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墮民的本事,要退去實在是太容易了。

    很快偌大的校場上便失去了墮民的蹤影。

    周懷軒背著手,沉默地站在小樓上,眼望著墮民離去的方向出神。

    “大公子,他們怎麽突然走了?”周顯白惴惴不安地說道,“……這羊皮水袋怎麽辦啊?”

    周懷軒本來是準備跟墮民一戰,將這些潛入大夏京城的墮民全部劫殺的。

    結果他們居然悄沒生息地退去了。

    他們臨走時候行的大禮,比跟他們大戰一場還讓周懷軒沉默。

    外麵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遠處的天邊漸漸出現黎明的五彩霞光。

    周懷軒的目光落在校場上。

    “大公子?”周顯白有些地不安地又叫了一聲,“那白婉的屍身怎麽辦?”

    白婉還有一個表麵上的身份,就是西北夷族的公主。

    周懷軒殺了她,如果有人追究起來,倒也麻煩。

    “……燒了。”周懷軒迴身往樓下走。

    這樣就算有人敢去陛下那裏參他一本,也不過是捕風捉影。——沒有屍體,何來證據?

    “那這羊皮水袋呢?”周顯白拎著一袋子鮮血在周懷軒身後追著問道。

    “……曬幹。”周懷軒頭也不迴地道。

    周顯白:“……”好吧,這個不懂,但是照做就行了。

    迴到自己的外書房,周懷軒沒有進內室,而是在外麵的書案後頭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哪怕真的與墮民為敵,他也不放在心上。

    但是墮民後來不但不追究,反而對著神將府行大禮,卻有些讓他很不舒服。

    墮民的手段他很清楚。

    他們不會……發現了什麽吧?

    周懷軒默默凝神,麵上神色更加冷峻肅然。

    他起身去外書房的浴房沐浴,洗得幹幹淨淨了,才走入內室,親了親盛思顏。

    “……懷軒。”她握住那人的大手,帶著睡意軟軟喚了一聲。

    春日的早晨,這樣起床最有愛!

    周懷軒去換衣服了,盛思顏一個人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心裏的喜悅像是要溢出來一樣。

    穿好衣裳過來喚她起床的周懷軒一拉開帳簾,看見的就是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盛思顏。

    周懷軒:“……”

    默默放下帳簾,一個人先出去了。

    盛思顏有些囧。

    一個人在床上待了一會兒,還是慢慢起身了。

    洗漱過後,再穿好衣裳出來,外屋已經擺好早飯。

    盛思顏一邊喝粥,一邊問他:“事情都辦好了?”

    周懷軒點點頭,一口吃掉一個小籠包。

    “那我可以出神將府了嗎?”盛思顏試探著問道。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昨夜白婉來了。”

    盛思顏心裏一緊,“然後呢?”生怕周懷軒吃虧。她可是知道白婉的本事的。

    “死了。”周懷軒簡單說道,放下筷子。

    盛思顏的眼皮跳了跳,慢慢放下粥碗,拿帕子擦了嘴,反問道:“……死了?”

    “嗯,我殺的。”周懷軒站了起來,“我送你迴清遠堂。”

    盛思顏有些擔心,“墮民如果知道怎麽辦?”

    “他們看見了。”周懷軒跟她一起往外走,就當飯後消食散步了。

    盛思顏放棄了。她就知道從周懷軒嘴裏問不出所以然,算了,還是等下去問周顯白吧。

    一定聲情並茂、細節重點突出,跟聽書似的。

    不料周懷軒倒是反問起她來。

    “你什麽時候揀到阿財的?”周懷軒不動聲色地問道。

    “阿財?哦,不是我揀的,是王公子當年從小樹林揀到,送來陪我玩的。”盛思顏笑著道,“那時候我才兩歲。”

    “活了這麽久……”周懷軒沉吟道。

    盛思顏有些奇怪地看了周懷軒一眼,“你怎麽問起阿財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它?”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也不反駁,但是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迴到清遠堂,木槿和薏仁迎了上來。

    “大公子、大少奶奶。”

    盛思顏點點頭,“昨兒沒事吧?”

    木槿和薏仁對視一眼,低頭道:“……沒事。”

    哦,那一定是有事了。

    盛思顏沒有多問,笑著進去換衣裳。

    出來之後,發現周懷軒已經走了。

    她才把木槿和薏仁叫來,問她們昨天到底出了什麽事。

    兩人就把昨天值夜的丫鬟被人打暈,然後內室也有打鬥的痕跡說了一遍,又道:“不過都收拾好了。還有阿財那邊的小套間裏也有血跡,奴婢都擦幹淨了。”

    盛思顏點點頭,走到對麵的小套間,看了看阿財的窩。

    見它不在,好奇地問道:“阿財呢?”

    木槿和薏仁都搖搖頭,“不曉得。”

    似乎是聽見了盛思顏的聲音,牆角的匣子啪的一聲被推開,阿財挪動著胖胖的小身子滾了出來。

    “原來你跑匣子裏去了。”盛思顏笑著走過去,彎腰看了看阿財。

    阿財背上的刺似乎變得更加銀白,更加堅硬。

    起身的時候,盛思顏無意中瞥了一眼匣子裏的紫琉璃睡蓮花苞。

    她立刻敏銳地發現,那紫琉璃似乎不是以前那樣枯黃焦黑了,就連花苞的樣子好像都大了一些,在匣子裏就顯得有些擁擠。

    盛思顏將匣子拿起來,看著這紫琉璃出神。

    阿財偏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匣子,閉上眼睛,趴窩裏睡了。

    它好像很是疲憊的樣子。

    盛思顏將匣子闔上,放到阿財身邊,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把顯白叫來,我有話問他。”

    周顯白很快來到清遠堂。

    他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與盛思顏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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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思顏聽得一顆心都要跳出喉嚨口了。

    沒想到周懷軒這樣大膽,居然將計就計,設局夜殺白婉。

    而且是在墮民麵前殺了她!

    這份“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氣概,讓盛思顏神往許久。

    周顯白說完,又道:“大少奶奶,您最近還是不要出去。那些墮民您是知道的,大公子擔心他們還會對神將府不利。”

    盛思顏應了,“我不會出去的。”

    神將府夠大了,她連整個神將府都沒有逛遍呢,何必要出去?

    ……

    盛國公府附近王毅興以前的宅子前麵,關德眾終於帶著下人過來收房子了。

    他背著手立在門口,對下人吩咐道:“去!去裏麵給我把人趕出來!不願意出來的,亂棍打一頓,拖出去送到衙門!”

    很快,一群人衝到宅子裏,將裏麵借住的文家人跟驅趕乞丐一樣趕了出來。

    文宜室驚駭莫名地大叫:“你們是什麽人?!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等王公子迴來,他不會放過你們!”

    “王公子?別抬王公子嚇唬我們!王公子把這宅子早就賣給了我們老爺。——你看,這是房契,還有他的簽押!爺爺警告你,再不走,爺爺把你們一棍子打傷打殘,你就知道爺爺姓什麽了!”這下人十分乖覺,將文家人嚇得一愣一愣。

    文宜室這才明白過來,王毅興這一次是來真的,他是真的不想再跟她扯上關係,所以連房子都賣了。

    本來牛家突然沒了,文宜室還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

    誰知王毅興還是不願給她機會。

    文宜室滿心苦澀和恨意,關德眾跟了王毅興有幾年了,前幾個月王毅興才找到他,跟他談一筆交易。

    這筆交易的風險當然不小,但是如果成了,他們關家就會一躍成為大夏皇朝最大的皇商。

    現在最大的皇商牛家,當然就隻有靠邊站了……

    結果牛家不僅靠邊站,而且連邊都沒了。

    關德眾對王毅興的心思還是能摸得清幾分的。

    所以對文家人絲毫不假辭色,根本不聽文宜室的話,命人拿著大棒子將他們全數趕了出去。

    文宜室躲閃不及,也被打了幾下,才慌慌張張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行李,跟著一大家子人從宅子裏出來,往文三爺的宅子那邊去了。

    ……

    京城一所不起眼的民居裏,七個戴著麵具的人又聚在一起開會。

    “老大,墮民公主白婉昨晚死在神將府的校場。”一個戴藍色麵具的人說道,“但是本來潛入京城的墮民卻在今早全部撤離,沒人去給白婉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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