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鄭素馨很後悔,但是她不是後悔對鄭想容母女下手,而是後悔自己下手不夠狠辣,不夠果決!

    鄭素馨的床前,太皇太後笑著看向吳嬋娟。

    “你也吃吧。反正隻有最後一粒了。嗬嗬,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這種好東西了。”太皇太後感慨說道,催促吳嬋娟吃下去。

    太皇太後的話就是懿旨,吳嬋娟不得不聽。

    她點點頭,笑著仰頭也將剩下的那一粒吃了!

    完了……徹底完了……

    鄭素馨目呲欲裂,突然覺得眼裏一陣劇痛,兩行血淚不知不覺從她眼眶裏流出,一直滴到枕頭上。

    吳嬋娟吃完藥,將小瓷瓶還給太皇太後,道:“多謝太皇太後賞賜。”

    “別謝哀家,謝你娘就行了。沒有她,就沒有你。你娘這些年行善積德,那些福報當然會報在你身上。”太皇太後意味深長說道,轉身走了出去。

    隻有鄭素馨聽得出來,太皇太後是在說反話!

    她明明在說,鄭素馨做過的事,會報應在她女兒身上!

    鄭素馨現在才知道,她雖然做了諸多準備,但還是看輕了太皇太後這個人。

    太皇太後根本不需要重生,就能看穿鄭素馨的伎倆。

    果然能夠執掌皇權二十年的女人,是完全不能小覷的。

    隻是可惜,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僅她沒有機會,她還毀了自己最愛的女兒的一輩子……

    鄭素馨眼中的血淚一滴滴流了下來。

    吳嬋娟迴頭見了,立刻驚慌地道:“娘?您怎麽啦?怎麽啦?”

    鄭素馨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已經看不清女兒的樣貌了。

    她眼中劇痛,舌頭如同被人割了一刀,耳膜鼓脹,痛不可當。

    她恍惚體會到了鄭想容臨死時候的感覺。

    太皇太後的藥,對婦人真是見效得快啊……

    等她女兒嫁作人婦的時候,也會嚐到這種痛苦嗎?

    這挖眼割舌一般的痛楚!

    吳嬋娟急得衝了出去,對外麵的人道:“我娘眼裏流血了!”

    “啊?怎麽會這樣?”吳老夫人和尹二奶奶都吃了一驚。

    太皇太後也轉身道:“是嗎?——傳哀家的旨意,去太醫院請最好的禦醫過來給鄭宜人診脈。”

    太皇太後傳旨,禦醫來得很快。

    他給鄭素馨診了半天,疑惑地道:“沒事啊?鄭大奶奶的病還是那樣,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

    “啊?”吳嬋娟很是驚訝,“可是剛才我娘眼裏流出的是血。”

    正常人眼裏不會出血吧?

    禦醫看了看鄭素馨的眼睛,用手指蹭了蹭她眼角的血淚,在手裏抿了抿,道:“沒事。應該是太激動了,所以眼底出血。以後不要太過情緒激動就好了。”

    吳嬋娟鬆了一口氣。

    她剛才有一點點疑心是因為太皇太後給她和娘吃的藥。

    但是她自己卻一點問題都沒有,她又疑惑,覺得應該不是那藥的問題。

    如果有問題,她現在也該流血淚了。

    現在禦醫說沒事,她也就放心了。

    太皇太後應該沒這麽傻,當著她的麵給她娘吃不該吃的東西。

    吳嬋娟放了心,跟著吳老夫人和尹二奶奶送了太皇太後出去。

    太皇太後像是了了一樁心事,微笑著出了吳國公府,上了自己的大車,帶著自己的人迴宮去了。

    姚女官在旁邊低頭微笑。

    果然太皇太後不會放過鄭素馨。

    真的以為她當初告密的事,能一直瞞下去嗎?

    因為鄭素馨的告密,讓皇後和太子抓到把柄,幾乎逼得二皇子夏昭自縊身亡。

    鄭想容是死了,無從追究,可是告密的鄭素馨還活著。

    不找她算賬找誰?

    太皇太後從來就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

    ……

    盛國公府。

    王氏一大早起來,抱著小冬葵喂了一頓奶,就交給乳娘抱出去。

    她換了身衣裳,來到外屋擺著早飯的桌邊坐下,習慣性地問道:“大姑娘起身了沒有?早飯送過去了嗎?”

    說完堂上一片寂靜,就連眼睜睜盯著桌上熱騰騰的金銀小饅頭的小枸杞都愣了。

    盛七爺咳嗽一聲,臉上的神情很是難過:“思顏已經嫁人了……”

    小枸杞繃著臉,連連點頭,“大姐夫不會再讓大姊迴來了。”然後想到小刺蝟阿財,又道:“阿財從昨天開始就不吃東西了,它很難過。”

    王氏一愣,苦笑道:“瞧我這記性,習慣了。”然後馬上轉了話題安慰這爺兒倆:“沒事,沒事,明天你大姊就迴門了,咱們就能看見她了。”

    昨天盛思顏出嫁,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三朝迴門就在明天。

    “大姊會迴來?大姐夫會讓她迴來嗎?”小枸杞還是滿臉不信的神情。

    王氏笑著偏頭看他,“怎麽這麽說呢?你大姐夫對大姊這樣好,怎麽會不讓你大姊迴來?”

    小枸杞嘟起嘴,“大姐夫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阿財。”

    王氏和盛七爺相視一笑,對小枸杞道:“不會的,成了親,就不會了。”

    “真的?”小枸杞眼前一亮,從座位上溜下來,拿了幾片鹵牛肉裝在碟子裏,“我去告訴阿財。”

    阿財依然躲在盛思顏住的臥梅軒裏。

    從昨天盛思顏出嫁後,它就蹲在她床前的腳踏上,不吃不喝,一直蜷成一個刺蝟球。

    小枸杞晚上把阿財接到他房裏去住,但是到了深夜,阿財又偷偷跑迴臥梅軒了。

    臥梅軒裏的丫鬟婆子大部分都跟著盛思顏嫁到神將府去了。

    她們是盛家剛複爵的時候由王氏精心挑選的,又過了三年,經曆的風雨,留下來的都是很忠心值得信賴的人。

    盛思顏這次出嫁,陪嫁了四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四個粗使丫鬟,還有四房成了家的媳婦和她們的男人、孩子。

    這些人的賣身契都是跟著她的嫁妝走的,早就送到神將府了。

    如今臥梅軒隻留下兩個婆子看門,平時打掃一下。

    因此阿財可以來去自如。

    小枸杞帶著一碟子鹵牛肉來看阿財,放到它麵前,奶聲奶氣地道:“阿財,明天我大姊就迴門了,你快吃啊!吃飽了才好和大姊一起玩呢!”

    王氏不放心,跟在小枸杞後麵一起過來了。

    看見小枸杞在勸阿財吃東西,王氏也有些眼濕。

    她們住在王家村的時候,盛思顏兩三歲可以從床上起身下地走路那年,王毅興送了她一隻剛出生的小刺蝟,盛思顏給它取名阿財。

    到現在也有十一年了。

    它這麽多年陪著盛思顏長大,突然一下子分開,肯定是不舍得的。

    王氏走過來,摸了摸小枸杞的頭,“明天大姊迴來,你要不要把阿財給你大姊帶去神將府?”

    小枸杞搖搖頭,用手護住阿財,嚴肅地道:“不的。如果阿財跟去神將府,大姐夫會燉了阿財做湯。”

    阿財渾身尖尖的小刺似乎抖了抖,慢慢伸出它黑黑的小鼻頭,在那碟子鹵牛肉上嗅了嗅,然後伸出小爪子,抓起麵前一片薄薄的鹵牛肉,慢慢撕咬。

    王氏好笑,用手指頭點了點小枸杞的額頭,“你啊,就是不高興大姐夫把你大姊娶走了,是不是?”在阿財麵前給周懷軒上了不少眼藥,搞得阿財見了周懷軒就像見了對頭一樣。

    小枸杞嘟起嘴,“……大姊是我們家的……”

    王氏:“……”

    跟小孩子講不清道理,便咳嗽一聲,“藥名和方子背了多少了?字寫了幾遍了?別打量你大姊不在家,你就撒著歡兒的玩。若是你大姊一不高興,你大姐夫親自過來‘指導’你,你就高興了是吧?”

    小枸杞打了個寒戰,忙對王氏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兩眼眯成一條縫,嘴角咧得大大的,“……娘,我吃了早飯就去背藥名,還寫大字!寫三張!”

    “五張。寫完記得收起來。你大姊明兒迴來,說不定要查的。”王氏故作威嚴地道,起身出去了。

    離開臥梅軒,王氏迴到燕譽堂,也坐不住了,把府裏的管事和丫鬟婆子叫來,道:“明日大姑娘三朝迴門,你們可得給我仔細了。菜蔬都備齊了嗎?有客人遞貼子上門的,都不能安排在明天,知道了嗎?”

    下人齊聲應了,自去忙碌。

    ……

    盛國公不遠處的一座閣樓上,一個穿著黑衣,用黑布包著頭臉的人對旁邊穿著灰色步袍,麵色蒼白的中年人問道:“雷執事,咱們什麽時候去盛國公府?”

    這中年人正是墮民四大執事之首的雷執事。

    他剛剛帶著兩個手下從西北墮民聚居的地方來到京城,一方麵是要將偷跑出來的白婉公主帶迴去,一方麵也是想見見故人。

    盛七當年在他們墮民聚居地住了十年,幫著他們驗藥配方,確實是老熟人了。

    不過雷執事和他的手下大白天還是不太願意出門。

    因為一定要包得嚴嚴實實才行。

    墮民裏麵,隻有大祭司、三大長老和白婉公主這幾個人可以在陽光下行走,同時也能活過三十歲。

    雷執事倒是可以活過三十歲,但是他不能在陽光下行走。

    “帖子早上送出去了,就算他們及時迴帖,也要晚上才能去。”雷執事望著盛國公府的方向深吸一口氣,頓覺心曠神怡,就像迴到他們墮民最敬奉的神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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