞧著外表不過3個多月大,如今幾個月養下來,也與平常七八個月的男孩子沒什麽區別了。不過說來也是緣分,仙衣雖然前世帶過孩子,可若真正說上喜歡孩子和孩子親近卻也不盡然,所以瑜哥兒大半時候是石娘子與琥珀陪著,但連仙衣都沒想到的是,瑜哥兒對她這個便宜娘卻有著出乎意料的執著,每日起床必要見了母親才會安靜,每日睡下必要有母親親近才可入睡,哪怕平日裏仙衣沒時間顧忌著他,他也總會在仙衣麵前尋找存在感,就仿佛害怕仙衣忘記自己一般,就連陳嬤嬤也玩笑這孩子早熟。如此這般,仙衣到也真的與他處出一些感情,沒事的時候也會將他抱到身邊玩耍,很是融洽。


    “聽前頭迴事處迴說,大少爺在外頭打死了人,那人家裏還不是小官,怕是難了呢。”碧璽之前一直比較成熟,再加上又有功夫,難免有些偏冷,不過經過這幾個月安定的生活,到也露出一些小女孩的情緒,與仙衣也不那麽拘束了。


    “知道是誰家的麽?”仙衣是自小在金府的,大少爺是個什麽玩意,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不過要說充冤大頭她還相信,隻是打死人命仙衣還真要保留幾分。


    “好像是哪個公主的玄孫。”碧璽想了想說道。


    仙衣抿唇,沛國京城裏要說別的沒有,公主到是一大堆,尤其是前代的公主,那是一茬一茬的,也不知道先皇是吃什麽長大的,兒子沒生幾個,公主到是可勁的生,還身體都不錯,據說先皇有九個女兒,三個兒子,結果三個兒子還夭折一個,另外一個還是他晚年得的,所以如今的皇帝幾乎沒什麽波折就登上了皇位,再說更遠的先皇的父親,那更是有十三個公主,除了嫁到外地或是早先掛的,據說現在活著的也有五六個,再加上先皇的九個女兒,於是公主生了孩子,孩子再生孩子,京城裏公主的孩子比王侯都多,也不知大少爺惹了誰家的公主窩,到把自己送進去了。


    “嫡出還是庶出的?”這個問題可大著呢,畢竟是公主的,若是庶出的,那有很大可能不是公主的子嗣,那還好撈一些。


    “也是大少爺運氣太差,說是和人家一庶出的少爺同看中了一個古董的花瓶,結果打起來了,誰曉得就是那麽寸,那家嫡出的少爺正巧路過,一見能不拉一拉麽,就這麽亂糟糟的情況下,嫡出少爺突然就死了,然後大少爺就被人告到府衙,說是看見他失手殺人了。”


    仙衣和母親對視一眼,說不出是歎息還是幸災樂禍,這分明就是人家一個套子,大少爺居然也傻得成了人家手裏的刀,最後人家庶出的兄弟成了被害人,他到折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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