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大人一進門正看到尼赫魯趴在籬牆上準備火球術,星星點點的火元素已經在夜空中若隱若現,顯然快要接近尾聲。


    李察抬手就是一個大脖溜打斷施法,留下一句“不準使用元素力量”給一臉茫然的尼赫魯,人已經朝營地裏走去。


    高山堡的幾個頭頭腦腦迎上來,岡瑟一見麵就開始大唿小叫地發問:“頭兒,外麵那是什麽玩意?”


    “那是行屍,算是一種亡靈生物。”李察苦笑一聲,“整天見亡靈、見亡靈掛在嘴邊,沒想到今天還真見著亡靈了。”


    “大人,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赫特憂心忡忡地看著外麵的夜色。


    “我跟你們說,全凜冬城四十多萬人現在全他媽變成那種鬼玩意了,四十萬啊!”領主大人兩手一攤,邊搖頭邊歎氣,“怎麽辦?我也想知道怎麽辦,去逑”


    李察說著說著忽然說不下去了。


    因為一雙雙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即便明知處境極其危險,也不曾出現過任何動搖。他們眼睛裏有一種叫做信賴的東西,滾燙而灼熱。在這寒冷的夜色裏,比火光更耀眼。


    於是領主大人深吸一口氣,立刻平複下來,煩躁的情緒蕩然無存。


    “德古拉迴來沒有?”李察一邊問一邊試圖把薇拉卸在椅子上,但這個斯圖亞特牧師卻像八爪魚一樣死死纏著他,整個人緊緊貼背,怎麽都不肯下來。


    “先給我拿一件外套。”薇拉湊在李察耳朵邊用蚊呐般細弱的聲音說道。


    “啥?”領主大人根本沒聽清,很不耐煩地問道。


    “先給我拿一件外套!”薇拉咬著滿嘴銀牙,美麗的臉龐已經接近扭曲。如果目光有溫度,李察現在肯定已經從裏到外完全熟透。


    “外套?”李察很不耐煩地抓起一塊桌布扔給她,“隻有這個,愛要不要。”


    薇拉先小心地用桌布遮在胸前,才直起身從李察背上跳下來,冷哼一聲頭也不迴地走了。


    赫特眨巴了兩下眼睛,決定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大人,德古拉迴來過,又去找貝德裏克殿下了,現在還沒迴來。”


    李察抓起一瓶麥酒彈開瓶塞,往喉嚨裏狠狠灌了一氣。放在室外天然冰箱裏的麥酒很涼,大口吞進胃裏能讓人迅速冷靜下來。


    他也不知道龐貝遠征軍極限在哪,能不能對付得了四十多萬行屍和幾千號僵屍武士。但無論如何,先撤離這個是非之地都明顯是比較好的選擇。


    “先清點人數,一個都不能少,其他東西能扔的全扔掉,等德古拉迴來立刻就走。”


    散布在全城的行屍糾結成規模需要時間,所以眼下,高山堡感受到的壓力還不算太大。但這種寬鬆隻是假象,時間絕不會太長,現在是分秒必爭,最好能趕在大規模襲擊到來前撤離凜冬城。


    “是,大人!”赫特轉身匆匆離去。


    “輜重也不要了?”岡瑟還在心疼寶貴的糧食,他老家極北冰原每年都要為這玩意打生打死,現在卻要全部白白舍棄掉。


    “不要了,多餘的東西全都不要了。”李察狠狠把酒瓶摜在地上摔得粉碎,臉上是裸的蠻橫匪氣,“隻要人沒事,老子帶著你們攔路搶劫也餓不著。但人沒了,要輜重還有屁用!”


    “好吧。”岡瑟也走了,他要多吃幾口迴本。最後幾個頭頭腦腦也跟著一哄而散。


    李察撓撓頭,該辦的都在辦了,該吩咐的也都吩咐了。整個營地裏,所有人都在忙碌,被照明火盆在地麵上投射下斑駁的陰影。


    去幫忙嗎?不缺他一個人手。去幹點別的什麽?好像也沒有必要。


    領主大人忽然發現,如此緊張的關頭,自己居然已經無事可做。跟他這麽閑的倒還有一個天上的圓月亮。


    “李察大人,我要麵見你們總指揮。”自從進入營地就一直沉默不語的西多夫忽然開口。


    “老爺子,不是我敷衍你。”一般來說這麽開頭九成九都是要敷衍人,但這次李察真沒有,“我就是個癟三大隊長,跟總帥之間隔著好幾級啊,正常來講得一層層通報。我找龐貝王儲給你遞話了,但成不成還兩說,現在時間寶貴,你還是先跟著我們一塊走吧。”


    “真的沒有可能嗎?”西多夫又一次確認。


    李察頭搖得飛快,“城衛軍那些管幾百人的小軍官,也不可能想見你就能見到吧?”


    “能的。”一旁伯納小聲說道,“在我們凜冬城衛軍,別說是小軍官,就算是普通士兵相見大人也一樣能見到。”


    領主大人無奈地笑了,這種差別可真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不知該說什麽好。


    “看來是真的沒有可能。”西多夫很遺憾地歎了口氣。


    “所有人!”低頭鏘然拔劍出鞘,斜指蒼穹。


    同來的十幾個斯圖亞特人一起看向西多夫,其中也包括薇拉,她衣服胸口有道裂縫,裏墊著塊布遮掩,那塊布李察怎麽看怎麽眼熟。


    “我以凜冬城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命令你們,立刻跟隨李察大人一起撤離。”


    “我們?”伯納敏銳地意識到其中蘊意,“大人,那您呢?”


    高山堡的營地裏有口井,西多夫走過去兩步坐在石沿上,把佩劍插在身前泥地裏。夜風吹起他花白的發絲,忽然有種英雄遲暮的悲愴味道。


    “我?我不走了。”


    “為什麽!”伯納咆哮。


    “我這一輩子經曆過很多次失敗。”西多夫聲調很平穩,音量也並不大,像是河水在潺潺流淌,“每一次,我都心想我要背負著死去的人那份,繼續向前走。因此直到今天,為了那些死者,我可以一直堅持下去。”


    “但這次三萬城衛軍,四十五萬居民,數十萬個生命一夜間煙消雲散。太沉重了,沉重到沒辦法繼續背負下去。好想休息休息啊,就讓我這個糟老頭子在這裏永遠陪伴著凜冬城和四十萬死難者吧。”


    此刻的西多夫不像是將軍,更像是個心力憔悴的普通老人。年輕時的雄心壯誌已經離他遠去,所追求的隻剩心安。


    “大人,這不是您的錯。”黑熊般健壯的伯納緊緊閉著眼睛,卻無法阻止淚水流下。


    “這不是我的錯,卻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西多夫笑了,一雙清澈的眼睛溫潤有神,“不要哭,我已經”


    “砰!”話音未落,西多夫像一灘爛泥似的軟倒,身後是李察隨手把一根柴火棍扔在地上。


    “還掰扯那些沒用的幹嘛?”他很鄙夷地看著伯納,“直接打暈帶走,有什麽理以後再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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