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仁快給我抬水,我要沐浴洗頭!”盛思顏一大早醒來,就忙不迭地叫醒在她床邊值夜的薏仁。

    她還是住在清遠堂。

    現在的清遠堂,是重新修建的,裏麵的陳設跟被火燒以前完全一模一樣。

    小葉紫檀的千工拔步床,多寶閣,靠牆的長案,南窗下鑲寶嵌玉帶三麵圍板的長榻,地下有地龍,浴房有火牆,就連屋子裏散放著的太師椅都跟以前一模一樣。

    屋角半人高的美人觚,插著幾支盛放的大麗菊。

    拔步床裏掛著珠光色鮫綃帳,外麵則是長長的暗金色絨帳。白天想睡覺的時候放下來,立刻就能遮住屋裏明亮的日光。

    薏仁揉了揉眼睛,從床腳踏上坐起來,笑道:“大少奶奶別急,昨兒就預備下了,奴婢現在就去叫她們擔進來。”

    薏仁收拾了腳踏上的鋪蓋出去了,小柳兒進來服侍盛思顏起身。

    阿寶恰如其分地哼唧兩聲,立刻被瑞娘抱過來給盛思顏喂奶。

    兩個月大的阿寶生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肉嘟嘟,白生生,如同藕節般趣致可喜。

    他埋頭鑽入盛思顏懷裏,閉著眼開始大口大口吮吸。

    和以前一樣,他還是隻吃盛思顏的奶。

    好在王氏給盛思顏調理得好,她的奶多得不得了。

    光阿寶一個人根本就吃不完……

    盛思顏拍了拍阿寶的後背,低頭笑道:“你也不能光吃不練啊?瞧你胖的,以後怎麽去學爬呢?”

    阿寶嘴裏“唔唔”兩聲,似乎在安慰盛思顏不用擔心。

    瑞娘在帳外笑道:“三翻六坐九爬。小阿寶才兩個月,早著呢。大少奶奶不用擔心。”

    三翻六坐九爬,說的是嬰孩的幾項標誌性指標,三個月能翻身,六個月能坐起來,九個月會爬行。

    盛思顏點頭道:“也是。不過他也該練練翻身了。等下吃完奶,讓他睡一會兒,你記得要把他趴著放在榻上,讓他自己翻過來。”

    阿寶癟了癟嘴,繼續吮吸。

    喂了阿寶,盛思顏才去浴房梳洗。

    這一去,就待了足足一個半時辰。

    周懷軒從外院迴來陪盛思顏吃午飯的時候,她才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浴房裏走出來。

    “哎喲不得了,實在是太舒服了。”盛思顏笑得合不攏嘴。

    她這兩個月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

    第一個月在盛國公府,確實很嚴格,頭發是一點都沒洗,但是身上還是每隔五天,王氏就燒了雪山人參水,給她擦身子。

    浸浴肯定不行,但是用熱毛巾擦擦身上還是可以的。

    滿月之後迴到神將府,周懷軒卻不過她的軟磨硬泡,用首烏和老山參燒水,親自給她洗了頭。

    不為別的,就因為周懷軒的動作比丫鬟婆子要快。

    他不想盛思顏因洗頭著了風寒。

    他親自給洗,可以速戰速決。

    所以盛思顏今天洗頭,還是這個月以來的第二次,真正痛痛快快地浸在大浴桶裏,泡了藥澡。

    周懷軒抬眸,看見盛思顏穿著玫瑰錦的撒腿褲從浴房走出來,秀發披散,眉目嫣然,唇紅齒白,肌膚吹彈得破,一雙盈盈的鳳眸簡直要滴下水來。

    豔光四射,不可逼視。

    周懷軒別過頭,淡淡道:“就在裏屋別出來,我讓她們把飯擺到裏屋。”

    裏屋靠近浴房,那裏不僅地龍,還有火牆,溫暖如四月天。

    盛思顏頭發濕漉漉的,如果到外屋,會著涼。

    盛思顏笑著點點頭,“我先梳梳頭。”

    小柳兒忙過來給盛思顏擦頭發。

    這個雙月子坐下來,她的身子簡直如脫胎換骨一般,以前那些弱不禁風的小毛病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而且因為她一直自己給阿寶喂奶,瘦的也快,胸隆腰細,臀豐腿長。

    哺乳本就是最消耗熱量的運動,是比任何運動節食都要有效的減肥。

    木槿忙指揮幾個婆子在裏屋擺上飯桌,等盛思顏收拾好了,跟周懷軒一起坐下吃午飯。

    “顯白前幾天迴來了。”周懷軒給盛思顏夾了一個金燦燦的藕合夾肉,放到她麵前的碟子裏。

    周顯白兩個多月前被墮民“新生”卓凡濤打成重傷,在盛國公府養了兩個月的傷。

    盛思顏也給周懷軒夾了一塊蒸魚,笑著道:“他都好了?”

    “嗯,都好了。我才去外院看過他。”周懷軒剛說完,就聽見外麵傳來周顯白的聲音。

    “大少奶奶、大公子!”

    盛思顏笑著道:“顯白嗎?進來吧。”

    阿財從阿寶的小搖床底下爬了過來,蹲在盛思顏腳邊。

    周顯白撂開簾子躬身進來,給盛思顏和周懷軒行禮道:“多謝大公子、大少奶奶,顯白這條命是大少奶奶、大公子救迴來的,顯白感激不盡,萬死莫辭……”

    “打住!打住!胡說八道什麽呢。”盛思顏笑著製止他,仔細打量他一眼,見他神采奕奕,麵色健康自然,身材比兩個月更高大幾分,“嗯,確實是好了。以後小心點,打不過就跑,不要做無謂的犧牲。”盛思顏柔聲囑咐他。

    周顯白連連點頭,“知道了!”

    噗嗤!

    阿財打個小噴嚏,轉身爬走了。

    周顯白嘿嘿地笑,賊頭賊腦地道:“大公子,小少爺在哪兒呢?阿財怎麽還在這兒啊?”

    阿財的小身子頓了頓,全身的刺豎了起來,昂著頭爬迴它在阿寶小搖床底下的小窩裏去了。

    “你吃午飯了嗎?”盛思顏抿嘴笑,“阿寶在睡覺呢。等他醒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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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顯白應了,道:“小的吃過了,大公子吩咐說有事,小的閑得受不了,就先過來了。”

    周懷軒這才道:“先出去吧。”

    周顯白忙點點頭,“大公子、大少奶奶慢慢吃,小的出去候著。”

    盛思顏和周懷軒吃完飯,木槿送上清茶。

    盛思顏隻喝一盅清水,看著周懷軒出去了。

    “顯白,去查一查鬆濤苑,這幾個月有什麽異常……”周懷軒站在清遠堂門口的迴廊下,逗弄著廊下掛著的黃鸝鳥。

    那鳥平時兇巴巴地,唯獨周懷軒一站過來,它就腳酥筋軟,全身瑟瑟發抖,站都站不穩,嚇得全身的毛都張了起來。

    周懷軒慢條斯理地拿起鳥籠子上掛著的小銅壺,給鳥槽裏加了點水。

    黃鸝鳥終於受不了的樣子。

    啪!

    從鳥籠子裏倒掛下來,在半空中晃悠悠地蕩著圈子,隻有一條腿上綁著的細細的金鏈子把它的身子掛在鳥籠底下,已經是暈了過去。

    “嘖嘖,大公子您現在越發厲害了。以前小黃不過是有些怵您,如今是見了您就犯暈。”周顯白笑嘻嘻地把黃鸝鳥拎起來放迴鳥籠裏。

    周懷軒的手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從鳥籠旁挪開,看向空曠的院子。

    神將府的內院掩映在山高水長中,就算是冬季,內院裏也不少鳥聲獸鳴。

    唯獨清遠堂這邊,大白天寂靜得如同深山峻嶺,居然連一隻飛鳥都沒有。

    它們像是畏懼什麽,寧願繞道而行,也不願從清遠堂上空飛過。

    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鬆濤苑?行。”周顯白利落地點點頭,一聽就知道大公子想知道些什麽事,悄聲先把自己聽到的八卦說出來:“……越姨娘本來在鬆濤苑養胎,但是自從咱們阿寶滿月禮的時候,她被移到西南的葳蕤堂,一直就住在那裏了,也沒有再迴鬆濤苑。”

    周懷軒看了他一眼,“這我知道。”

    “那葳蕤堂呢?要不要查一查?”周顯白壓低聲音道。

    “你看著辦。”周懷軒背著手,走下清遠堂台階,往二門上去了。

    周顯白忙進去向盛思顏告辭,也出去辦差去了。

    盛思顏走到東麵小套間裏,把範媽媽叫了進來。

    “範媽媽,我讓您查得事,您查得怎樣了?”

    範媽媽上前小聲道:“三個月前,越姨娘出府過兩次,都是跟著周老夫人去家廟看三姑娘。”

    “兩次?過夜了沒有?”

    “一次過夜了,一次沒有。”範媽媽低聲道,“這是從駟馬院那裏打聽來的消息。”

    她們要出門,必然要備馬,所以從馬伕那裏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盛思顏捂著小手爐,凝眸沉思,淡淡地道:“還有呢?”

    “再就沒有特別的地方了。越姨娘在大房的院子有大奶奶的人手,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最近一年並沒有發現不妥。”範媽媽輕聲道。

    “這樣啊……”盛思顏有些失望地歎口氣,她本來以為,越姨娘這一胎真的有問題,那“奸夫”,說不定就在神將府裏。

    可是查了快兩個月,不僅越姨娘那邊沒有什麽異常動靜,就連神將府內部的“奸夫”看起來都是不可能的。

    也對,深宅大院,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丫鬟婆子跟著,想偷人,哪裏有那麽容易呢?

    盛思顏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

    越是難度大的事,她越是覺得有挑戰性。

    不會覺得勝之不武。

    “那她的孩子,難道就是出去那兩次懷上的?”盛思顏在心裏嘀咕。

    範媽媽想了想,覺得有件事不得不說,悄聲道:“最近這個月,您讓奴婢晚上看著越姨娘那邊,結果,奴婢晚上出去的時候,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什麽事?”

    “三房的吳三奶奶,最近總是晚上從芙蓉柳榭悄悄溜出來,在內院的小道上溜達,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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