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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迴在野稱妖異,臨朝唿仙尊(下)


    迷仙散這種煉藥用藥之術並不常見。一來因為使用它當時方便但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影響後果;二來它非常接近淫賊、偷盜的手段,弟子品行不端一旦亂用不堪設想;三來真正有修為的高人有的是別的神通,用不著這個。所以一般正規修行門派根本不會傳授弟子,象正一門這樣以出家人為主的門派還明令禁止弟子煉製與使用迷仙散。迷仙散在修行界雖未公開禁用,但也是公認的下三濫手段。堂堂海南派弟子在蕪城鬧市中用迷仙散對付三個孩子,實在是太不入流了!


    眾人議論當然不會說什麽好話,許多人甚至在為柳依依剛才出手傷人叫好。七葉的臉漸漸成了豬肝色,他不等和鋒問話,轉身朝跪在地上的寶杖厲喝道:“寶杖,你不要裝死!究竟怎麽迴事從實招來!……跪好了,誰叫你起來的?”


    跪在地上的寶杖此時已經緩過一點陽氣來,聽七葉叫他的名字掙紮著想站起身,又被七葉一聲厲喝按迴到地上。他答話時牙關打戰口齒也不是很利索,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身上冷:“稟、稟髒門,那天我、我對髒前輩介死國了!”


    張先生好氣又好笑道:“你叫你們家髒門,我可不敢當你的髒前輩,你怎麽死的我可不清楚!……七葉,就不能叫個口齒利索會說話的弟子來問嗎?當時還有另外三名海南弟子在場,叫他們問話也是一樣的。”


    和鋒一聲冷喝:“七葉,把有關的門下都叫出來,現在不是護短的時候!”


    沒等七葉開口,終南派弟子中又走出三個人,與寶杖並排跪下,紛紛開口道:“掌門與前輩恕罪”、“那天我們隻是無心之過”、“弟子知道錯了!”……


    七葉:“一個一個說話!郝祝祥,你先說,那天寶杖對張先生怎麽解釋的?”


    那名叫郝祝祥的弟子答道:“寶杖師叔那日要帶走這名仙童,被前輩阻止。他對張前輩解釋――看見這幾個小妖精在鬧市中亂走,恐怕一不心惹出事端,所以想將她帶到僻靜處告誡一番。後來看見三位前輩出麵,我們覺得沒有必要多事,就告辭了。――當時情況就是這樣,不信你問張前輩。”


    這郝祝祥顯然是個口齒伶俐、反應機敏之人,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難怪七葉點名要他迴答。郝祝祥話音剛落,丹霞夫人沉聲問道:“這是哪家的道理!我兒子也是妖精嗎?”丹霞生在一旁勸阻:“夫人少安毋躁,和鋒真人自會明辨是非。”


    和鋒不理會旁人,隻問張先生:“張師弟,當時是這樣的嗎?”


    張先生:“寶杖見我們出現,知事不可為,嘴上的確是這麽說的。”


    和鋒又問郝祝祥:“你們認識丹紫成嗎?就是這個孩子。”


    郝祝祥:“不認識。”


    和鋒:“他是人還是妖精?”


    郝祝祥:“是人。”


    和鋒:“他不僅是人,而且還是個孩子,你們也能看出來他於修行一道尚未入門。……我再問你,你們動手拿人時,有沒有問過這三個孩子的姓名來曆?說實話!”


    郝祝祥一哆嗦:“沒有,當時考慮不周忘了問。”


    和鋒:“這用不著考慮,如果是你家孩子你就不會這麽想。……你們問都不問來曆就想迷倒這兩個小子,帶走這位仙童是不是?”


    郝祝祥:“情況是這樣,不過我們也是好心,並未傷人……”


    和鋒:“這位仙童誰都能看出來於人有益而無傷,在人群中根本無害。你們真要是好心勸戒,也應該對這個小蛇妖說話才是。”和鋒指了指場邊的阿遊。阿遊衝著他們一吐舌頭,這小子的舌尖很細,尖端還有一個細小的分岔。他雖然化為人形但修行未足,這下誰都看出他是個蛇妖了。


    郝祝祥:“這,這我沒想那麽多,當時是寶杖師叔的主意。”


    和鋒語氣一肅:“郝祝祥,我等修行悟道之人問答之間不該如此閃爍吞吐!我如此問你,也是尊重同道之意。在場的前輩高人有莫大神通,就算你不盡言也有辦法知道察知當日的實情。但此等神通,按律不能輕易使用,否則就是對海南派不敬……七葉掌門,你說是不是?”


    七葉一直沒說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此時恨恨的說了一句:“我的臉麵都讓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弟子丟光了!……有什麽話還不快說清楚,難道還要和鋒真人一句一句問嗎?”


    和鋒看了七葉一眼,居然施了一禮:“如此,多謝七葉掌門的胸襟通達了!”


    我正不解其意,就聽和鋒接下來的話聲變了――變得低沉隱約有滾雷之威。聽著雖不響亮卻有耳膜嗡鳴感,就覺得靈台一陣恍動,我的感覺尚且如此,那幾個被和鋒問話的人感受可想而知。和鋒問道:“麵對不傷己之人,在鬧市中施用迷仙散;麵對師門同道尊長,掩飾惡行言多不實;麵對前輩門下仙童,起歹心出手劫掠。你們知道都犯了什麽戒律嗎?寶杖為主,你等三人是脅從,但若在這個場合還要掩惡者,與寶杖同罪!”


    那三人此刻幾乎是搶著同時迴答:“寶杖說那孩子是仙人不留果花精,百年難遇的大補之物!正好拿下送給新掌門煉藥,我們也好多學幾手高深道法,可傲視同門。”


    七葉斷喝一聲:“混帳東西!竟然背著我如此妄為。你們今日就滾出正一三山,迴瓊崖絕穀中自封神通麵壁三年!……和鋒師伯,我如此處置是否合適?”


    和鋒:“海南掌門既然已經下令,也就如此了。他們三人隻是脅從,這麽懲罰算相當。寶杖是首惡,且觸犯的不是哪一派的門規,而是天下修行人的共戒,當重懲!否則難以向風前輩與丹霞伉儷以及天下同道交代。”


    聽到這裏我也忍不住的感慨!這件事看上去本來可大可小,阿遊與果果原是沒有背景和依靠的、山野通靈的蛇妖花精,如果不是恰巧被柳依依領了迴來還真難知遭遇如何?如果海南派抓果果在鬧市中無人阻止,又如果此事沒有修行高人為她出頭,那麽果果現在的下場就難測了。寶杖也不會受到處罰,甚至會在七葉那裏得到好處。


    市俗間的法律很難管得了這群人,所以紅塵內外必須有界限。在修行界內部,也必須共定嚴規。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就是人人要有守護法度的自覺責任與自省意識!


    什麽是對錯、是非、善惡?什麽是為與不為?高僧法海曾經對我講過――知對而行就是善,知錯仍為就是惡。這句話看似簡單實則高深,因為他不是在講對錯的標準而是在講心性!每一個完整的人格自我,都有自己所認知的對錯,可能標準是不一樣的,但在每一種標準體係下都可以去談心性的善惡。比如兩軍交戰,奮勇殺敵者是英雄,叛國投敵者是敗類,不論是那一方,雖然雙方的立場完全相對。


    行而下之,如何知對錯?這是萬年以來的一個永恆拷問!這種拷問入手時異常簡單――不願意別人對自己做的事,就不該對別人做,尤其是擁有超人的力量之後。這就是“已之不欲,勿施於人”,能夠自覺的進行這種拷問,那就是在修磨心性。那麽修行悟道,“道”又在何處?穿鑿之後才能體會!


    再行而下之,如何去穿鑿?那就是落於實地的“修行”了!對於普通人有這麽一種情況――為惡利己隻要不被揪出來就做,可能被揪出來就不做。比如自古官場,被查出來的都是萬人唾棄的貪官汙吏,沒查出來的都是人人逢迎的顯要尊貴,天壤之間隻有一線之隔。修行就是要去掉這一線之隔,做迴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做給別人去看。


    一切迴溯而上,做迴本心隻是一個出發點,然後才能真正去拷問對錯,修磨心性,感悟天道――其路修遠兮!


    我也是個修行人,所行可能暗合於此,但對此還沒有自覺的證悟。今天鬧事之前風君子曾提到天下修行人對我的評語,而我當時想到“心中一個石野,世上一個石野,那個才是石野?”失神之間風君子說“嬰兒”的心境快到了,卻又沒有解釋。現在我恍然有所悟――所謂嬰兒的象征不就是從自發孕育走向自覺存在嗎?


    領悟這一點過程很複雜,但時間也就是一轉念,那邊和鋒真人還在處置寶杖。七葉問和鋒:“請問師伯,該如何處置這個膽大妄為的東西?”


    和鋒麵無表情道:“依戒,共誅之!但念在其行並未得逞,可留其性命。……廢其修為,逐出門牆。”此言一出滿場嘩然――和鋒罰得太重了!


    寶杖身子一軟癱坐在地,說話卻變清楚了:“掌門,我一時鬼迷心竅,現在真的知錯了!就給我一次機會吧!”他不求和鋒卻求七葉,原因無他,七葉開宗未久正在聚集人氣之時,如果當眾護不住弟子讓寶杖受此重罰,恐怕以後海南派聲威大損。


    七葉的臉色很難看,不得不向和鋒施禮道:“寶杖當領重罰,可修行之罰也是勸救機緣,可否再給他留一線機會?”


    和鋒的表情就象在等七葉說這句話,點頭道:“你要替他說項,總得有說項的緣由。”


    七葉:“寶杖所行雖惡,但劫掠未遂。況且他不知這位仙童的來曆,所謂不知者不罪,以常理觀其行,是在人世間偶遇仙草花精起了貪占之心。似乎罪不致此。”


    七葉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不是這麽多修行高人出頭,尤其是忘情公子給果果認家門,那麽她就是成精的草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和鋒沒有答話卻問我:“石師弟,今日是你率先問罪,你認為七葉掌門的話如何?”


    和鋒問我也是給雙方找台階,如果我一鬆口這事也就好了結。可我在剛才的一番思索中還沒迴過味來,直接說道:“七葉掌門所言其錯有二。其一不是寶杖不知,而是不問,不問又如何能知?其二果果雖然出身草木,但已得靈性修成人形,就是人間自主之生靈,寶杖不是簡單的貪占物用。”


    “對呀!小真人所言極是。和尚沒出家之前也是吃過肉的,但出了家就是和尚,和尚就不吃肉了!人吃肉、和尚不吃肉、可和尚也吃過肉、和尚是什麽人?這個問題我三十年前才突然頓悟!……人入空門為僧,草木成精為生。和尚自己不願意你不能逼他還俗吃肉,果果自己不答應你不能逼她再為草木煉藥。……石野小小年紀說出來的話,有禪機,有禪機!”


    所有人都在私下議論沒有公然插口的,這時能高聲來這麽一大段的,也就是九林禪院的老天真法澄了。法澄和尚的話是在附和我,然而聽上去就象在起哄一樣,有人都笑了。和鋒知道法澄的脾氣與修行,也沒有介意,反而轉頭問道:“依大師之意,該如何處置寶杖?才能既嚴明戒律,又不失慈悲心懷呢?”


    法澄一搖新剃的光頭,指著遠處道:“你問我沒用,問石小真人也沒用,要問就問山坡上敲鍾的那個前輩小子。”


    法澄一語點破了關鍵的人物,和鋒也立刻明白了,他向山坡上的風君子朗聲道:“請問風小前輩,是否可以給寶杖留一線機會,也算不破壞善結大會的本意?”


    風君子終於站起身來,將七情鍾交給七心,一路走了下來,人群分開一線,將他讓到場中。他盯了七葉好幾眼,終於指著寶杖對和鋒說:“我就為這個海南派的同道求情罷,不必廢去修為逐出門牆,‘封禁’十年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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