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自有朝廷的規矩,哪怕陸縝身份不同尋常,獻捷也有不少相關程序要走,所以在他抵京後幾天裏,都隻能暫時留在館驛中歇息卻無法迴家。直到三月二十一日的大朝會,才有人傳旨讓他帶了幾名薊州將領押了相關俘虜如宮陛見。


    得知這一消息後,那些已在館驛裏逗留幾日的將士們自然是好一陣的激動。對他們來說,這次能來北京已是極大的榮耀,現在更能入宮參見天子,那是足夠讓他們炫耀一輩子的大喜事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才三更天呢,這些人就已早早起身,裝扮停當了。等到陸縝四更後起來時,看到的就是以杜仲為首的一幹將領精神抖擻地站在庭院裏,意氣風發的模樣,這讓他在好笑之餘,心下更是暗自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為他們把功勞給定下來。


    “大人,入宮參見陛下可有什麽講究麽?”已不知是這兩天的第幾次了,還是有人問陸縝相同的問題。這叫他一陣頭疼,隻能苦笑道:“該讓你們注意的細節我都已經說過不下十遍了,其他的隻要按著我做的來就是了,你們不要如此緊張。”


    “可是……”即便是杜仲,此時也有些發懵,看著都快到出發的時候,可他心裏卻依然沒底呀。畢竟在此之前他連做夢都沒想過能有來京城參見天子的一天。


    “沒什麽可是的,你們連兇殘的韃子都不怕,難道還會怕了入宮參見陛下麽?”陸縝拍了拍他的肩頭鼓氣道:“對了,你們可有聽林烈說起過我是怎麽一步步從小小的一方縣令而成為如今這錦衣衛指揮使的?”


    眾人先是麵麵相覷了一下,這才有人說道:“這個林總兵還真沒提過。”林烈從來就不是一個多嘴之人。


    陸縝臉上露出了一絲迴憶的笑容來:“其實我所以有今日,就是因為十多年前的一場獻捷。當時的我才二十來歲……”說著他便把自己初來京城,與王振等人虛與委蛇,最後臨陣倒戈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這些事情自然不是杜仲等人能知道的,頓時一個個都聽得咋舌不已,對陸縝是越發的欽佩起來。他們雖然未曾經曆過,卻也知道王振當初在朝中是多麽的一手遮天,而眼前的陸大人不但敢於違逆他的意思,最終還能全身而退,這份膽魄與能力就非常人所能有。何況那時的他才過二十,相比之下自己等人就顯得更沒用了……


    陸縝說完後,又衝他們一笑道:“當初的我都無所畏懼,你們有什麽好怕的?即便待會兒有所波折,也影響不了你們,以及整個薊州軍為我大明所立下的功勞!”


    “大人說的是。”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鄭重起來,之前的緊張感也終於消散退去。直到這時,他們才有了見駕的準備,陸縝見此,才一擺手:“那咱們這就出發吧,時辰也不早了,路上人一定少不了。”


    正如陸縝所說,這一出門,眾人就發現雖然天依然是黑沉沉的,可通往皇宮的街道上已是人馬車流不斷,幾乎是一眼都望不到頭了。畢竟今日是每十天才有的大朝會,幾乎滿城的官員都要齊聚紫禁城,為了不出什麽差錯,眾官員自然是要盡早出發了。


    在稍作感歎後,這些薊州來的將士才跟在陸縝所乘的馬車之後,緩緩匯入到了不斷向前的流動大軍之中,在無數燈籠與火把的照耀下向著那座莊嚴而巍峨的宮城而去。


    直走了有半個多時辰,眾人才終於抵達皇城之外,此時這裏已經聚集了上千大小官員。隻見他們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小聲地議論著什麽,要是走近了仔細去聽,就可發現他們多半都是在討論著關於薊州守軍突然襲擊朵顏部的事情,而他們的態度也是出奇的一致,認為這根本就算不得是功勞。


    這番討論直到陸縝這個當事者從馬車裏走下來,似笑非笑地走到他們跟前時,這些人才在看清楚他的模樣後有些慌亂地住了嘴,心虛地低下了頭去。


    在人背後論人短長本就理虧,何況陸縝之前還多次幫過他們,這讓眾人都有種自己是在恩將仇報的感覺。不過也有不少人不斷在心裏給自己打著氣,認為自己這麽做並無不妥,完全是以朝局出發,不然要是所有邊軍都像薊州守軍那樣對大明藩屬部落下手還能稱功,則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讓其他的藩國如何還敢以大明為宗主國?


    這麽一想,倒讓他們又有了些底氣,哪怕與陸縝正麵相遇都不見有絲毫退縮的,甚至還有些挑釁地迴看他的。這種態度一經形成,陸縝就似乎已站到了這些官員的對立麵,完全就被他們給孤立起來,就沒一人上前打招唿的。


    好在,也不是所有聚集在此的官員都把陸縝當成敵人,在他來到宮門前時,還是有不少人笑著上前問候,還有幾個更是大大咧咧地說道:“衛誠伯這次可真是了不得,著實是讓我大明邊軍出了口惡氣哪。要是我爹還在的話,一定會大感高興的!”


    這些對陸縝態度截然相反的,正是朝中的武官勳貴們了。因為薊州的這兩場勝仗也給了他們以不小的希望,說不定借此機會,飽受壓製的武將集團終於有了翻身的可能。


    不過他們也清楚以自己等人現在的情況根本翻不起浪來,那就隻有找一個帶頭之人了。而看來看去,似乎也隻有陸縝最適合。因為他不但立下功勞,而且和他們一樣也有爵位在身,又掌握了可以壓製文官集團的錦衣衛。更重要的是,現在他已完全成了文官集團的公敵,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嘛。


    從這些人的措辭用句裏,陸縝便已迅速察覺到了他們的心思,他也沒有做什麽正麵的迴應,隻是隨口敷衍了一陣,也就過去了。


    這麽鬧鬧哄哄地一陣後,宮裏突然就響起了一陣悠揚的鍾聲,隨後宮門也緩慢打開,到了上朝的時間了。這讓群臣再不敢說笑,全都按著身份地位排成隊伍,然後在宣旨入朝的太監的號令下緩步踏進了宮門。


    倒是陸縝,並沒有隨他們一道進去,而是和杜仲等將士一起留在了宮門口等候召見。他做此選擇除了守規矩外,更要緊的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好讓人知道自己是和這些邊軍將士站在一起的,好叫某些人心裏有些忌憚。


    果然,在看到他退迴到後方的這一表現後,不少官員眼中更多了幾分顧慮。要是彈劾邊軍此番是殺良冒功,就是完全和陸縝為敵了,而與他為敵,又是和錦衣衛為敵,其中的份量與後果,不少人還是得要掂量一下的,尤其是某些做了虧心事,屁-股不怎麽幹淨的官員,就更得仔細想想了。


    過不多久,原來滿滿騰騰的宮門前就變得異常冷清,除了陸縝他們這些人外,就隻剩下守在門前的幾十名禁軍將士,雙方都不可能談話,所以此時的宮門前就顯得格外寂靜,落針可聞。


    在看到這一幕時,陸縝就再次想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時的自己也是這麽有些孤零零地留在宮門前,等候著裏頭的那些大人物召喚自己入內奏對。與那時不同的是,現在自己的身份早不是無力自保的小小縣令;而與那時相同的是,他相信自己掌握著絕對的主動,雖然那時要對付的是王振,而今日要麵對的,卻是滿朝文官的反對。


    可那又如何?當初的自己能以縣令身份殺權傾朝野的王振一個措手不及,那如今已是朝中重臣的自己也同樣能讓這滿朝文官知道他們的做法是錯誤的!


    想到這兒,陸縝眼中再有精芒射出,就讓自己最後再戰鬥一次吧!


    身邊的將士突然就感覺到一股攝人的氣勢從陸縝身上散發出來,竟讓他們都有些心驚了,下意識就看了陸縝一眼。隻是從他的神色間,卻是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來。


    就這麽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有一名太監趕到了宮門口喊道:“陛下有旨,宣衛誠伯陸縝,以及薊州將士入宮陛見。”


    直到這時,陸縝才深吸了口氣,低低地說了一句:“走吧!”便一馬當先地往前而去。那些將士稍作停留後,也都緊隨其後,大踏步地走進了那代表著皇家威儀的宮門。


    本來這些人心裏還是帶了幾許忐忑與不安的,畢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麽樣的變故。可是當他們邁入皇宮,走上那條悠長的甬道時,心裏的顧慮卻是一掃而空了。因為他們清楚,自己肩頭上擔著的,是薊州守軍的榮譽,與每次出征一樣,他們是沒有退路的!


    就這樣,在群臣各不相同的目光注視下,陸縝帶了這一隊邊軍將士便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了太和門前,來到了天子與滿朝文武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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