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香找來一個心腹丫鬟,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然後才滿意地坐下來,又看向雲嬤嬤。


    “嬤嬤,那你讓人去吩咐廚房做些老夫人愛吃的,等會兒我給她送過去。”


    雖然現在她不指望老夫人能幫她扶正了,但是,畢竟隻要能挑起老夫人和臨晚鏡的矛盾,她都要做!


    “好,嬤嬤這就去。”雲嬤嬤點頭,小姐能有這等覺悟,她也算沒白教了。


    “對了,嬤嬤,翠竹那丫頭,可有把柄在我們手上?”那丫頭是可以重用的,但是,有的事情超出了控製的範圍就不好了。


    “放心吧,她家中還有幼弟,在上學堂。”沒有把柄的小丫頭,她壓根兒就不會買迴來。誰都無法預料,自己調教的好好的小丫頭,會因為什麽背叛主子。


    可若是有把柄,那就不一樣了。為了自己在乎的東西,就算別人給出條件,也不會背叛。


    可惜,雲嬤嬤機關算盡,卻反而不了解。人之所以不背叛,那不過是給出的砝碼不夠。人心,才是最深不可測的東西。


    “那就好。”李香香點了點頭,翠竹這丫頭,以後倒是可以培養成夢琪的心腹。


    夢琪若是出嫁,必須要有個沉得住氣的心腹丫鬟在身邊才行。她覺得翠竹和翠屏都是不二人選。


    一個沉穩,一個知心。


    這廂,老夫人的院子裏,氣壓幾乎與李香香的院子一樣低。


    每個丫鬟仆人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惹老夫人不高興。老夫人在侯爺和大小姐跟前受了氣,迴到雅苑,也隻有把氣發泄到他們這些丫鬟仆人身上。


    不過,老夫人畢竟是老夫人,不會做出像臨夢琪那樣衝動的事兒來。頂多,她看哪個仆人不順眼,就罰她們做別的事情。她一身自持身份,也不會自己動手打人。因為,怕髒了自己的手。


    如今,她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生悶氣,晚膳換了幾次,卻一口沒動。她的貼身侍婢秀嬤嬤一直在替她打扇順氣,生怕老夫人這一氣,就氣出個好歹來。


    “主子,您快別氣了,若是氣壞了身子,受苦的還不是自個兒。”眼見老夫人氣得臉都青了,秀姑心裏著急,也心疼。


    “唉…秀姑啊,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偌大的侯府,我這個老夫人說的話就不管用了?”


    “奴婢不敢,奴婢覺得,主子還年輕著呢。何況,您是侯府的老夫人,就算再老,那也是在整個侯府最有話語權的。”終於見老夫人開口說話了,秀嬤嬤心裏一鬆。


    隻要開口說話,那就不怕她氣出病來了。一直那樣把氣憋在心裏,才容易出事兒。


    “嗬…也隻有你這樣安慰我了。我是侯府的老夫人不假,可是,你看自從我那兒子主事當家以來,他們那些仆人,哪個不是陽奉陰違?我這個老婆子,在他們眼裏,恐怕連臨晚鏡那個沒規沒距的臭丫頭都不如。她啊,至少得天兒的寵愛。而我,這個老婆子,隻能被自家兒子嫌棄了。”越想,老夫人越覺得心裏憋屈。


    “您到底是侯爺的母親,他就算再疼愛女兒,心裏也是敬重您的。要怪,也隻怪月彌夫人太得侯爺寵愛,迷了侯爺的心。”


    對於月彌夫人,秀姑雖然不討厭,卻也不喜。在她看來,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侯爺才會開始頂撞老夫人,處處與老夫人作對。


    一說起月彌,老夫人心裏更是火冒三丈:“哼。要不是那個女人,我與天兒之間何至於弄成今天這樣?她死就死了,還非要留下個臭丫頭來汙我這個老婆子的眼。以前照兒倒還好,可惜是個短命的。”


    “是啊,大少爺自小有侯爺教導,文韜武略,驚才豔絕,名冠天下。可惜……”秀嬤嬤感慨,大少爺,那可真真是個青年才俊,自小就討人喜歡。


    你說老夫人對月彌夫人不喜吧,對於這個大孫子,她又愛得不得了。但是,再愛得不得了又如何?人死了,心也就淡了。餘下的,就隻有對月彌夫人和臨晚鏡這個嫡孫女的不喜。


    “你說,為何死的偏偏要是照兒。若是兩人換一下,死的是臨晚鏡那丫頭,恐怕我做夢都要笑醒了。”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歎氣。


    她想起照兒小時候,像個小仙童,眉清目秀,如同畫兒裏麵走出來的似的。多麽好的一個孩子啊。最重要的是,照兒自小成名,隻要人一提起,就直誇侯府嫡子怎麽怎麽好,為侯府帶來了多少榮耀?


    若是他不死,又是一代天驕。


    “老夫人,這話,您可別當著侯爺的麵兒說。本來大少爺的死對侯爺的打擊就夠大了,若是讓他聽見了這話,恐怕又會對您心生不滿。”


    雖然,這想法,她私底下也有過,而且用一個德行名聲極差的嫡女,換一個優秀的嫡子,很劃算,但是,也隻敢在心裏想想罷了。真要這麽說出來,被世人知道了,也會說侯府老夫人惡毒,眼底容不下唯一的嫡孫女。


    “哼…就算不說,他心底合適又對我這個當娘親的滿意過?你看看,我這院子裏的事情,他根本就不關心了。臨晚鏡那丫頭沒迴來的時候,還偶爾來請安一次。可如今那丫頭迴來了,他一門心思都撲在這個寶貝女兒身上去了,心裏哪裏還有我這個老娘?今兒個能當著小輩們還有那麽些丫鬟婆子的麵給我這個老婆子難堪,改日就會因為他那個寶貝女兒做出更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一說起兒子會對自己心生不滿,老夫人又是倒豆子一樣的一陣怨懟。


    “其實,侯爺還是很關心您的。這不,聽說您沒用晚膳,他又命廚房做了一些您愛吃的送過來。隻是當年您逼他娶李姨娘進門之事,多少讓他心裏有怨,特別是月彌夫人還因此……哎…您就放寬心吧,依奴婢看,侯爺還是很尊敬您的。隻是,您讓他將李姨娘扶正的事兒,恐怕觸及到了他的心裏的那根弦兒。所以,他才會不顧有外人在場駁了您的麵子。”


    在秀嬤嬤看來,李香香也不見得是個多好的。這些年來,仗著自己得老夫人看中,在侯府橫行霸道,欺下瞞上的事兒做得也不少。更何況,她到底隻是尚書府的千金,比不得真正的貴人,若是換做真正的貴女,也怕是作不出那樣死皮賴臉甘願做妾的糊塗事來。自己甘願作踐自己,那就是自己看低了自己,也不怪侯爺看不上她。


    別說是侯爺,就連她這個做下人的,都看不過眼。那二小姐,平日在老夫人麵前看著是個乖巧懂事的,在私底下,對她們那院子裏的仆人還不是非打即罵。她們母女倆,也就是仗著老夫人的喜歡,以為侯府遲早是她們母女的天下。若不是老夫人有意縱容,又怎麽容得下一個姨娘,一個庶女,在府裏如此飛揚跋扈?


    隻是,就連她都有些無法理解,老夫人為何對李氏母女容忍至此。


    要說真的多麽喜愛嗎?


    李氏那張嘴,確實會哄老夫人開心,而二小姐,當著老夫人的麵兒也一向乖巧孝順。所以,老夫人對她們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究其根本原因,也隻有老夫人自己知道。


    “將香香扶正的事兒,是我對她母親的一個虧欠。以前做姑娘的時候,我被人指著鼻子罵,隻有她是站在我這邊的。我們早就說過要成為兒女親家,我又怎麽能食言?而後來,竟然讓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做了天兒的正妻,我心底就一直憋著一口氣。不僅覺得對不起老姐妹,更多的還是心裏不服氣。在天兒心裏,我這個當娘的,竟然比不上一個來曆不明的狐狸精,我怎能不生氣?”


    原來,老夫人一門心思想讓兒子把李香香扶正,除了對閨中好友的虧欠之外,還有一個賭氣的原因在裏麵。


    是了,兒子不聽話,娶了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在老夫人看來,就是兒子被狐狸精搶了,唯一的辦法,便是找個女人塞給兒子,給月彌添堵。


    這堵,確實也添上的,可是,也把自己和兒子的關係徹底搞僵了。也不知道在她看來,到底是劃算還是不劃算。


    確實不見得她有多喜歡李氏,可比起月彌來說,李氏目光短淺,心眼兒多,陽奉陰違什麽的,都不足以讓她計較了。


    這就是女人。心眼兒比針小,心氣兒卻比天高。就連和自己親生的兒子,也非要爭個輸贏。


    當然,老夫人還有個原因,沒對秀姑說起。


    那就是,她當初看中了李家大小姐,李香香的姐姐,當了皇上的寵妃。寵妃的妹妹,至少也比一個來曆不明的野女人好吧?


    蘭妃曾經在宮裏也有一時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是現在,在皇上與太後麵前也是說得上話的。所以,她看中了這一層姻親關係,才想把李香香扶正。


    她覺得,自己一切都是為了侯府著想,兒子卻不領情,心裏還委屈得厲害。不僅如此,兒子還為了臨晚鏡那個隻知道敗壞侯府名聲的女兒來給她添堵,想起來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至於你說他還有孝心,我是不敢奢望了。若是他心裏真的還有我這個母親的存在,就不會隻命廚房煮點東西送過來了,但凡是個孝順兒子,這會子早就過來親自請罪了。”老夫人冷笑,對於兒子到底孝順與否,她早就看開了。


    要是沒有月彌夫人的出現,她兒子確實是個極好的。文武雙全,英俊瀟灑,又得皇上器重。可如今,她隻覺得兒子瘋了。為了月彌,什麽都不管不顧的,盡做些招人恨的事兒!


    “主子,侯爺他是過不得月彌夫人,您隻要放寬心,不再提把李姨娘扶正的事兒,保準他立馬過來賠禮道歉。”她是不明白,月彌夫人都消失這麽多年了,老夫人為何還要計較。


    兒孫自有兒孫福,或許,老夫人真的是把權利看得太重要了。以至於,侯爺娶妻這件事,一直成了她心裏的一個梗。這麽多年,都無法剔除。


    “秀姑,你這是讓我向他妥協?當年他要娶月彌,我妥協了。於是,月彌把他迷得跟個什麽似的,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天下為重,哪裏像他,整天與月彌在一起卿卿我我。後來臨晚鏡這丫頭,他不讓我管,我也妥協了,結果,你看養出個什麽性子來?要把我侯府的名聲都敗壞光了!如今,你又要我妥協,讓臨晚鏡那丫頭做侯府的繼承人?他簡直癡心妄想!”


    別的事情,她都可以妥協。就算不讓香香扶正,她都可以讓步。但是,唯一不可能讓步的,便是讓臨晚鏡那丫頭繼承侯府這件事上。一個女兒家,怎麽可能當侯府的繼承人?再說了,他又不是沒有兒子,就算照兒那孩子不在了,不是還有凡兒?凡兒雖然比不上照兒,可好歹也是勤奮上進的,在燕都也算得上是翩翩少年佳公子了,為何不能繼承侯府?


    即便不把李氏扶正,不將夢琪升為嫡女,把凡兒過繼到那個野女人名下,讓他成為嫡子總可以吧?


    讓一個臭名昭著,一無是處的小丫頭繼承侯府,也虧他想得出來!


    “主子,侯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他真的決定了的事情,誰又能更改?侯爺自小是個有主見的,您不順了他的意,他恐怕也不會服軟啊。”


    讓一個女兒做繼承人,確實荒唐。可是,侯爺既然說得出來,便做得到。就算老夫人再反對,到頭來,恐怕也隻能加深她與侯爺之間的矛盾罷了。


    “哼!這一次,我絕不會由著他胡來!不是說要讓那丫頭以後生的孩子做侯府的繼承人嗎?我倒要看看,她連人都嫁不出去,哪裏來的孩子!”老夫人一拍桌子,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他那寶貝女兒繼承侯府,除非她這個老婆子死了。


    “隻怕,侯爺已然為大小姐選好了夫婿。”秀嬤嬤凝眉,想起今日下人們議論的一事。


    “什麽,選好了夫婿?”老夫人如同聽聞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她在燕都德行敗壞,閨譽早就損得幹幹淨淨了。天兒還能為她選得一個好夫婿不成?”


    “主子,您有所不知,今日上午,隔壁王府景王派人給大小姐送了幾大車的禮物。還有紀府的少將軍,也上門拜訪。後來,侯爺將其帶到攬月樓,讓大小姐與少將軍獨處了大半日。最後少將軍還是被他的手下扶著迴去的,據說,是在攬月樓與大小姐一起喝醉了酒。”


    “什麽!竟然有這等事?”老夫人完全震驚了。


    隔壁景王府為何要單單給那丫頭送禮?紀家小子迴燕都,來探望天兒,她能夠理解,畢竟天兒與紀將軍是好友。可,為何要去臨晚鏡那丫頭的院子?還喝醉了酒?孤男寡女的,喝醉了酒,若是傳出去,叫天下人如何想?


    “侯爺對紀少將軍甚是滿意,隻怕,已經存了讓他做女婿的心思。”秀嬤嬤補充道。


    “哼…他想讓紀家小子做女婿,也要紀家人同意才行!可別忘了,當年的紀茯苓,如今的淑妃娘娘對天兒也是存過那等心思的!就算紀恕夫婦同意,隻怕紀茯苓這個做姑姑的也是不會允許的。一個情敵的女兒,想嫁給她的侄兒,她不出手阻攔?”一提起紀家,老夫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今在宮裏的紀淑妃。


    她是紀恕唯一的妹妹,紀府的姑奶奶,就算嫁入皇家,在紀家也是說得上話的。隻怕,人家瞧不上她這個嫡孫女呢。老夫人的臉上甚至浮起了一抹嘲諷,她那兒子,也真是異想天開。


    自己拿著魚目當珍珠也就罷了,以為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傻嗎?


    “紀淑妃當年對侯爺……當年她可也是一門心思想嫁給侯爺啊。”秀嬤嬤感慨,當年侯爺是何等人物,名冠天下,多少貴女閨秀慕名而來,失落而歸?


    這紀家大小姐,就是其中一位。


    可是,侯爺一點麵子都不給人家。即便是好友的妹妹,也嚴詞拒絕,甚至,傷了人家少女的自尊心。後來,紀茯苓一氣之下,自請入宮侍奉皇上,然後順利生下大皇子殿下。有皇子傍生,又有紀家做後盾,如今在後宮之中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風頭有隱隱超過皇後之勢。


    “一門心思又如何,紀茯苓心高氣傲,素來不是個好掌控的。依我看還不如李香香,雖然眼皮子淺一點,可至少容易拿捏。依天兒的身份地位,當年就算要迎娶一位公主,也是理所當然。也怪我,沒早一點謀這條路,若是讓先皇下旨將公主許配與他,也不至於有後來的月彌了。就算娶個公主當媳婦,我這個老婆子伺候兒媳婦一輩子,也要比娶個野女人狐狸精迴來讓我受氣得好!”


    隻怕,侯爺若是娶個公主,您還煩得更厲害。兒子倒是站在您這邊了,兒媳婦卻是天家之人,哪裏受得一點氣?天家的公主,一個氣兒不順,連您這個婆婆都不會放在心上吧?到時候在皇上身邊一個告狀,隻怕還會影響侯爺在朝中的地位。


    秀姑在心裏想,麵兒上卻不說什麽,隻順著老夫人的氣兒點頭。


    “主子,隻怕侯爺鐵了心要讓紀少將軍當女婿,就算宮裏淑妃娘娘也是攔不住的。何況,紀府與定國侯府聯姻的話,淑妃娘娘也多了一座靠山。她的兒子,可是大皇子。若是想爭奪那個位置,難免要……”


    後麵的話,秀嬤嬤並沒有說完,而老夫人也是個聰慧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嗬,侯府可不止一個女兒,就算要聯姻,也不一定要選我那個嫡孫女!我就不信,夢琪漂亮乖巧,知書達理,還比不上臨晚鏡那個不知禮數的臭丫頭?”


    紀家小子,翩翩兒郎,若是與夢琪結合,倒是極好的。越想,老夫人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秀嬤嬤還想再說什麽,門外卻傳來了李香香的聲音。


    “啟稟老夫人,二姨娘來看您了。”紅玉丫頭在外麵脆聲稟報道。


    “讓她進來。”老夫人麵色稍霽,兒子不聽話,香香倒是個可心的。


    即便自己沒為她爭取到扶正的機會,她還知道過來看望一下自己。這樣一對比起來,老夫人恨不得當初再多生個女兒,人家都說女兒才貼心,看來是正解啊。可惜,她生天兒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不能懷孕。


    “老夫人,聽說您還沒用晚膳,香香燉了點銀耳燕窩湯給您送來,您多少喝一點吧。”


    李香香進門,手中端著一碗精致的銀耳燕窩,恭順討巧地笑著勸道。


    “香香這是怎麽的,不是讓你直接叫我母親麽?怎的又改成老夫人了?還是,在香香心裏,我還當不得你一聲母親?”


    聽李氏這一聲“老夫人”,她直蹙眉。


    就好像,刻意在提醒自己答應她的事情沒有做到似的。老夫人原本稍霽的臉色頓時又冷了下來。


    “老夫人…香香不是這個意思。您知道的,侯爺對我甚是不喜,今日之後,香香也斷了那個念頭。若是他聽見香香叫您母親,隻怕會更加生氣。即便是叫老夫人,香香心底也是把您當做母親看待的。稱唿什麽的,也就不重要了。”她柔聲解釋,樣子不卑不吭。


    越是這樣,老夫人越是覺得虧欠了她,心底對她又多了幾分滿意。


    老夫人點點頭,朝李香香招了招手:“罷了,你這孩子是個懂事的。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兒上,這銀耳燕窩湯端過來吧,我喝一點。”


    “是。”李香香麵上一喜,趕緊把原本要放茶幾上的碗端上去,遞到老夫人手裏。


    “嗯,不錯,還是你孝順。”老夫人一邊喝著一邊讚許,她也是餓了,一直拉不下麵子,就是想有個人來哄吧。這會兒,李香香倒是給了她台階下。


    “香香是擔心您的身子,您和侯爺置氣做什麽,他想通了,自然就會來給您道歉了。”


    在老夫人麵前,李香香一直都是溫順懂事的形象。


    “你呀,就是這副軟性子。我若不為你爭,你就不自己去爭取麽?這銀耳燕窩,往天兒那裏一送,長期堅持,何愁感動不了他?”拍了拍李香香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老夫人開始給她出主意。


    若是說不死心嗎?


    不!早就死心了。天兒是真的不可能將李氏扶正,她早就看在眼裏。


    可是,總要有個影子在他跟前晃,她心裏才好受一點。不是故意要給兒子添堵,她就是不想兒子對月彌太癡心!


    卻不想,李香香隻是苦笑著開口:“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侯爺連他的院子都不準我進,又如何肯喝我的銀耳燕窩湯?”


    他們的第一次圓房,還是老夫人在給侯爺的參湯裏下了藥才促成的。多虧她的肚子爭氣,一舉懷上了一雙兒女。不然,現在在侯府隻怕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可是,自從那次以後,侯爺就再也不肯吃她做的東西了。就連他的院子,也嚴令禁止自己去。她也不是沒試過老夫人說的辦法,可是侯爺完全不領情,她也死心了。


    她這一生,女兒心癡付,奈何郎心如鐵鑄。罷了,早就想過,再不指望那人的垂憐,隻一門心思為兒女而活,她又何必再想這麽多?


    “唉……說起這事兒,倒也是為娘害了你。慢慢來吧,少年夫妻老來伴,往後的日子裏,他隻你一人,總會看見你的好。”


    那參湯加藥,是她的主意,後來兒子大怒,大鬧了兩場,也便揭過了。隻是,從此以後,他再也沒去過香香的院子。若是她不那麽心急地想要讓兒子和香香圓房,一方麵圓了香香的心願,一方麵為那女人添堵。或許,不至於弄得這麽僵。以至於後來,絕了眼前人兒的機會。


    眼見著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到侯府十多年,過著守活寡的日子,也確實不易。


    所以,即便她私下裏跋扈一點,在侯府張揚一點,隻要不超出她的底線,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香香從未怪過您,老夫人,若不是您,我也不會有凡兒和夢琪兩個可愛的孩子。說起來,要感激您才對。”李香香擦了擦眼角盈盈的淚,楚楚可憐,“侯爺的寵愛,香香也不指望了,就算沒有夫人,也有一個與她長得幾分相似的三姨娘在。我啊,就指望凡兒有出息,而夢琪,能嫁個好人家。”


    替凡兒謀侯府繼承人之事,雖然她不指望老夫人,卻也不介意多個幫手。而夢琪的婚事,多少還是要有老夫人的幫扶的。李香香知道,越能博得老夫人心裏的同情,希望就越大。


    隻等老夫人徹底厭惡了臨晚鏡這個嫡孫女,夢琪才能成為最強烈的對比。


    “你不提她倒也罷,一提起我就來氣!哼…柳氏那個賤婢,竟然想掌管侯府的中饋,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倒要看看,沒有我的命令,侯府裏哪個丫鬟婆子她能使喚得動!”


    雖然,丫鬟婆子更聽兒子這個侯爺的話,但是,兒子一向不多過問府內之事。她要對一個無權無勢柔柔弱弱的柳姨娘使絆子,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您不發話,府裏的下人自然不會買她的賬。隻怕她使喚不動那些丫鬟婆子,會去侯爺那裏告狀啊。”


    老夫人的話,可謂正中李香香的下懷。女人,要麽得到權利,要麽得到男人的愛。她既不能得到侯爺的歡喜,那麽,侯府的掌家之權,她一定要牢牢地握在手裏。以後,夢琪出嫁,才能為她置辦出體麵的嫁妝。


    至於長得與月彌有五分相似的柳姨娘,一直都是老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前是她沒冒頭,如今冒出來,根本不用她出手,老夫人自然就會收拾了她!


    “那她大可以試試!”真以為她老了,這些小輩們就可以在侯府裏為所欲為了嗎?


    別忘了,在侯府成為侯府之前,首先是臨家!一個連皇權都無法輕易撼動的大家族,大家族裏的規矩,豈是說改就能改的?


    那賤婢隻要敢拿天兒來壓她,她會讓她知道,什麽叫做一個當家主母真正的手段。


    “是香香多慮了。”目的已經達到,李香香見好就收。


    又與老夫人閑嘮了一會兒,她就準備告退了。


    可是,在走之前,又被老夫人叫做。


    “香香,你覺得紀府少將軍如何?”


    紀府少將軍?據說,紀家少將軍文武雙全,人也長得俊秀。老夫人提起他,是想做什麽?


    一時之間,摸不透老夫人的心思,李香香隻得說道:“紀府少將軍乃人中龍鳳,燕都男兒,少有可及。”


    紀府少將軍,頗得皇上重用,是年輕一代數一數二的才俊,自然是極好的。


    “那你覺得,夢琪嫁與他如何?”細數燕都城,也隻有那麽幾家能與侯府相當,若是給夢琪另覓良緣,她還擔心高不成低不就。


    這紀家嘛,與臨家也算得上世交,倒是可以一試。更重要的是,她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天兒將臨晚鏡那丫頭嫁給紀家小子的。倒是隔壁送禮的那個景王…嗬嗬,一個麵如惡鬼,不良於行,一個不知禮數,一無是處,倒像是天生一對兒。更重要的一點是,不良於行,恐怕,也難以行房事吧?


    這樣,她還能為臨家生出一個繼承人來嗎?


    “這…老夫人,您說的可是當真?”


    簡直就是突如其來的驚喜啊!李香香完全沒想到,老夫人竟然如此疼愛她的女兒。紀府少將軍,那是多少燕都閨閣女兒的夢中情郎,理想夫婿。


    “自然不假!”


    “若是夢琪真的能嫁給紀少將軍,倒是那丫頭幾世修來的福分。”李香香抓緊了手絹兒,努力平息自己內心的激動,多少收迴了幾分理智,擔憂地說道,“隻是,以夢琪的身份,隻怕紀府看不上她。”


    自家女兒,在她眼裏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畢竟是將軍府,每一代都會出一位皇妃的,可謂貴不可言。這一代卻隻得獨子紀醒空,何等寶貝?


    “這你就不用管了,以紀家與我們定國侯的關係,身份又能差到哪裏去?何況,不是還有個說法叫做代姐出嫁麽?”


    老夫人冷笑,她連這樣的主意都想出來了,也是被自家兒子逼到了一定程度。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代姐出嫁?難道是想讓夢琪代替臨晚鏡那個賤丫頭嫁入紀府?


    “今日紀家小子不是來侯府了嗎?”老夫人的眼底都是算計,或許,她曾經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心計會用到兒孫身上。


    “是,難道…紀府少將軍是來向鏡兒提親的?”不然,老夫人怎麽會說代姐出嫁這一茬?


    “提親?倒是不見人家來提親,隻怕,天兒存了讓鏡兒嫁過去的心思。”紀家怎麽想的,她還真不知道。


    “讓鏡兒嫁過去,侯爺又怎麽會允許夢琪代姐出嫁。”


    “若是兩家要結親,嫡女雖然是不二人選,可鏡兒的名聲,怎麽配得上紀家小子?想必,到時候找個借口讓夢琪代姐出嫁,他們也隻會順水推舟。到時候,夢琪不僅能博得好名聲,還能嫁得如意郎君,有何不可?”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李香香不得不佩服老夫人的好算計了。難怪,雲嬤嬤說老夫人在侯府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夢琪若是代姐出嫁到紀府,豈不是一石二鳥之計?


    沒想到,她還沒和老夫人提起夢琪的婚配之事,老夫人就為她想好了。也沒虧她這麽多年來一直讓夢琪在老夫人麵前孝順討好啊。


    “老夫人,香香替夢琪給您磕頭了。您對她,真的太好了…我…”李香香立馬跪下要給老夫人磕頭道謝。


    就算是做樣子,也要做足!


    “傻孩子,磕頭做什麽?我隻盼望在有生之年還能喝到你那杯媳婦茶就夠了。”


    虛扶了一把李香香,老夫人心下愈發滿意。這個懂得感恩戴德的,才是她喜歡的媳婦。


    這廂…老夫人和李氏婆媳情深。另一邊,景王卻是想盡辦法把還沒來得及迴府的未來嶽父(單方麵認定的)請到了自己的王府。


    “景王這是做什麽?昨晚劫持我女兒不算,今日連微臣也要劫持了嗎?”


    如此喪心病狂,你皇兄知道嗎?你家母後那個老妖婆知道嗎?


    他原本在皇宮才迴來,還沒來得及進侯府的大門,就被景王派人攔在門外,一定要請他到侯府一趟。


    臨鼎天雖然覺得奇怪,卻還是跟著來了。他倒是想看看,景王的罐子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請釋苦大師來做說客要鏡兒替他祛毒也就罷了,這會兒連他也要一並請過來?


    想幹嘛?以為有釋苦大師在,就成了他的免死金牌不成?哪兒需要往哪兒搬?


    “侯爺誤會了。”對於定國侯這種類似無賴的說法,夙鬱流景隻覺得自己很委屈。


    誰像他這樣,還沒出手,就被未來嶽父嫌棄了個徹底?當然,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還想努力在未來嶽父麵前表現得好一點。


    “誤會?有什麽好誤會的?別跟太後娘娘一樣,就知道狡辯。”反正,臨老爹除了在皇上麵前會收斂一點,在其他皇族麵前張狂慣了。即便那人是夙鬱流景,僅僅在皇帝一人之下的景王,也不例外。


    “咳咳…”夙鬱流景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後看向釋苦大師。


    大師,還是您來吧,這未來嶽父明顯已經把本王當成假想敵了。


    見夙鬱流景看向釋苦大師,臨老爹在心裏啐了一口:呸,那點出息!


    當然,他也隻是故意貶低一下夙鬱流景給自己點心理安慰而已。他也不知外傳冷血殘忍殺人不眨眼的景王為何會對自己百般容忍,難道,是他魅力太大?


    這個時候,臨老爹還沒有想過,眼前人早就看上自家女兒了。他原本防景王,也隻是出於本能。


    就像,自家種了好多年的白菜,要防著別被豬拱了似的。


    等以後知道了,臨老爹倒是佩服自己之前的先見之明了。


    “侯爺,是這樣的。”釋苦大師心下好笑,麵上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樣,看向定國侯,“今日貧僧偶然發現臨小姐體內有一種奇怪的封印,我們擔心她的身體,所以想把您請過來問問,對於她體內的封印,您知道嗎?”


    “封印?”臨鼎天一愣…他怎麽不知道?


    “您也不知道?”釋苦大師也是一愣,這下怎麽辦?


    他對那封印束手無策,原本寄希望於定國侯,卻不想,得到的答案竟然也是一片茫然。


    “哦…原來您說的是那封印的事兒啊…”臨老爹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聲音拖得老長。


    “您知道?”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景王與釋苦大師具是心裏一喜,以為他想起了什麽。


    卻不想,臨老爹下一句話差點沒把兩人給氣死——


    “不知道!”


    三個字,差點把景王氣得吐血。


    而釋苦大師也直搖頭,心下卻道:這臨鼎天,這麽多年來,還真是一點沒變。這愛折騰人的性子,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啊。


    他與定國侯的父親,臨淄,是至交。臨鼎天年少時,第一次被他父親帶到普渡寺見他。與他兒子臨晚照一樣,和他下棋,完全不安套路出牌,花招不斷。


    最後,竟然使詐,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偷換了棋子。雖說是勝之不武,卻也如他所說的兵不厭詐。


    他當時便感歎,此子絕非池中之物,若是時勢對其有利,必成大器,實屬蕩世奇才!


    最後,也證明他當時沒說錯。從臨家天才少主,到率領三軍與紀府大將軍紀恕直逼鳳離國都城隻為嚇尿鳳離皇的定國侯。


    一生榮辱啊!


    ------題外話------


    開學啦,小夥伴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咳,也別忘了抽空來晃悠幾圈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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