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苦兒醒得特別痛苦。雖說前一晚很早便睡了,但因為對月事還不習慣,所以一夜翻來覆去就是沒睡好,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疼步伐虛浮,一照鏡子,眼睛都腫了。


    草草地收拾一番,該幹的活兒還是要幹。農活要做,不然那些小菜苗都長不大了;家務也不能落,否則連能換的衣裳都沒有了;還有王府的事,管家雖許她昨日告假,但一連幾天不去,工錢也是不會給的。


    掃完了王府庭院,去後廚吃早飯。幾個要好的丫鬟見了她,都問昨日怎麽沒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小曲知道得多一些,方翰采昨天告訴她,她的好姐妹去過藥鋪,臉色很不好,奇怪的是沒有看病也沒有抓藥,後來跟一個大嬸走了。


    李苦兒架不住問,橫豎都是女孩子,便也說了,隻道第一迴來月事肚子疼得不行才去川草堂,後來不疼了,也就迴來了。但如果要她把自己不知道月事這種話說出來,她是怎麽也開不了口的。


    幾個丫鬟裏好些個都是過來人,即使晚一些的,也都被母親教導過,並不覺奇怪,興致一上來,倒是談了許多親身經曆的糗事和經驗,讓李苦兒受用非常,也不覺得害羞了。


    何未染出來叫四個丫鬟端王爺王妃的早點去飯廳,恰也聽到她們談論,一問才知道這是李苦兒那事兒起的頭,笑說:“哎呀呀,這下苦兒是大人了呢。”李苦兒聽她這樣說,不知怎麽的羞意又上來了,臉紅紅的都不知怎麽說好了。


    大家吃完了早飯,何未染便叫住了李苦兒:“苦兒,一會兒我要去買隻鵝,你可願意與我一塊兒去?”


    李苦兒雖覺身上不適,卻也不會拒絕何未染,想了想,正好可以順路將昨天借來的褲子還給傻姑娘一家,便答應了。


    何未染知道她要去還一件東西,那東西尚且還在家中,就先跟著她迴家去取,可這一看,是條舊褲子,又覺得奇怪,問人家借舊褲子算怎麽個事?


    李苦兒那叫一個尷尬,吱吱嗚嗚結結巴巴將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心想何未染定要覺得她蠢死了,還把女子的月事當重病呢。


    何未染倒當真笑了一陣,笑完了又道:“你這孩子真傻,日後遇上了這種事,先來找我啊,一個人在家裏擔驚受怕不覺得委屈麽?”


    李苦兒低著頭笑,心裏也特別開心舒服,忽又抬臉看著何未染問:“何姐姐,你怎麽這麽好?”


    這算什麽問題?何未染竟不知道怎麽迴答了,隻笑著揉了揉李苦兒的腦袋。


    兩人先去了傻姑娘家,門敲了半晌,卻沒有人開。


    “難道不在麽?”李苦兒皺起眉頭。


    “晚些再來吧。”何未染也皺起眉頭。


    兩人又去了菜市,何未染說要買吃麥子長大的鵝,李苦兒也不知道怎麽能看出來那鵝打小吃的什麽,總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正等著攤主殺鵝,來往的人群忽然熱鬧起來。李苦兒放眼望去,人群裏平白讓出一條道來,道兩邊的百姓竊笑著,私語著,像是看著什麽笑話。


    李苦兒再將脖子伸長了些,像極了籠子裏那些湊熱鬧的大白鵝。她才發現道路那邊走來的,分明是傻姑娘阿昔,也沒有大嬸跟著,就那樣直挺挺地快步走著,麵盤朝天,正對著東邊的太陽嘻嘻傻笑,絲毫沒有意識到身邊人群的嘲弄。


    李苦兒生氣那些看熱鬧的百姓,想將傻姑娘帶迴家,奈何傻姑娘走得很快,一晃眼就從她麵前過去了。李苦兒一個心急,隨便與何未染打了個招唿,便追了過去。她身上不適,跑兩步就覺得氣虛,隻得盡量跟著。


    傻姑娘一口氣便走出了菜市街,轉了個身進了條小弄堂。李苦兒在她身後追,一邊叫著:“阿昔,阿昔你停下,阿昔!”那傻姑娘也是神了,什麽都聽不見似的,兩隻眼睛還是盯著東邊的太陽不放,就是身子都朝西了,還要努力地迴頭看,遇上了什麽障礙物,卻能無比精準地繞過去。


    李苦兒越跟越覺得不可思議,不知不覺,已放棄了捉她迴去的想法,隻想跟著,看她要這樣走到什麽時候。


    傻姑娘不知疲倦地走出了鬧市,越走越偏,越走越是人煙稀少。李苦兒累得不行,突然又開始腹痛難忍,無奈之下,隻有找了塊石頭坐下休息。此處已是視野開闊的野地,有清淺的溪流和遍地的綠植,陽光明媚,盡情揮灑,仿佛給一切都鍍上了金色。李苦兒坐在高處,傻姑娘走到哪裏,她的目光就能追隨到哪裏。


    “苦兒,你可讓我好找。”


    何姐姐!李苦兒驚喜轉頭,果然是何未染尋來了。她沒料到何未染會跟來,畢竟一路上都不曾察覺到身後有人,但一想到這可是何未染,又覺得發生什麽都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了。


    “怎麽?肚子疼了?”何未染在她身邊坐下,將菜籃擺在一邊。菜籃裏有一大包東西,用荷葉包著,應是之前買下的鵝。


    李苦兒點頭,捂著肚子說:“走太急了,哎,好疼啊。”


    “來,我給你揉揉就好了。”何未染從身後抱住李苦兒,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放在她腹部慢慢揉著,又問:“你追那姑娘做什麽?”


    李苦兒疼極了,難得不覺得害羞,隻想著何未染對她真好,心裏暖融融的。此時傻姑娘已經停下了,站在小溪邊,朝著烈日張開雙臂,仍是一張傻傻的笑臉,看起來卻頗為享受。


    李苦兒指著傻姑娘:“她就是昨天那大嬸的女兒阿昔,說是突然傻了,好奇怪呢,白天這樣仰著頭走啊走,晚上就好了,但對白天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大嬸平時都將她鎖在家裏的,今天也不知為什麽,她一個人在外麵跑,我就想將她帶迴去。可一追就追到這野地裏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一會兒就送她迴家吧。還痛麽?”


    李苦兒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什麽時候,肚子已經頗是舒暢。


    兩人過去將傻姑娘帶走,傻姑娘頗是不情願,卻也沒有大力掙紮,隻一路仍舊硬要麵朝太陽。再迴到她家,大嬸已經迴來了,在門口轉來轉去,神色十分焦急。她遠遠見了何未染和李苦兒帶著阿昔迴來,高興壞了,忙去扶得來,滿口道謝。


    “今日可多虧了二位姑娘。一大早阿昔就趁我沒注意跑出去了,我找了一早上也沒找著她,便隻有迴來等等看,哎……”她歎了一口氣,頗是無奈,又勉強撐起笑臉,對兩人道:“來來來,你們先進來坐坐,喝杯粗茶。”


    李苦兒見何未染並無反對之意,便應了下來,又將褲子還了。


    三人坐在簷下喝茶,傻姑娘一個人在院子裏轉悠。何未染看著傻姑娘,若有所思,她問大嬸:“帶阿昔姑娘看過大夫了吧,大夫怎麽說?”


    大嬸搖頭,道:“大夫說從脈象上看不出什麽問題,隻開了些安神醒腦的藥。哎,我家阿昔本是個白白淨淨的姑娘,現在可好,曬得跟野丫頭似的。”


    “會不會是中邪了呢?”何未染捧杯飲了口茶,故作不經意地說。


    “中邪?”這像是提醒了大嬸,她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沒錯,定是中邪了,要不好好的怎麽能這樣?對了,前街就有個算命的瞎子,我這就將去將他請來。兩位姑娘若是無事,可千萬幫我看緊了阿昔。”她說完,便風風火火的出去了。


    “算命的瞎子?”李苦兒眨眨眼,看向何未染:“真的是中邪麽?”


    何未染也不迴答,隻兀自喝了口茶,又起身,繞著屋子前前後後轉了一圈。


    李苦兒情況特殊也不想動,隻看何未染轉了前院又進前堂,穿過前堂好像還有個後院,應是養著牲畜,總能聽到母雞咯咯噠的啼鳴和豬崽哼哧哼哧的叫聲。


    不多會兒,何未染捂著鼻子逃出來,苦笑著說:“哎呀,臭得不行呢。”


    李苦兒連忙道:“那快過來,別去那兒了,我還是喜歡何姐姐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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