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下,驅散黑暗,讓這一座遠離城鎮和鄉村的樹林變得更添幾分活力,也讓身在其中的五名男子能更清楚地分辨出前方的情形來。


    在林明輝的帶領下,湯廉等四名錦衣衛中的查案好手一早就與大隊分離,跋山涉水地來到了這一片陡峭崎嶇而茂密的山林中,尋找那被人稱作與林烈勾結的女真族人的下落。


    現在,他們終於站在了一片明顯不久前被大火燒過的廢墟跟前,仔細觀察著這裏的一切。林明輝還在旁邊作著介紹:“我記得去年有一次我就曾奉了將軍之命趕來這裏與那些女真人談買賣。當時這裏雖然也很簡陋,但卻是有不少用木頭搭建起來的房屋,完全是座村落的模樣。可現在卻……”


    入眼的,是焦黑的土地,以及一些被燒得隻剩殘幹的樹木而已。這讓本來應該被遮蔽起來的陽光也能輕易地投射下來,讓這裏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現在眾人麵前。


    湯廉蹲著身子仔細在這些殘跡中觀察端詳著,不時還拿手在地麵上摸索著,隨後又將手拿到鼻端仔細地嗅著味道,看得林明輝都有些傻眼了:“湯千戶,你這是在做什麽?”經過這幾年下來,當初隻是個試百戶的湯廉也已累功當上了錦衣衛千戶,人看著也比之前要精神得多了。


    一旁的下屬代為解釋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咱們的千戶不但目光如炬,鼻子也比一般人要靈敏,隻要有什麽不妥,他一聞就能聞出來了。”


    “真有這麽神奇?這裏可燒了快有兩個月了……”林明輝明顯有些無法相信這樣的說法。但隨後湯廉的開口又讓他不得不接受這樣的說法了:“要是我看得不錯,這裏的建築應該是被人為所毀,雖然已經被雨雪衝刷覆蓋破壞過,但殘跡上依然留著些許火油的痕跡,味道也錯不了。”


    林明輝稍微一呆,便點頭道:“雖然當初我們也沒能找出什麽證據,但這點應該是錯不了的。一定是那些想要陷害將軍的家夥在殺光了這整部落的女真人後,再一把火燒光了這裏,讓我們連半點痕跡也找不到。如此,就真正做到死無對證了!”


    “不,你有一點說錯了。”湯廉卻立刻搖頭道,在對方疑惑地看向自己時,他又解釋道:“我仔細看過了,這裏並沒有出現人員傷亡的痕跡,也就是說曾在這裏的女真族人並沒有死。”


    “這不可能!”林明輝頓時大搖其頭:“要是他們沒死,這裏怎會被火燒得幹淨?而且他們不在這裏,又去了哪裏?”


    湯廉沒有與他進行爭辯,而是把隨身的一隻葫蘆拿起拔開了塞子,立刻就有一股醋酸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在林明輝有些詫異的目光注視下,隻見他把裏麵的醋往廢墟的地上隨意地潑灑了一些。


    在等了片刻後,醋便滲透進了泥土中,可眼前的一切卻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其他幾人已經麵露恍然,隻有林明輝還有些不解:“你這是做什麽?”


    “早前我家都督就教過我們一種極其簡單地鑒別是否兇案現場的手段。隻要把陳醋灑到現場,如果現出痕跡來,那就是有人死在這裏,反之則非第一兇案現場。現在你看,這些醋可有任何的變化麽?”說話間,他又在別處灑了一些,卻依然不見任何變化。


    “還有這等手段?”林明輝微張著嘴小聲咕噥了一句,顯然是有些不怎麽信的。


    “這是宋慈當初所用的查案手段,還記錄在其著作《洗冤集錄》之中呢。”湯廉隨口解釋了一句:“從這裏的情況來看,女真族人並未遇難,至少沒有被他們殺人滅口。”


    “那……那他們會去了哪裏?”林明輝是有些懵了:“要是早知道是這樣,當日我們的人就該仔細在四周找找的。”


    “他們常年藏身在這薊州之外的山林間漁獵為生,自然就有保存族群的手段了。恐怕早在那些人欲對他們下手前,這些女真人已經遁去無蹤了吧。所以他們能做的,就隻有泄憤似地燒毀女真人的家園。”湯廉眯眼作著猜測道,目光則往四周眺望著:“這片山林怕不有百裏方圓,我們對這裏又完全陌生,想要找到他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


    “那可如何是好?”其他幾人頓時也犯起了愁來。


    “與其我們去找他們,不如讓他們來找我們。”湯廉倒是顯得頗為鎮定,“我們接下來就往山林深處去,以女真人對這裏的熟悉,一定能很快發現我們的!”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後便點下了頭去:“那就繼續往裏走,看他們何時來見我們了!”


    眾人說著,便隨在湯廉的身後往前走去,他們並沒有發現,湯千戶眼中卻閃過了一絲疑慮:“這事依然有疑問,要是解決不了,恐怕就是破綻所在了!”


    @@@@@


    就跟陸縝所判斷的那樣,待到巳時左右,劉道容和蘇慕道兩人便再度聯袂而來。這一迴,他們還把之前陸縝想要一看的物證——那封通敵書信,以及指證林烈與女真人有所勾結的人證都給帶了過來。


    陸縝先是掃了幾眼那名看著身材魁梧,卻低著頭一臉不安的軍卒:“你叫什麽?之前在軍中有何職務?”


    “小人……”這位被陸縝這麽一盯,頓時就感到了一陣緊張,期期艾艾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見此,劉道容立刻就把眼一瞪:“衛誠伯正問你話呢,你還不迴話?”


    “是……小的名叫莊慶,曾是林總兵身邊的一個親兵……”


    “親兵麽?看來你是林烈的親信了,想不到卻這麽快就把他給出賣了。”陸縝笑了一下道,這讓對方的臉色頓時一變,竟有些不知該怎麽迴話才好了。


    劉道容見此,忙接話道:“衛誠伯說笑了,林總兵對他隻是小恩,但他勾結外族可事關家國大義,莊慶他這麽做自然是正確的。”


    “沒……沒錯,小的就是這麽想的。”莊慶忙順勢點頭到,此時他的額頭已經隱隱現出了汗水來,顯然是緊張得不行。


    陸縝不置可否地一笑:“你且說說你是怎麽知道此事的吧。”


    “那個……其實小的雖然是林總兵的親兵,但此事我還是不知道的。隻是因為我與殷崎交情不錯,一次與他飲酒時聽他提了一句自己將要去幾十裏外的女真人部落送信,才知道了這事。對了,那殷崎是林總兵身邊的親信……


    “後來,我還發現他似乎對此很有些不安,所以便趁他喝醉了酒,試探著問了幾句,這才知道……知道林總兵居然一早就和女真人勾結了,竟想引他們入我薊州城。”莊慶說完,才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來,足可見陸縝給他的壓力有多麽巨大了。


    “所以事後你就將此時報到了劉公公這個監軍那裏?”陸縝看了劉道容一眼問道。


    這迴是劉道容代為作答:“本來咱家也是不敢相信竟有此等事情的,畢竟那林總兵的身份可著實不低哪。但事關重大,為了我薊州城的安危著想,我也隻能寧可信其有了。所以便先與蘇知府,還有石副總兵商議了一下,這才突然發難,把林總兵給拿下了。為了免生事端,我們更是將他關進了府衙大牢。”


    蘇慕道點了下頭後,又接著道:“結果即便如此,還是出了事。就在幾日前,突然就有幾名軍中將士趁夜偷進了我府衙大牢想要救出林總兵。好在下官之前有所準備,才把他們全給拿下了。而經此一事,下官對林總兵是越發的不放心,就打算立刻將其處斬,以免再生事端。好在有劉公公及時出麵製止,否則下官的罪責可就大了。”


    反正之前法場上的變故早就傳得滿城皆知,所以蘇慕道索性就把事情給攤到了明處。同時,這還能借機試探一下陸縝,看他會有個什麽反應。


    不過他這一算盤終究是落空了,因為聽了這番話後,陸縝卻是麵不改色,一點表示都沒有,隻道:“原來如此,這麽看來兩位做這一切還真是出於一片公心了?還有你,雖然背叛了自己的主將,但從大節來講,也是有功無過嘍?”


    “不敢,我等隻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劉道容忙拱手道。其他兩人也趕緊跟著說了相似的話,至少現在看著,他們的說法是完全沒有破綻的。


    陸縝點了下頭,這才伸手取過了那封書信,仔細地看了起來。信上的內容其實很簡單,陸縝一早也從他們的講述中了解到了,就是林烈約定將與女真人聯手,裏應外合,趁著除夕夜城中上下都鬆懈的時候開城,讓女真人殺進薊州城,占領本城。


    雖然這事怎麽看都很不靠譜,但白紙黑字地擺在這裏,卻是無法否認的。而現在,陸縝真正關心的,並不是內容,而是字本身。可是這一看之下,他的眉頭就迅速地皺了起來,堆成了一個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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