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是那年作為最後一屆工農兵學員離開榕城的,畢業後分配到了省城機關工作,結婚成家後,尤其是她父母也在當地退休隨她居住生活以後,她也幾乎沒有迴來過榕城了。迄今為止,已經整整過去二十七八年了。沒想到,地級市黨政班子換屆時,她卻從省內一所著名大學的副教授、係主任位置上,由省委組織部門安排到榕城擔任副市長。

    找她談話的,是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同時還有一位地方幹部處的處長在座。談話時,這位部領導還意味深長地說明了一點:現任市長未等屆滿就要到年紀了,而榕城像你這樣有博士頭銜的市級領導,目前還沒有第二個。對於如此明顯的暗示,初春不會聽不明白。

    一開始,她並不想接受這次提拔。理由是:家裏的老人需要照顧,丈夫是個迂腐的大學教書匠。況且,自己沒有地方工作經驗,也缺乏行政組織管理工作的能力,還是比較適合目前所從事的工作。

    說著,還親自將一份言辭懇切的請辭報告,遞到了和她談話的組織部領導手上。

    初春對於這樣一次炙手可熱的機遇表現出來的冷靜態度,無疑是令這位從事多年組織部門工作的領導意料之外的。他已從對初春考察的地方幹部處長等人的匯報中得知:提拔她擔任係主任時,她也幾次堅持不就,從副教授晉升教授的機會,她也是一次次讓給了別人。

    對此,這位領導在心裏感慨地說:多少人為了學術上某方麵的成果和仕途上的一官半職,求神拜佛,投機鑽營,賣身投靠,急功近利,欺上瞞下,編造政績……看來,當今社會,在我們的共產黨員內部,在我們的知識分子中間,不為官、不為名、不為利的人,也確確實實還是存在的!

    在初春掛鉤扶貧的李下鄉所轄的小水村這個自然村,四麵環山,遠離鄉鎮。一條小河的阻隔,一年四季,那裏的中小學生都要趟河到鄉裏辦的中學、小學讀書。待河水較為幹枯時,村裏就會組織人力搭起一座小木橋,可汛期一到就被衝垮。造成村裏與外部世界完全隔斷,學生停課,這裏的山貨、土特產賣不出去,外麵的生活所需品也進不來。多年來,小水村的黨支部和村委會,多次有了建座水泥拱橋的想法,由於村級經濟薄弱和農民太窮,多少年了,想法仍歸想法。

    當初春和她的秘書小白背著行李、趟過小河來到小水村支部書記家時,老支書的妻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現實。詫異地問道:你真的是市長?

    心直口快的小白秘書搶先解釋道:大娘,初市長是分管榕市“打假辦”的,不敢兜售假冒偽劣的。女副市長笑笑迴答:大娘,是真是假呀,待會等老支書迴來就可以證實了。

    老支書妻子一邊幫著為女副市長和白秘書鋪床,一邊嘮叨著說:真不敢相信呢,別說像你這樣的大官,就是鄉一級的老爺們,要不是老頭子要去開會,幾年也難得見上一麵喲。

    第二天,初春和小水村的黨支部、村委會的成員見了麵,並把此次下鄉蹲點的目的和任務和村幹部們初步交換了意見。然後由老支書領著,到了幾家經濟狀況比較有代表性的家庭看了一下。

    當談到村級經濟時,老支書告訴女副市長,七十年代中期以前,村裏的集體經濟和農民的收入一直是不錯的。他們站在半山坡上,老支書指著麵前的一片開闊地對初春和小白說道:你們看,當年,這條河的兩岸和坡地都是桃樹,一到豐收的季節,我們村就會熱鬧起來,地區、縣裏的供銷部門、水果公司什麽的,還有一些小商販都會來這裏訂購桃子。縣裏的、公社的頭頭們,也會領著人來品嚐桃子。

    說到這,老支書是一臉的自豪:你不知道,因為我們這裏的桃子皮薄肉脆味美,連縣裏對外打交道送禮的禮品都是用我們這裏的桃子呢。

    那後來怎麽這些桃樹都沒有了呢?小白看到眼前的河灘和坡地連一棵桃樹也沒有,河的兩岸隻是裸露的河床和長勢茂盛的芒草和蘆葦,便問道。

    老支書向女副市長和她的秘書講述了桃林被毀的過程:縣委貫徹“第二次”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後,那時好象是1976年吧,公社黨委決心以大寨人戰天鬥地的精神為榜樣,改河造田,以糧為綱,將這片桃樹林變成米糧川。當時的大隊支部書記極力反對這件事,在公社初遠東書記主持的會議上提出了反對意見,他和初書記還當場爭論了起來,聽說雙方都拍了桌子。他說初書記這樣做是破壞集體經濟,初書記說他是破壞農業學大寨。

    於是,他的大隊書記被當場撤掉了。

    會後,公社動員抽調了數千名師生、幹部和附近大隊的強壯勞力,來到了小水村,一場現在看來違背科學、違背自然規律的改河造田戰役打響了。在果樹被砍伐完後的第二天早晨,人們在砍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果樹裏,添上了一具這位大隊原支部書記的屍體……

    竟有這樣的公社書記,太可恨了!小白聽完老支書的敘述,心中冒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恨恨地說道。

    要怪罪的話,也隻能怪罪那個特定的曆史時代了。老支書接過小白的話說道。

    小白;要不是那年代,一定要追究那位初書記的法律責任。

    老支書:要是人們當時的思想觀念和現在一樣的話,初遠東書記也不會有這樣的錯誤決定和做法的,我大哥他也不會成為那個瘋狂年代的犧牲品了。

    聽老支書講述桃林被毀的過程中,初春始終一言未發。看她一臉蒼白的靠在一棵樹上,小白以為她病了:初市長,你沒事吧?說著就要去扶她。

    女副市長將小白的手拂開,站直身子,將腦袋左右活動了幾下,說:沒事,可能是太陽太烈了,頭有點暈。

    下山後,女副市長執意要老支書帶她去看望一下老支書的大哥、當年的支部書記家。來到當年的支書家,隻看到了她的妻子、年近七旬的老太婆子,兒媳趕集去了,孫子在縣城上高中,兒子呢,帶著一幫村裏的泥水匠,農閑時出外攬活去了。

    初春從自己口袋裏和身上包裏的錢取出,還向小白借了幾張“老人頭”,一起交到老太婆的手上,未等老人反應過來,初春快步走出了這個昏暗的小屋子。小白注意到:女副市長的眼眶紅紅的……

    下鄉蹲點迴來後,初春對改變小水鄉的落後麵貌,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第一步是造橋,連通外部世界;利用那裏土質適宜種經濟作物的特點,和當地的栽培傳統,發動群眾大麵積種薑,增加農民收入;在此基礎上,將他們那裏外出建築打工的人員組織起來,成立一個建築公司,爭取承領本市一些小的建築項目,與省林科院聯係,找到優質種苗,還原當年百畝桃林的壯觀景象……條件成熟時,聯合相鄰的大水村和龍窩村創辦一所小學校。

    前期資金投入怎樣解決?這是令女副市長比較頭疼的一個問題。在自己調控的資金裏撥出一點,再從自己管轄的部門裏爭取一點,但這畢竟還是杯水車薪。

    一個念頭倏忽閃現在女副市長的腦際。她拿起電話打給岑小京:晚上有空嗎?

    岑小京在那頭接到電話後,說:我猜,一定是大市長有什麽事情有求於我了吧?

    是有事找你,但不屬於傍大款的範疇。初春也是以調侃的口吻迴敬了岑小京。

    通過電話,岑小京放下手頭上的事情,駕上“大奔”,直接去接初春,同時打了個電話給孟乃章,要他飯前趕到綠湖“聽雨軒”。

    車子經過十字街口時,岑小京有意闖了紅燈。車被攔住後,岑小京狡猾地對交警說:初副市長要趕時間到“聽雨軒”會見外賓。

    交警立馬敬禮放行。

    過了一段路後,看到初春不說話,岑小京知道她是為剛才自己的行為生氣了。

    怎麽,不高興了?

    我說小京,你這不是有意讓我難堪吧?平常你就是這樣開車的?

    岑小京:錯,平時我是嚴格遵守交通規則的,這次我是想切身體會一下權利的作用究竟該有多大,我們的人民警察是不是在法規麵前人人平等。

    初春:要是交警萬一不認識我、或者認識我而不給我麵子呢,那不很難堪嗎?

    可能嗎?岑小京側過臉看著初春說:女人當市長,本身就是鳳毛麟角了,而且還是個年輕的、有博士頭銜的女市長,更何況又還是個容貌、氣質、才華俱佳的女市長,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榕城電視上,會有幾天沒有你的光輝形象呢?

    岑小京的話,雖有幾分歪理,但也確實道出了社會上的某些現實情況。初春想了想說道:貧嘴。反正你剛才的做法不好,希望下不為例。

    “聽雨軒”一半浮在湖麵,一半倚在山邊。僅它的名字,就能令人賞心悅目。這裏的烹調飲食也是遠近聞名,每到周末,常有省城、特區、港澳人士自駕車前來此地,也有眾多的旅遊團隊到此落腳。一來遊覽素有“北迴歸線綠洲”之稱和“珠三角後花園”之譽的綠湖;二是品嚐頗具客家特色的綠湖飲食文化。市內的星級賓館,每到周末和節假日時,大都爆滿。

    落座後,湖光山色映入眼簾,湖麵掠過的習習清風,讓人心曠神怡。

    岑小京對服務小姐說:酒水、菜色都上最好的,數量以吃飽喝足又不浪費為原則。

    初春:擺闊呀。

    岑小京:不是擺闊,是想沾光。

    初春:沾光?

    岑小京不答。詭秘一笑。

    孟乃章一到,酒菜也同時上桌了。三位從小一塊長大的夥伴,也有好一段時間沒坐在一塊了。隻是初春到榕城上任的頭一個星期,由岑小京牽頭做東,三人在一起小酌了幾杯。平時偶爾電話聯係,岑小京和孟乃章多數是在電視上看到這位昔日的夥伴。

    斟滿酒後,岑小京首先舉起酒杯說道: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同窗多年,同時“上山下鄉”勞動鍛煉,而後各奔西東,多年未曾謀麵。人到中年了,山重水複,命運驅使我們又走到了一塊。我提議:連幹三杯,每杯都有祝酒詞。

    岑小京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致的讚同。

    大市長,拉開序幕吧。岑小京又提議道。

    初春舉起酒杯:好的,那就由我先來吧。首先,我祝上蒼又給了我們三人能夠經常見麵的機會;二,我祝小京財源廣進的同時能夠找到一付能夠依偎的厚實肩膀;三,祝乃章事業更加有成、身心健康、家庭幸福、小孩學業進步!幹!

    岑小京:企業家,該你了。

    孟乃章:我祝願初春留住現有色彩而永不變色;祝願小京的生意立足本土,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祝願二位女士留住青春、留住美麗、留住魅力!幹!

    岑小京:到我了。一,我希望初春從目前的知府大人在不是很長的時間裏成為巡撫大人;二,希望乃章事業順暢,家庭和諧,也偶爾走走桃花運;三,祝願我們大家過好每一天,快樂每一天!在各自繁忙的工作中,忙出一片精彩來!當官不為官所累,愛財不為財所累,愛色不為色所累,在當今色彩斑斕、充滿誘惑的社會上,能夠真真正正地瀟灑起來!幹!

    連幹三杯後,平時不太勝酒力的初春,臉頰潮紅,在房間燈光的輝映下,此時更加顯得楚楚動人、魅力四射。令岑小京和孟乃章一下迴憶起了當年的初春,她那所到之處都會吸引異性目光的亮麗身影。

    酒過三巡,孟乃章想吸煙,便走出酒店外麵過煙癮去了。

    乘這機會,女副市長放下酒杯對岑小京說:小京,你現在確確實實是個有錢人了,不知能否效仿一下國外的有錢人,關注一下弱勢群體,為公益事業和慈善事業做點實事?接著,她就把小水村的自然狀況和目前的困難和設想都向岑小京說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岑小京說道:至少在目前,我岑小京還沒有你期望的那種思想境界。依我看來,這種事,市裏有“扶貧辦”,有民政局。作為一個商人,我合法經營,照章納稅,就是間接地為公益事業和慈善事業作了貢獻的。

    初春靜靜地聽著。

    接著,岑小京又說道:不過,你的要求我會考慮的。一、我希望你出政績,官越做越大,最好能達到大臣、巡撫那樣的高官。二,把錢交給你,放心。不會像那些上麵撥下來的什麽扶貧資金,抗旱資金等等,還沒有到基層,其實就已經部分變成了餐桌上的洋酒和山珍海味了。

    初春心裏一熱,舉起酒杯:真是太好了,小京,首先我代表小水村的群眾感謝你!此事我讓市報報道一下。

    岑小京擺擺手,笑道:別別,別太隆重了,這我適應不了。對於那些沽名釣譽的東西,隻對你們這些黨政官員有用,我不會感興趣的。況且,現在的新聞媒介呀,內容不盡相同,許多措辭語句相差無幾——乏味!

    初春:怎講?

    岑小京:千篇一律的官樣文章唄。

    初春:什麽千篇一律呀,那你就“千篇”一下吧。

    岑小京:這裏有順口溜,是《茶餘飯後》作者歸納起來的電視報刊報道新聞時的常用術語,很貼切。大多是針對你們這些官員老爺的,你有必要聽聽——會議沒有不隆重的,閉幕沒有不勝利的;

    講話沒有不重要的,鼓掌沒有不熱烈的;

    領導沒有不重視的,看望沒有不親切的;

    接見沒有不親自的,進展沒有不順利的;

    完成沒有不圓滿的,成就沒有不巨大的;

    工作沒有不紮實的,效率沒有不顯著的;

    決議沒有不通過的,人心沒有不振奮的;

    班子沒有不團結的,群眾沒有不滿意的;

    領導沒有不微笑的,問題沒有不解決的;

    事情沒有不矚目的,會談沒有不坦誠的;

    反對沒有不強烈的,交涉沒有不嚴正的……

    嗬嗬,太絕對了點,不過有意思,初春感歎道。

    還有呢,岑小京繼續說道:

    完成沒有不超額的,竣工沒有不提前的;

    中日沒有不友好的,中美沒有不合作的;

    節日沒有不祥和的,婦女沒有不解放的;

    決策沒有不英明的,路線沒有不正確的;

    掃黃沒有不徹底的,行動沒有不果斷的;

    形勢沒有不大好的,觀點沒有不讚同的;

    氣氛沒有不友好的,信心沒有不增強的;

    糧食沒有不豐收的,抗洪沒有不英勇的;

    貪官總是極少數的,群眾總是受蒙蔽的;

    態度沒有不堅決的,措施沒有不得力的;

    成績總是主要的,問題總是暫時的;

    申奧沒有不支持的,法律沒有不公正的;

    調研沒有不深入的,貫徹沒有不徹底的;

    理論沒有不高屋建瓴的,政策沒有不鼓舞人心的;

    初春: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岑小京:還有——

    生命沒有不寶貴的,搶救沒有不及時的;

    損失沒有不慘重的,設計沒有不合理的;

    技術沒有不先進的,論證沒有不專家的;

    檢測沒有不嚴格的,運行沒有不可靠的;

    運動總是成效顯著的,問題總是曆史造成的;

    創造利潤沒有小的,帶來利稅沒有少的;

    農業沒有不遭災的,災年沒有不豐收的;

    團結總是緊密的,擁護總是一致的;

    旗幟總是高舉的,思想總是堅持的;

    道路總是曲折的, 前途總是光明的……

    還有一條最重要——

    成績肯定是在領導的關心下取得的!

    岑小京說完,初春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連聲說道:太有意思了,太經典了。孟乃章迴到座席,知道原委後,半開玩笑地對著小京說:我說小京,得益於國家的改革開放政策,你發了那麽多的不義之財,也該好好地迴報一下社會了。

    孟乃章的話說完,岑小京立馬找話補上:我說孟乃章,你這個國有企業的老總,每年經你手上往來的錢財也有幾個億了,你就不能以實際行動支持一下老同學,你就不希望老同學出出政績,在事業上再邁上幾個台階?

    孟乃章:那不是我的錢,我所動用的每一筆款項,都是要經過廠務公開的。

    岑小京:未免太冠冕堂皇了吧,據我所知,你的足跡已經踏遍半個世界了。這算不算假公濟私、公費旅遊呀?

    孟乃章:岑小京,好在你是女大款,要是你成了女紀委書記或女監察局長,我們這些國企老總們,可能又會遭遇一次“十年文革”的冤假錯案了,我孟乃章也就免不了首當其衝了吧?

    當初春談到小水村和周邊幾個鄉村出產的生薑品質好,要求孟乃章幫助尋找銷路時,孟乃章突然來了興趣,說道:我從市農副產品進出口公司的曆史檔案查到,小水村周邊的生薑很有名氣,個頭大,味辛辣香濃,不管作為烹調的佐料還是作為中醫的藥膳,都是一種很好的東西,多年以前一直是本市的農副產品出口的主打產品。我有重新將產品外銷的想法,當然這需要考慮產品的保鮮和包裝問題。

    那就兩全其美了。初春一陣欣喜。

    不覺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初春看到他倆談興正濃,絲毫沒有止住話題的意思,便招收讓服務小姐過來,說:結帳吧。

    服務員一臉含笑地對著初春說:經理交代,初市長的帳記到他的帳上去。

    初春說這不行,純粹的私人聚會。忙叫岑小京買單。

    可那位漂亮的服務員繼續說道:初市長,您這不是為難我們這些打工的嗎?要是收了你們的錢,那經理那邊我們又怎樣去交代呢?上峰指令不可違呀!您總不至於希望我們給老板炒了魷魚吧?您說對嗎,初市長?

    平時在各種場合都能應付自如的女市長,此時也不知以何作答,一下子語塞了。

    岑小京拉住初春往停車場走去,又是詭秘一笑:知道了吧,究竟是誰沾誰的光呢?

    初春用手指點了一下岑小京的頭:一腦子的壞水。

    孟乃章的“時代超人”走在了前麵。“大奔”將漆黑的路麵照的如同白晝。車上,岑小京幾分感慨地說:今天終於讓我最直觀地理解了什麽叫位高權重。難怪現在有那麽多人去爬官,去攀高枝呀。

    我說大市長,現在有那麽多的高官、企業高管中箭下馬,恕我冒昧:你會有將來那一天嗎?走過了一段路,岑小京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麽地對初春說道。

    不會!女副市長聲音不大但語氣非常肯定地迴答道。要說發財的機會,我也還是有過的。我所在的大學,省內不說首屈一指也是名列前茅,而我曾經又是這所大學裏實際負責招生工作的。往私裏一點說,腐敗也是要計算一下成本的。現在國家提供給我工作和生活的條件,已經完全令我一家衣食無憂了,還有什麽必要去尋找灰色收入呢?就算利用手中的權利去謀取一點利益,也總是會提心吊膽的,這樣的日子有意思嗎?萬一中箭下馬,與我一輩子的所得相比,孰重孰輕?

    岑小京:依我看,哪個當官的,一開始,都是想幹一番事業的。後來,有的是因為太貪,有的則是想攀高枝的人盡量投其所好,使到最終他欲罷不能……

    初春:你說的不無道理,應該說,我們國家目前的監督機製確實還有不少有待完善的地方。比如權利的濫用、權利的資本化、權利的私有化等等。還有,黨員領導幹部、國有企業的老板,都有紀委、檢查部門監督著,而這些監督別人的紀委、監察局,又有誰去監督他們呢?官無監督,權無製約,必然腐敗。絕對的權利導致絕對的腐敗。

    稍停,初春又說道:不過話又說迴來,腐敗問題,也並不是中國特色。迄今為止,任何一個國家和任何一種社會製度,對權利的製約和監督,或多或少都存在著一些漏洞和缺口,這都會給腐敗留下可乘之機。再則,當前,查處受賄者與行賄者還沒有達到應有的比例,有人打趣說,現在因為受賄出問題的,它的比例比空難還要低得多。多數情況是受賄從嚴,行賄從寬,讓行賄者更加有恃無恐。其實,行賄者和受賄者,準確點說,二者之間是天然的犯罪共同體。行賄引發受賄,受賄又會導致權力者的瀆職犯罪,它們之間是相輔相成的。

    從來都不太容易接受說教的岑小京,對初春的話還是有了幾分信服:大市長,你說的這些,要比報紙電視上講的實在。

    初春:像成克傑、胡長清之流,並非平庸之輩。他們的最後結果和下場,究其根源,有些東西是需要從本質去找原因的。古人說:“心欲小而誌欲大,智欲圓而行欲方”。這是值得牢記的至理名言呀!

    岑小京:可惜,眼下像你這樣的官不多,至少,榕城像你這樣的官太少。

    哎,我說大款,還有什麽精彩的呀?女副市長好象又突然想起了剛才飯桌上的順口溜。

    岑小京:當然有啦,給你來一段“官場之最”怎樣?初春:新鮮。

    岑小京:聽著,官場上——

    最難找的地方——有關部門;

    最難琢磨的一句話——研究研究;

    最神秘的機構——組織上;

    最大的領導——一把手;

    最冠冕堂皇的語言——工作需要;

    最謙虛的時候——在上級麵前;

    最容易接受的行為——拍馬屁;

    最關心的信息——自己的官運;

    最熱衷而口頭上最反對的事——妻子之外的女人;

    最無奈的選擇——到年齡退休……

    初春笑笑:不太成立,我看永遠都成不了“吉尼斯”。

    有沒有哪條適合你的?岑小京手握方向盤,側過臉看著女副市長說道。

    初春:基本上都不適合我,尤其是“最關心的信息”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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