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姑娘!你們可迴來了!這府裏快被大公子和二姑娘搬空了!”聞訊而來的外院管事急匆匆從大門裏跑出來,迎接王氏和盛思顏。

    王氏挑了挑眉,不怒自威地道:“塗大丫呢?——讓她滾出來。幾天不在家,家裏的髒東西太多,要好好清掃清掃才能住人。”

    聽說王氏和盛思顏迴來了,從府裏外院湧出來的管事、丫鬟和婆子們越來越多,都跪在大門口,嗚嗚泣道:“夫人、大姑娘,你們可算是迴來了!再不迴來,大家夥兒都沒有活路了!”

    王氏心頭微暖,點頭道:“各位起身吧。你們素來是知道我的,一向命大。你們大姑娘,更是福大命大的一個人。我們這一次能順利歸來,多虧了神將府的大公子周小將軍幫忙。”

    盛國公府的下人們急忙給周懷軒磕頭,感謝他救了他們家的主母、公子和大姑娘。

    周懷軒背著手,站在盛思顏身邊,本不想理會這些下人。

    但是眼角一瞥,看見盛思顏一臉煩難的神情,他不由自主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以後有我。”

    這話把他的小廝周顯白差一點嗆一個跟鬥。

    什麽叫“以後有他”?!

    且不說,盛七爺還沒死,人家的原配夫人王氏也還活著,什麽時候輪到大公子了?

    再說了,他又是盛國公府什麽人呢?

    周顯白盯著周懷軒的背影使勁兒地看,像是要看清楚自家大公子骨子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又偷偷瞥了盛家大姑娘一眼。

    看上去瘦瘦小小,臉上皮膚粗糙,頭發枯黃,套著大公子的長大貂裘,身姿並不出眾,除了一雙鳳眸黑白分明,流光溢彩,確實是一雙難得一見的美瞳,別的也都一般般啊……

    比神將府裏大公子身邊的那些姐姐們差遠了!

    周顯白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盛思顏聽了周懷軒的話,愁顏盡展,滿是歡喜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見周懷軒的眼風斜斜地掃過來。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都愣了一愣,忙各自別過頭,一左一右,看向不同的方向。

    王氏聽了含笑道:“周小將軍這是客套話,大家代我們謝過周小將軍。”輕輕鬆鬆將此事圓了過去。

    周懷軒皺了皺眉頭,像是對“客套話”三個字極不滿意。

    盛思顏忙輕輕咳嗽一聲,將小枸杞抱起來,笑著道:“瞧你重得像小石頭……”

    實在是太重了,盛思顏這些天都沒有吃飽,抱著小枸杞的時候,踉蹌了幾步。

    周懷軒長臂一伸,兩根手指頭拎著小枸杞的後頸,將他從盛思顏懷裏拎出來,順手扔到小廝周顯白懷裏。

    周顯白戰戰兢兢抱著小枸杞,和他一起兩個人四隻眼睛含淚瞪著周懷軒,“控訴”周小將軍的簡單粗暴行徑。

    盛思顏大窘,下意識道:“我抱得動的。”

    周懷軒的眼波在她單薄的雙肩,瘦得雙頰微凹的麵容上掃了一圈,不置可否地迴過頭,不去理會她的“抗議”,迴頭朝自己的軍士看了一眼。

    神將府的軍士立即兵分四路,將盛國公府團團圍住。

    ……

    塗大丫,也就是盛寧芳,此時正在她的綠玉館裏,對著鏡子梳妝,準備要和她二弟塗大郎(盛寧鬆)一起吃晚飯。

    她的妝奩匣子裏全是盛思顏的首飾頭麵,裝了滿滿一大盒。

    “梅花,過來,幫我戴首飾。”盛寧芳興致勃勃地道。

    她以前的丫鬟婆子都被王氏賣了,後來王氏和盛思顏她們突然跑了,她和大哥盛寧鬆就當了家,在這府裏內院說一不二,過得十分舒服。

    她也不願用王氏和盛思顏的大丫鬟,手裏又有了錢,就讓她弟弟盛寧鬆去買了幾個丫鬟迴來。

    盛寧鬆自己哪裏會買人,還不是讓昌遠侯府派來的管事幫他去買。

    因此“買”來的這幾個丫鬟都是在昌遠侯府被專門調教過的,來到盛國公府,將本來就沒什麽腦子的盛寧芳更是帶到溝裏去了……

    “大姑娘真是國色天香,這般的容貌,一定配個得意郎君。”大丫鬟梅花笑眯眯地道。

    盛寧芳對著鏡子轉來轉去,還是惋惜地道:“如果我有盛思顏的長相就好了……”說完又狠狠地道:“活該她現在身敗名裂!”

    她娘塗氏生前說得對極了!

    她盛寧芳才是盛國公府的嫡長女!

    她娘明明應該是正室夫人!

    想到這裏,盛寧芳心裏一動。

    她應該跟盛寧鬆說一說,將她娘的牌位放到盛家祠堂裏去。

    王氏既然已經畏罪潛逃,她就不再是盛家的原配正室……

    梅花笑著恭維:“依奴婢看,大姑娘比那跑了的小賤人好看多了。那小賤人臉無四兩肉,整個人軟塌塌的,一雙桃花眼全是水,就知道拋媚眼兒,看見就招人煩。”

    “你見過她?”盛寧芳驚訝,“你來的時候,她們都跑了啊?你不是一直在鄉間長大的嗎?”

    梅花語塞。她一時嘴快,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了。她其實是從昌遠侯府派來的,以前見過盛思顏。當然,她隻是一個小丫鬟,盛思顏肯定是不認得她,忙改了話題,“大姑娘,咱們出去走走?外麵的雪景很漂亮呢。”

    “我二弟去哪裏了?”盛寧芳興衝衝地站起來。

    梅花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笑著道:“昌遠侯府的人請大公子出去了,說是盛家那三個畏罪潛逃的人被抓迴來了,大公子跟著去城門口指認她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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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真的?!”盛寧芳大喜,心裏再無顧忌,高興得在屋裏團團轉,“給我把那件大紅牡丹緙絲的銀鼠皮錦袍拿過來,我要穿!”

    梅花應了一聲,出去對外麵的人吩咐道:“去把大姑娘的牡丹緙絲銀鼠袍子拿過來。”

    外麵的丫鬟去了一會兒,迴來道:“梅花姐姐,那袍子被木槿姐姐收走了,說是大姑娘的東西,不能讓別人動。”

    梅花眉毛豎了起來,惱道:“真是豈有此理?這裏就是大姑娘,哪裏還有什麽大姑娘?!——去,給我把木槿叫過來,墊了碎瓷片跪在院子裏!”

    那丫鬟一驚,忙道:“剛下了雪,院子裏的雪還沒有掃幹淨呢。隻有道上的雪掃了,可是也不能跪在道上吧?人來人往的,既擋路,又不好看……”

    “誰說讓她跪在道上?就給我跪在雪地裏!——哼!看她還擺什麽大丫鬟的派頭!”梅花最不忿以前盛思顏房裏的丫鬟,好像是個人就比她們這些後進府的人要強一樣!

    好不好,打一頓扔出去配小子!

    梅花說完正要轉身進去,就聽見院門被轟地一聲踹開,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梅花沒有在意,以為是將木槿拖過來了,在綠玉館的台階上束手笑了笑,點頭道:“不錯,來得真快……”

    可是那些婆子衝了進來,並沒有停在院子裏的道上,反而直往她站的台階上撲過來!

    梅花嚇得後退兩步,指著這些婆子厲聲道:“你們要做什麽?作反不成?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啪!

    一個婆子已經率先衝上台階,先抽了她一個耳光,然後一把抓住梅花的頭發,扯著她的腦袋在牆上怦怦直撞,嘴裏罵道:“下作小娼婦!老娘忍你很久了!如今夫人迴來了,看你們這群小娼婦還如何蹦躂!”

    那婆子的力氣奇大,撞得梅花頭暈眼花,額角出血,她淒厲地叫了一聲“大姑娘救命!”很快就人事不省,直往地上遛。

    “還裝死!給我站起來!”那婆子鬆開手,讓梅花摔倒在地上,狠狠踹了她幾腳,對著台階下的婆子一揮手,“拖走!拖到外麵去!”

    盛寧芳在屋裏聽見梅花的叫喊,忙披了盛思顏的灰鼠皮大氅出來瞧。

    她剛一露麵,站在門口的婆子馬上轉身也給了她一個耳光,如同對待梅花一樣,抓著她的頭發,也在門板上咚咚撞了幾下,嘴裏依然罵道:“還有你這個賤人生的賤野種!還敢裝樣兒,在這府裏作威作福!你當別人不知道你是你那賤人姨娘偷人生的野種啊!——今天不揍你一頓,老娘這個年都過不好!”

    盛寧芳被打得暈頭轉向,大聲罵道:“兀那婆子是不是瘋了!敢打我?!等我二弟迴來送你們去見閻王!”

    “你二弟?!你說塗大郎那野種?”那婆子嗤笑一聲,“等他五七迴魂吧!不然你這輩子算是見不到他了!”

    盛寧芳大吃一驚,“你說什麽?什麽迴魂?什麽五七……你不要胡說八道咒我二弟……”

    “誰稀罕咒他?你當你們很厲害麽?你家二弟被神將府的大公子一鞭子抽死在城門口,你快去給他收屍吧!”那婆子也踹了她一腳,順手將她身上的灰鼠皮鬥篷扯了下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也敢穿皮!”說著,那婆子還不罷休,將盛寧芳頭上的首飾也扯了下來,扔到下麵的婆子手裏,“這些都是大姑娘的東西,大家夥兒好好收著!這屋裏的東西一樣都不許動,等大姑娘和夫人迴來好好查驗!”

    底下的婆子齊聲應了一聲。

    這兩個月,她們也過得憋屈極了。

    正兒八經的主子被擠走了,隻留下這些上不得台麵的賤人在家裏蹦躂,眼看他們被昌遠侯府慫恿著,將這盛國公府的東西都要搬空了!

    盛寧柏擋了幾次,惹得這兄妹倆惱了,將他關在柴房,兩天才給吃一頓飯,餓得皮包骨頭。

    這下雪天天冷,又不放他出來,盛寧柏發了高熱,都快沒命了。

    幸好夫人和大姑娘趕了迴來!

    那婆子拽著盛寧芳的頭發去了綠玉館的裏屋,命另外兩個婆子抓著盛寧芳的手,將她全身上下的綾羅綢緞皮裘大氅扒得精光,然後給她胡亂套上一件下人穿的大棉襖和大棉褲,披散著頭發推推搡搡地趕出去。

    盛寧芳一路哭喊。

    “我二弟迴來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幾個賤人都該死!你們幫她們,就是自尋死路!”

    “你們敢惹昌遠侯府,誅你們九族!”

    那些婆子也不堵她的嘴,任她哭罵,隻一路拖著她,一邊踢打,一邊往外院行去。

    盛國公府本來就大,又剛下過大雪,府裏頭隻有幾條小路,她們特意穿近路,還是足足在雪地裏拖了一頓飯的功夫,才將她拖到外院的大門口。

    盛寧芳腳上的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光著腳在雪地裏磨得出了血。

    一路過來,路上留下斑斑血跡。

    幾個婆子將她推出盛國公府的大門。

    盛寧芳一個踉蹌,匍匐在王氏和盛思顏腳下。

    她伏在地上,緩緩抬頭,看見的是王氏和盛思顏平靜的麵容,頓時打了個激靈,往旁邊四處看去,似乎看見了一些兵士的身影。

    盛寧芳鼓起勇氣,用力爬起來,指著盛思顏和王氏大叫道:“她們是通緝犯!抓住她們!昌遠侯府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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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思顏忙扶著王氏往後退了一步。

    周懷軒上前一步,擋在盛思顏和王氏身前,淡淡問道:“她是盛家人嗎?”

    王氏搖頭,“她不是,塗大郎也不是。他們是雙生子。”

    既然是雙生子,那就都不是盛家的種。

    周懷軒點點頭,站在前方抱起雙臂,下頜微揚。

    盛寧芳隻覺得眼前一花,一股寒氣逼來,再抬眼,看見一個身穿藏藍色錦袍的高大男子站在她麵前,端凝絕麗,目蘊風華。

    那人垂眸看了看她。

    盛寧芳被這一眼看得全身打了個激靈,一時覺得極冷,一時又覺得極熱,腦子裏竟如沸水開鍋一般泛起層層水泡。

    周顯白抱著小枸杞走上前來,對盛寧芳惡狠狠地道:“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小枸杞也瞪著盛寧芳,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音,像是被激怒的小狗吠。

    她張了好幾次嘴,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嘶啞著對周顯白和小枸杞瞪了一眼,道:“不用你管!”便要繞過他,往另一邊的盛思顏撲過去。

    “大膽!居然敢攻擊威烈將軍!”周顯白跟在周懷軒身邊,早看見了周懷軒暗中打的手勢,馬上一揮手,身後的親兵立即彎弓搭箭,嗖嗖兩箭,正中盛寧芳的胸口。

    盛寧芳大睜著雙眼,一聲斥罵停在半路,便直直地撲倒在地上。

    她一撲地,那胸口的兩支箭簇更深地紮進她的胸口,一直從她後心穿了出來。

    周顯白抱著小枸杞本來站在周懷軒和盛思顏中間。他剛一下令神將府軍士射箭,就馬上轉身,不讓小枸杞看見盛寧芳被射殺的場景。

    小枸杞縮在周顯白懷裏,用雙手捂著耳朵,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也不敢聽。

    王氏有些惋惜,道:“這兩人都死了,家裏有事怎麽辦?”

    王氏自然知道,她們離家兩個月,這家裏有盛寧鬆、盛寧芳兩姐弟當家,盛寧柏肯定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而家外有昌遠侯府虎視眈眈,這家裏不出“賊”才怪了!

    這兩人一死,那些被偷走的“賊贓”可怎麽辦呢?

    但是轉念一想,錢財身外物,盛寧鬆和盛寧芳兩姐弟才是真正的害人精!這兩人死了,倒是省了不少心。

    盛思顏也是這樣想的,她也怕王氏因此對周懷軒不高興,忙勸道:“娘,錢財身外物,咱們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比什麽都強。再說這兩個人是罪有應得,算計我們,這樣死實在是便宜他們了……”

    周懷軒見盛思顏為他說話,也想投桃報李迴報一下,便問王氏:“要收屍嗎?”

    王氏:“……”

    盛思顏聽得滿頭黑線,匆匆扯了扯周懷軒的衣袖,讓他別再開口了,又見王氏還是木著臉不說話,心裏更著急,忙轉移話題:“娘,要不,將他們和塗氏葬在一起吧?塗大郎還在西城門呢,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去那邊收拾……”

    王氏這才迴過神,緩緩點頭,“你派人去收殮他們。”又道:“這兩個月我們不在家,家裏也不知道糟蹋成什麽樣子呢。寧柏呢?”

    盛家內院的婆子、丫鬟這時也都湧了出來,一齊跪在地上,熱淚盈眶地道:“夫人、大姑娘、二公子,你們可迴來了!”

    王氏一一看了過去,見都是她熟悉的人,微笑著頷首道:“好了,大家起來吧。”又道:“我的身子不舒服,實在是管不了事。家裏的事,還是大姑娘照看,你們一定要聽大姑娘的話。如果有誰陽奉陰違,大姑娘可以隨便處置,不用迴我。”

    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平平安安把她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

    如果盛七爺真的迴不來,他們盛家的男丁就隻有小枸杞和盛寧柏兩個人了。

    她肚子裏這個不管是男是女,都十分重要。

    這樣想著,王氏又對周懷軒懇求道:“周小將軍,我就快要生了,家裏實在沒精力照顧。但是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光靠思顏一個女兒家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我想拜托周小將軍有空的時候,撘把手幫點小忙……”最好能幫著料理一下外麵的事情。

    周懷軒背著手,長身玉立,麵無表情說道:“我會每天來。”

    要來做門神,坐鎮盛國公府,鎮壓宵小。還有,幫盛國公府討還失物,救盛七爺出獄……盛家的麻煩事太多。嗯,必須每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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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三更的,大家表忘了看。這一更五千字,含九月粉紅1550加更。下午一點有粉紅加更。九月的粉紅都加完了,下午開始為大家這個月雙倍期間投的粉紅加更。真心求一求雙倍期間的粉紅票和推薦票,粉紅票滾滾的時候,就是俺靈感最多的時候。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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