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榻上的女子輕咳數聲,忽然發出了一絲微弱的聲音。


    楚天白躬身伏在她耳邊,隻聽平日裏明亮的聲音低沉沙啞,她說:“痛。”


    深唿一口氣,楚天白隱隱感到胸口一陣刺痛。


    蔣廣白徐徐起身,雙腿有些麻木,“既然尊夫人已無大礙,蔣某不便久留,告辭。”


    抬步出門,眼前卻是刀槍林立的涼寒之色。方才還深情無雙的大學士,忽而聲音冷冽,“蔣先生且慢。”


    “內子尚未痊愈,有勞蔣先生在府上暫住幾日。”楚天白沉聲道。


    自己倒是個料事如神的醫者,蔣廣白也不抗爭,淡淡道:“既然如此,便叨擾了。”


    章華剛剛蘇醒過來,不知是誰在遠處說話,口腔中的疼痛蔓延到整個麵頰。她微微張口,看到楚天白俯身瞧她,更是驚得雙目圓睜,霎時淚如雨下。


    忽如其來的眼淚令楚天白心痛不已,他手忙腳亂地哄她,“章華,我錯了,你莫要哭。”


    昨夜之事難以啟齒,卻一幕幕在章華腦海中翻來覆、揮之不去。一想到此處,章華不由得胸中一陣惡心,忽然幹嘔起來。


    舉世無雙的霸道淩厲香氣,險些教她就範,楚天白竟然意欲再次毀了她!是他,原來是他!


    章華隻覺全身的血氣都湧入頭頂,仿佛要將她炸裂一般。八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想忘記那一夜,卻又無時無刻不想起那一夜。


    她的憧憬卻被那一夜盡數毀滅,那人毀了她的清白,亦毀了她的姻緣。


    她原名翳月,雖是貴胄之身,卻低賤如塵土。就連宮婢內侍,都竊竊私語,說翳月公主乃是穆嬪與人私通的下賤胚子。


    母親亡故後,她在新帝的庇佑下養育薛府。


    章乃母親的姓氏,華卻是新帝賜予她的名字,華者,繁盛、榮耀也。


    以她的身世境遇,章華原以為世上不會再有男子敢娶她為妻,然而偏有那一人願冒天下之大不韙。


    世上有諸多男子愛慕她,卻隻願將她藏嬌金屋,不得見光。唯獨他堂堂正正,願以正妻之禮待之。


    他與她相約月下,他與她情定少年。若不是戰事突起,他便不會投筆從戎。然而這一去,卻是她噩夢的開始。


    每到雷雨夜晚,她便害怕得整晚也睡不著覺。


    一如當年那一夜,陣陣雷聲掩蓋了她驚慌失措地哭泣,亦掩蓋了男子馳騁萬裏的喘息。她甚至不知道那人是誰,隻知道屋內的香氣氤氳。


    他是齊驍的模樣,可那猙獰的笑容和瘋狂的占有卻令她生不如死,她知道,他不是。


    章華萬念俱灰,她的幼年已是極為不幸,好不容易離開皇宮,為何還要遭受這般的侮辱。


    之後數十日,她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她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她與齊驍,唯有來世再見。


    親手寫下絕筆信送予遠赴西北的心上人之後,章華便換了素服,懸梁自盡。


    尋死哪有那樣容易,恩師薛航救下了她,惋惜道:“青春年少,為何要做這番癡傻之事?”


    章華泣不成聲地抓住薛航的衣角,“可我不知該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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