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正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乞巧節。


    不過幾百年前的古人可沒有後世商人那麽多的商業頭腦,遠沒有把這個原來隻是為了勸勉女子精於女紅的節日當成了什麽情人節來過的意思,所以整個京城也看不出和平日有什麽不同。


    不過隨著卯時以後,城東的百姓就見識到了以往都未曾想過的場景——隻見一隊隊大紅色袍服,兇神惡煞般的錦衣衛們居然昂首挺胸,隊伍井然地沿著街道向前奔跑,很快這幾百上千人就將這一條長街給占了個滿滿當當。


    此時正是不少官員急著上朝,百姓們早起張羅著一天生活的時候,突然看到這麽群錦衣衛從頭裏跑來,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唬了一跳,有那做賊心虛的,更是嚇得麵如土色,就差直接倒在地上等著人來捉拿了。


    因為在大多數人看來,錦衣衛出動大量緹騎就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說不定城裏哪位大人,哪戶人家就要被抄了。


    可隨後不久,眾人才發現是自己有些過於擔心了,那幾隊錦衣衛隻是唿唿啦啦地從跟前跑過,壓根就沒有找人尋釁的意思,不一會兒工夫更是直接跑出了剛打開不久的東安門。


    見此情形,大家不覺有些好奇起來,這是錦衣衛要出城哪什麽犯人麽?可這也不像啊,從沒聽說錦衣衛拿人要出動上千人的,而且他們身上都沒帶著兵器,也沒帶著鎖鏈,更兼是步行,怎麽看都與平時辦差很不一樣。


    雖然心裏犯著嘀咕,尋常百姓還是沒有膽量追著上去一看究竟的,隻能把疑惑放到一邊,各自忙碌去了。他們可不知道,這上千的錦衣衛在出了城門後,依然保持著速度向前奔跑著,哪怕引來了城外百姓的注意,也沒有停下的意思,隻沿著城牆根兒跑了有大半個時辰後,才由打頭的千戶一聲命令,調轉了隊伍,又沿著原路往迴跑去。


    這便是陸縝囑咐他們從今日開始每天都必不可少的操練之一了。原先,他是想著讓手下的錦衣衛直接就繞著北京外城轉上一圈的。不過在由人提醒說這北京城一周足有百來裏後,便打消了主意,隻讓他們來迴跑上一個時辰便可。


    可即便是縮減了奔跑的路程,對一眾錦衣衛們來說也是極其吃力的一件事情。還沒從城外迴去呢,已有不少人在那兒唿哧帶喘,看著都要走不動道了。


    隻是這隊伍裏頭可還有楊震他們幾個人盯著呢,一見有人緩下來,便是一陣怒斥。在如此鞭策下,這些人就是再邁不動步子也隻能咬著牙堅持,苦苦地跟著隊伍,在更多百姓異樣的眼神裏跌跌撞撞地跑迴到了鎮撫司衙門。


    而這時,時間都快到巳時之後了。


    等在校場裏的陸縝見他們如此經不起操練,不禁連連搖頭:“我就說你們遠比不得曾經的錦衣衛吧。果然,才跑了這麽點路居然就累成了這副模樣。”說著,掃了一眼一個個都癱倒在地的手下,喝道:“都給我起來站直了!”


    這一聲斷喝,當時就嚇了眾人一大跳。不過已經領教過陸大人手段的眾人再不敢違背他的號令,哪怕雙腳酸軟,也都勉強支撐起了身子,隻是半數以上的人都不斷地打著晃,看著好不狼狽。


    “你們都聽好了,咱們錦衣衛既然是陛下身邊的親衛,就該有精銳的樣子。像你們這樣弱不禁風的如何能成?從今日開始,所有人都要操練起來,這跑上幾步隻是個開始,後頭還有著更多的東西等著你們呢。”陸縝說著,一個眼神遞給了身邊的清格勒,後者會意,上前就吼道:“都把身子站直了,別跟街頭的地痞似的!再有站不直的,就罰你再多跑五裏地!”


    這話的效果還是相當顯著的,一說之下,眾人忙極力穩住了自己的身形,臉上卻是滿滿的無奈與困頓。


    不過陸縝卻並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一抬手,就叫過了身邊的一名護衛,讓其把身子繃直了站定後,才道:“你們可看清楚他的姿勢了麽?全都學好了,站成這般模樣!自今日開始,站臥行走都得有個軍人的樣子。若是操練得好了,本官自有賞賜,若是懈怠不肯好好練的,薛興他們就是你們的榜樣!”


    其實陸縝作為一個文官,對軍中操練之事實在所知有限。好在,他還有著一重穿越者的身份。既然對這個時代軍中的操練不是太了解,那就拿後世軍訓時的要求,加倍了放到這些錦衣衛的身上就是。


    於是,他就創出了這麽一套結合了古今訓練的新辦法,讓身邊的護衛先練了,然後由其作為標兵示範給眾人學習。


    剛見到這幾名護衛簡單的站姿時,錦衣衛們還不是太當迴子事兒,覺著不就是個站立嗎,還能難倒自己不成。隻要等自己緩過了氣來,自然就能站好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就發現事情遠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麽簡單了。唿吸倒是平順了不少,可繃直了站立下,手腳乃至全身都是一陣陣的酸疼,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但在陸縝和楊震等人的目光下,眾人又不敢倒下,生怕步了薛興他們的後塵,所以隻能咬著牙硬頂。直又過了有半個多時辰,覺著自己的雙腿都不再屬於自己後,陸縝才一揮手,任他們就地休息。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坐地之後,隻是大口地喘息,卻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了。


    而這時,陸縝已看向了一旁的崔衡:“崔鎮撫看出來了吧?”


    崔衡點了點頭:“之前還不覺得,但剛才大家這麽一站,卑職算是明白這站立也非一件容易事了。他們看似努力站直了,其實離著那幾位可還遠得很呢。”


    “無語得練。”陸縝不給半點商量餘地地道:“隻有多練,才能讓他們盡快得到進步,從而真正變為一支精銳。我才能對得起陛下的信任。”以及,當京中起了什麽變故時,我才能靠著他們對付那些圖謀不軌者。


    因為有著這個打算,接下來幾日鎮撫司裏這些錦衣衛的日子可就難受了。每日一大早,就得趕到衙門應卯,而後就是長達一個時辰的長跑,再然後就是練站姿,練左右向後轉,練齊步走……反正隻要是陸縝還記得的大學入學後軍訓要練到的東西,就全給他們來了一遍。


    在此期間,自然也是有人曾表達過不滿和難以理解的,覺著錦衣衛也好,官軍也好,隻要練成了廝殺殺敵的本領就行,何必練這些呆笨的東西呢?


    對此,陸縝的迴答很是直接:“要是連這麽點小操練都經受不住,我憑的什麽來信你們能把更難的廝殺操練出來?要是這麽點東西都要喊累,你們又憑的什麽去和人作戰?”


    這番話還真不好反駁,再加上他的身份擺在這兒,縱然有不滿的,也隻能忍耐下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不滿的說辭就漸漸消失了。因為大家發現,在依著陸大人的要求經過這個把月的操練後,眾人的精氣神果然長進了許多。原來渾渾噩噩度日的人,現在居然變得神采奕奕,坐臥行走間自然而然就有了些精銳的氣度,就是在外與人起了爭執,氣勢上也強過以往許多。


    直到此時,大家才領會到了陸都督的一片苦心,不但不再抱怨,操練起來也比之前更加的用心和勤懇,讓這支錦衣衛隊伍看著越發的雄壯與威武起來。


    而相同步地,陸縝在鎮撫司裏的聲望也是一日高過一日,再沒有人敢質疑他下達的命令,連稱唿也從一開始的陸大人,變成了心悅誠服的陸都督。


    就連受了重罰,丟了大臉的薛興等人迴去後,他們的家人跑來鎮撫司鬧騰,也被這些錦衣衛們用強硬的態度給頂了迴去。這一迴,他們是徹底站到了陸縝這邊,再不會他當個孤家寡人了。


    當然,在內部平靖後,外頭的問題卻依然存在。眼見自己家人也被錦衣衛狠狠教訓後,陽武侯是真個動了怒了,當即就上了一道奏疏彈劾陸縝公報私仇。


    對於這份彈章,陸縝是不怎麽放在心裏的。他相信以天子對自己的信任,別說這麽一份子虛烏有的彈劾了,就是對方真能拿出些什麽真憑實據來,怕也隻會留中不發,不作反應。


    見他在麵對陽武侯的彈劾都能如此輕鬆應對後,手下那些人對陸縝是越發的敬服起來,幾乎算是心服口服了。


    陸縝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徹底達到了。通過這樣強調一體性的操練,已經把這些錦衣衛身上的懶散與棱角都磨去了許多,隻要再這麽堅持個一年半載,這支錦衣衛就能成為不下於京師三大營的精銳之師。


    可就在他感到有些得意時,朝中針對他的彈章就再次如這秋日裏的落葉般,紛紛揚揚地直接送進了宮去。而這一迴,他們針對的正是他自以為得意的操練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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