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鐵掌無聲無息的拍在被子上。


    柔軟的被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繃直,筆直的就像一塊鐵板,被子下的人會被活活震的內髒破裂身受重傷。


    “嗯?”袁翔感覺不對,揮掌反身撩去。


    隻是袁翔畢竟隻是家傳了幾手莊稼把式,不能算真正的武人,再加之年紀大了身形難免有些緩慢。就在這個檔口,一隻修長潔白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頭上。


    袁翔就像是渾身觸電一樣的抖動起來,一股柔勁侵入體內,雖然不強卻震的他五髒生疼,翻江倒海幾欲嘔吐。


    半響袁翔才緩過氣來,渾身卻鬆軟無力,站都站不穩。


    “你早知道我會來?”袁翔問道。


    張路看著袁翔,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我不知道,隻是我晚上根本睡不著,你的腳步雖然輕,但是我還是聽見了。”


    昏暗的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我未必不會告訴你答案。”張路歎氣說道,然而這話···他說的違心。


    他身負血海深仇,有大冤未曾昭雪。


    又怎麽可能真的因為傳武之義,而出賣了自己現如今最大的隱秘?


    更何況···說起來,那鐵掌功···本就是用救命之恩換的。


    他不虧心。


    袁翔聞言卻雙眼一亮,枯黃的老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嗎?”


    張路搖搖頭:“不會!因為你要殺我。我的命很重要,在洗清冤屈和報仇之前,我絕不能死。任何想要殺我的人,我都不會和他客氣。”


    “我沒想要殺你,我隻是想先控製住你,然後問出你的秘密。”袁翔狡辯道。


    張路冷笑道:“一年前我或許會相信你,但是現在的我從不會去考驗人性。你既然可以想出打傷我逼問的辦法來,就絕不會吝嗇為了獨占秘密而殺了我。”


    “何況你心裏真的不清楚我為什麽會變強嗎?你來我這裏,不是為了知道我變強的秘密,而是為了殺我···找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張路一言擊出,袁翔麵色大變,顯然被張路擊中了最深沉的心思。


    “在這種地方,除了能晶還有什麽會讓一個從不曾練過鐵砂掌,已經年過三十潛力不足的人,在短短三個月內將這門需要漫長時間打磨的掌法練到巔峰?”張路直接了當的說出秘密。


    袁翔嚇的麵如土色,顫抖著嘴唇道:“你怎麽敢說出來,你怎麽能說出來。”


    “你要殺我?你···你不能這樣,你的掌法是我教你的。我可以算是你的師父。你殺我就等於是欺師滅祖。”袁翔警告著張路。


    張路道:“是!我曾經可能會有那麽點機會成為你的徒弟,但是你沒有認。因為你隻想教我一些粗淺的功夫償還人情,而且你還想讓我取代你的位置,好重獲自由。”


    袁翔顫抖著聲音道:“你都知道了?”


    張路道:“你那麽在乎我的性命,我又怎麽會不知道?我活著才能代替你在這裏挖礦,我死了你還得繼續守在這裏,雖然名義上有很高的待遇,但是花不出去的錢就不是錢,抖不了威風的官就不是官。”


    隨著張路將袁翔最深沉的心思一一抖落出來,袁翔的表情反而平靜下來:“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有過這些想法,但是這些也都隻是一些片麵的想法,你或許不會相信,我教你鐵砂掌最初真的隻是為了償還救命之恩,我勸你不要過度修煉外功也的確是為了你好。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很複雜的,善的念頭和惡的念頭甚至會同時誕生,區別隻在於選擇。今晚···我選錯了。”


    “你以為我會殺你?”張路問道。


    袁翔道:“如果我是你,我想不出什麽理由放過我。”


    “你在激我,這不是個聰明的做法。”張路說道。


    “但是我不會殺你。”


    袁翔的臉上喜色一閃而過,眼神中卻滿是疑慮,顯然並不是很相信張路的話。


    張路殺過人,不是在下水城,是在流浪的六個月中,一時大意,撿了人丟在他麵前的半包煙,隨後···他就被人打了悶棍,腦殼都敲破了,醒來的時候,那害他的人,正用麵包車載著他,聯係一個黑心醫生,要將他賣到器官醫院。


    雖然被捆著雙手雙腳,張路卻依靠不要命的風格,硬生生的一頭撞在了方向盤上。


    麵包車摔下了山崖。


    幸運的是,他輕傷而那個人販子重傷。


    用玻璃割破繩索後,張路將玻璃渣子紮入了人販子的喉管。


    他雖然殺了人,但是沒有人追究,當地的警察也沒有過於警惕的調查這件事情,畢竟···神探不是沒有,卻並不遍布於世界的任何角落。這件事隻是被當做了交通事故處理,這讓張路躲過了一劫。


    之所以在這裏提起這件事來,就是為了佐證張路不是不敢殺人,而是因為他真的不想殺袁翔。


    無論袁翔犯了什麽錯,他畢竟給了張路一個複仇的契機,鐵砂掌對於張路而言很重要,遠比袁翔想象的重要。


    當然···除此之外,林溪其實還有第二重心思···一重更為隱秘的心思。


    “我說過不殺你,就不會殺你,你走吧!今晚你沒有來找過我,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幹。”


    袁翔掙紮起身,緩緩的退出了張路的房間。


    至此原本還有幾分師徒情分的二人分道揚鑣。


    接下來一個月相安無事,張路隻是偶爾以能晶加深鐵砂掌的造詣。相比起來袁翔要瘋狂的多,他幾乎是將找到的大半能晶偷偷的吸收掉。


    一個月下來,他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原本幹枯卻又寬大的手掌重新蛻變,晶瑩宛如白玉,枯黃的麵孔也重獲青春,像是突然年輕了二十歲一般。


    這樣的變化即便是瞎子也能察覺到不對勁,唯有袁翔陷入了掌法不斷突破的興奮之中,反而對自身的變化沒有準確的認知和察覺。


    他畢竟練了大半輩子的鐵掌。


    個中執念,遠勝於張路。


    張路可以忍住貪念,徐徐圖之。


    是因為他用仇恨鎮壓著內心躁動的貪婪。


    六個月的流浪,讓他學會了蟄伏和冷靜。


    袁翔不同,在這個狹隘的天地裏,他被封閉的太久了。


    內心早有野獸,時刻瘋狂。


    看似無法理解,其實理所當然。


    當貪婪逐漸淹沒了理智,再謹慎的人也不免走向注定的滅亡。


    幾乎所有的礦工都發現了袁翔的異常,都開始刻意的與袁翔拉開距離。


    這一日上井,礦井外戰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一股兇悍的氣息撲麵而來。很顯然這是一群真正見過血的精英···。


    隻是這大好的江山,海清河晏···哪裏來的真槍實戰?


    更或許···所謂的和平,不過是被血肉的城牆,擋在了看不見的地方。


    “袁翔!跟我們走一趟吧!長官要見你!”兩個戰士直接用槍抵住了袁翔的後腰,這不是請人,而是在押送犯人。


    袁翔也發現不妙,故作大聲道:“我為部隊立過功,我的軍銜是準尉,你們想幹什麽?”


    一個同樣是準尉的軍官走了出來,冷漠的掃視著袁翔:“要麽跟我們走,要麽就立刻執行槍決。你···沒有選擇。”


    袁翔雙目一冷,一個轉身靈活如猿猴。


    啪啪!


    兩個荷槍實彈的百戰老兵直接被袁翔用手掌拍飛了出去,竟然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身強力壯的兩個士兵倒在地上,胸口凹陷下去了一大片,隻怕是活不成了。


    即便他們身上,其實穿著的裝備,不僅可以防住子彈,更能防住銳器的刺傷以及鈍器敲打的大部分衝擊力。


    “不!我還有第三個選擇,我已經將鐵掌練到了前無古人的極限巔峰,雙掌之下就是子彈也能拍開,你們能夠奈我何?”袁翔大聲說著,整個人已經化作一道閃電衝入了軍陣之中。揚起手掌將幾個措不及防的戰士拍飛。


    揚起一雙肉掌的袁翔簡直就像是在揮舞數百斤的大錘,那是擦著就傷挨著便死。


    而此時,張路就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裏。


    站在一個監控設備看不到的角落,默默的關注著一切。


    且在腦海裏,將自己放在與袁翔同樣的位置。


    試著代入袁翔的身份。


    入礦場這麽久。


    有些真相,其實張路早已清楚,卻並不說明。


    這些礦場裏的工人,多數和他一樣,有著難言之隱。


    明麵上,他們有著極好的待遇,更有著軍銜上的獎勵。


    然而實際上···他們絕不可能真的有離開,享受收獲的那一天。


    死亡···是他們唯一離開的途徑。


    礦井不是不能做的更好。


    防禦風雪···也絕非難事。


    但是,極簡的工程,除了可以有效的避免能晶被破壞,造成流失之外。


    也可以避免消息的泄露。


    而那些年老體衰的礦工,也會在‘自然’的淘汰之中,功成身退。


    鐵掌!


    是張路唯一的期待。


    他想看看···在麵對現代化的武器時。


    經過能晶激活的鐵掌,是否有一戰之力。


    他那一晚,留下袁翔的命。


    除了貿然殺了他,不好交代這個原因。


    以及一些私人的情感因素。


    最重要的理由,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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