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日,林溪與天子之間,陷入了某種僵持。


    強烈對抗的味道,實在是再明顯不過。


    得益於此,反而是許多人都跳出來,為林溪說好話。


    然後又到林溪這裏遊說。


    一個掌握了一支可觀力量,卻又對當朝天子不滿的宰相,可以滿足很多人的政治需求。


    而將林溪鎖在永安城,而不讓他返迴山南邊城主持大局,更是符合他們的利益。


    平衡二字,存在於權利的每一個角落。


    並不是隻有天子,才有資格去玩弄平衡。


    他也不過是天秤上,一個比較大的砝碼。


    僵持了四天的時間,林溪還是入城了。


    作為妥協,虎豹未曾入城,就放牧在了城外的山林之中。


    每日有人定時定點投喂血食。


    而蠻人勇士們,卻不解甲胄,不繳武器。


    城中相府猶在。


    林溪聽聞,天子曾經將文元祥舊時在永安城的府邸,重新賜予給了一位善於溜須拍馬的近臣。


    不過現在,那位近臣因為貪贓枉法、草菅人命,被下了大獄。


    府邸便又重新空了出來,等待著它曾經的主人再次入住。


    相府之中,林溪也見到了文元祥的家人。


    三個兒子,都隻是老實本份之輩,進取不足,守成都勉強。


    還有兩個女兒早已遠嫁。


    孫子輩比較多,大約有二十幾個,林溪在文元祥的記憶力,都沒有找到完整的名錄,然後對號入座。


    很顯然,這位一心為公,甚至不惜以靈魂為交換,也要匡扶社稷的老人,對自己的家事,並不是很上心。


    讓林溪鬆一口氣的是,文元祥的老伴早就去了。


    幾房早已年老色衰的小妾,則是大可不必在意,不去管她們也就是了。


    雖然重新獲得身軀後,林溪無論是哪一個身體,寶劍都未曾開鋒。


    不過這種事情,他並不在意。


    或許是轉生為天魔之後,這種屬於凡人肉胎的‘雜念’,已經無法影響和幹涉他了吧!


    這會讓他更強大!


    書房內,林溪正在燈下,觀看著從蘭台送來的典籍,以及一些舊時已經經過批閱、注釋的奏折。


    文元祥的記憶裏,雖然有著很多可以閱讀的內容。


    但是他畢竟已經離開了大祟中心有一段時間,對於時局的把握不再敏銳。


    何況,那些記憶裏,充滿了文元祥自己的理解。


    林溪早就知道,附身奪魂者的記憶,並不是那麽靠得住。


    嘎吱!


    書房的門被輕輕的推開了。


    一個有著鵝蛋臉,肉乎乎,笑起來有兩個小巧酒窩的少女,轉動著大眼珠子,活潑的溜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個飯盒。


    看著少女機靈的摸樣,林溪慈祥的笑了笑,然後招招手:“糯糯來了?過來!”


    少女是文元祥大兒子的二女兒,現在當然也可以算是林溪的孫女。


    文諾提著飯盒,輕盈的像一隻小鹿,跑到林溪的身邊,一把就抱住了林溪的脖子。


    這讓林溪稍微有些不自然。


    不過,屬於文元祥的身體記憶,很顯然熟悉這種接觸。


    隻要將‘自己’,沉浸入文元祥的記憶中,去代入他的情感,一切的別扭都會消失。


    同時,那也會讓林溪感覺自己,更加像一個人。


    但是他也要提醒自己,不能沉迷於這種完全浸入式的感受。


    林溪正在經曆的,是所有的天魔,都無法理解和感知的。


    一般來講,沒有達到一定級別的天魔,根本沒有機會潛入物質界,更別提遁入某些人的靈魂,去感受‘人’的感受。


    而到了相應級別的天魔,他們的意誌和思維,是強大且堅定的,已然擁有著超凡脫俗的偉力。


    更不會被凡人的記憶所迷惑。


    被凡人的情感封鎖。


    “爺爺!您能迴來,真好!”少女嬌憨的將頭靠在林溪的肩膀上,明媚的大眼睛裏,一瞬間卻又布滿了傷感。


    林溪卻笑道:“你師父,最近有再來找你嗎?”


    文諾是文家唯一的修行者。


    以往···她還肩負著保護文元祥的責任。


    文諾的師父很神秘,似乎並不是什麽遊走四方的散修,而是出身大宗門。


    這一點,從文諾從不缺少修行資源便可看出。


    隻是卻不知為何,文諾的師父,從不帶她入宗門修行,僅僅隻是私下收為弟子,精心教導。


    少女點點頭道:“師父一直有來,不過最近來的都隻是她的水靈分身,聽師父說,她的本體正在上古冰原的大裂縫深處,給糯糯尋找適合用來築基的法寶胚胎。”


    築基是真氣突破到真元的一個過程,也是真正進入修行門檻的開始。


    而築基在這方物質世界,也被分為最普通的靈氣築基,靈丹築基還有靈寶築基。


    靈氣築基顧名思義,就是以大量的靈氣灌入體內,然後以自身功力,形成強大的壓強,將真氣液化,由真氣轉變為真元,鑄造修行之基礎。


    幾乎九成的修行者,都是選擇這種方式築基。


    而靈丹築基會高一層,有些靈丹擁有打破極限的威力。


    可以臨時將吞服靈丹的修行者,功力再往上拔高一兩成,甚至三四成,模擬出超越一般練氣等級的效果,鑄造更加完美的道基。


    至於靈寶築基最為奢侈。


    需要至少金丹期的修士,采用品質不低的天材地寶,耗費心力鑄造法寶胚胎。


    然後將法寶胚胎植入即將突破練氣,進入築基的修行者體內。


    讓法寶與修行者自身初生的真元感應,相互協調,相互推進,不僅可以獲得更高質量的真元,並且能夠讓築基期的修行者,提前掌握一些非凡異力,接近神通。


    更可以借用法寶之力,攻擊或者防禦。


    通常即便是在大宗門內,一位有著金丹期修為的長老,也大概隻願意為有十分親密血脈關係的後人,或者衣缽弟子去鑄造築基法寶。


    文諾的師父,願意耗費時間和精力,為她這麽做,顯然是十分看重。


    “說起來,我也到了要突破築基的時候了,雖然現在我要做的事情,並不是十分依仗所謂修士的修為。但是適當的擁有一定程度的修為,還有一些相應的手段,更加可靠和安全。畢竟···哪怕是蠻人,也不是十足的值得信任。即便是他們一開始被我欺騙,但是現在也應該反映過來了。之所以還和我繼續合作,完全是因為,我能持續不斷的為他們帶來利益而已。”林溪此刻不免想到了自己。


    他的頭腦一直很清醒,沒有被短暫的成功,而麻痹了自己的精神,變得大意。


    他看似掌握了不少籌碼。


    但是他手中籌碼的組成部分,還是太單一了。


    隻要有人可以取代他,獲得大部分蠻人的支持,成為新的溝通紐帶。


    那麽他就會立刻失去全部的‘力量’。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


    所以,在永安城獲得權利後,林溪首先應該去做的,不是急不可待的完成文元祥的願望,而是先獲得另一種渠道的‘強大’。


    畢竟兩條腿走路才平穩。


    一條腿即便是再粗壯,也難免有被絆住腳的時候。


    “好了!記住好好和你師父學,不要操心家中的事情,家裏有爺爺在。”林溪摸了摸少女的腦袋瓜,然後說道。


    少女放下食盒,又勸了幾句,讓林溪早點休息。


    隨後消失在了書房。


    等到夜深人靜之後,林溪便對一直躺在書房角落裏,似乎是在酣睡的山雀道:“山雀!看住門,不管是誰,我沒有醒過來之前,都不準進來。”


    “好的,耶耶!”山雀果然沒有睡著,他隻是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


    吩咐好山雀後,林溪轉入裏間。


    然後尋了個蒲團,盤腿坐在蒲團上。


    大量的負麵情緒被點燃。


    海量的陰邪靈氣,如同潮水一般,朝著林溪湧來。


    在突破之前,林溪先要用靈氣,對文元祥肉身,進行又一輪的強化。


    “可惜,蠻族的修行法子,並不適用於普通人,否則我若能學,文元祥的身體也不會脆弱成這樣,每一次提升修為,都必須先注意,不把他的身體給弄壞了。”這個念頭在林溪的腦子裏一閃而逝。


    隨後林溪更加注意的讓部分真氣,裹著靈氣,將身體裏的百脈護住。


    等到感覺經脈已經足夠抵禦,真氣壓縮成真元時的衝擊後,這才將更多的陰邪靈氣引入體內。


    一瞬間,就在林溪的頭頂,坍塌了一個靈氣的缺口。


    大量的陰邪靈氣引動,然後在身體裏,刮起了一陣‘龍卷風’。


    丹田之中,真氣躁動,狂躁之意,莫名的開始上湧。


    卻又被林溪本質上的眼魔分身,將這些狂躁之意直接消化。


    這是陰邪靈氣轉化的真氣,被壓縮時,造成的本能反饋。


    若是汲取的如清晨紫氣,或者陽性靈氣所化的真氣,在壓縮時,更多形成的便是暖流和溫和之意。


    在大量的陰邪靈氣灌溉下。


    丹田之中,終於誕生了第一滴真元。


    隨後真元越來越多。


    漸漸的組成了一個顏色泛黑,質地晶瑩的液態圓盤。


    此刻,林溪以文元祥這具身體修煉的道基已成。


    雖然是最普通的靈氣築基,同時道基的質量也很一般。


    畢竟,文元祥的資質和年齡擺在這裏,能夠成功築基,也都得虧了林溪本質上的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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