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漏?聽到這話,許紫陽先是心下一凜,微微皺起了眉頭,但隨即又不屑地笑了起來:“就憑你也想拿話誆老夫,姓陸的,你也太瞧不起老夫了吧?”


    身為白蓮教之主,十多年來又隱姓埋名地在魏國公府上謀下這麽大一個局來,許紫陽對自己還是相當有信心的。尤其是在謹慎周密這一點,更是自信滿滿,不然他也不能在這裏一藏就是十多年了。


    陸縝隻是一笑:“你的疏漏並不在你的大意,恰恰相反,正在你的謹慎與小心。”


    “哈……老夫倒想聽一聽你能有什麽高見。”許紫陽雖然口裏說得硬實,心下卻不覺有些猶疑,畢竟眼前這個家夥確實很不簡單,必須小心應對才成。


    陸縝看了他一眼,方才說道:“剛才我一直都在尋思著一件事情,既然你已確知了我們的目的,為何沒有立刻翻臉,卻還和我們說了這麽多話呢?照道理來說,既然我和徐兄已不可能為你所用,你該做的就是立刻動手殺了我們才是,而不是像剛才般跟我們解釋這麽多。既然是做大事之人,就不該如此拖延!”


    看對方果然神色一變,陸縝便笑了起來:“不過後來我就明白了過來,你說這麽多,其實並不是因為得意忘形,而是真在拖延時間,在故意拖著讓我們身上的軟筋散藥性徹底蔓延開來,如此便成你砧板上的魚肉了。”


    “原來你是懷著這樣的陰謀!”徐承宗頓時就滿麵怒容地盯著麵前一直被自己所信任的家中管事,要不是身子動彈不得,他早就撲上前去與之拚命了。


    許紫陽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來,隨後便有笑道:“不錯,我確實打的是這個主意,但那又算得什麽疏漏了?”


    “隻看你的做法自然是沒有半點問題的,甚至於,對於你能在驚覺大事有變的情況下還能如此行事以為補救,還能叫人道一句佩服呢。不過……”說到這兒,陸縝突然有些詭異地一笑:“將事情往深了想一層,就能發現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了。你身為白蓮教主,一身武藝自然是極其了得的,不然也不可能從武當掌教手下脫身了。可如此一來,你要除掉我與徐兄就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情了,又何必多費手腳,還在茶水裏下毒呢?把這兩件事情合在一起,你的破綻也就出現了。”


    許紫陽臉上殺機猛現,冷笑連連:“陸縝,你果然人如其名,心思縝密哪!”


    而一旁的徐承宗也已經明白了過來:“是啊,他為何不直接對咱們下手呢?”


    “是啊,這一切是為什麽呢?”陸縝沒有半點懼色地直視著已經逼近上來的許紫陽:“我想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把握真個傷到我們。他是為了萬無一失,才對我們下這軟筋散的!”


    被人一語點破心思,許紫陽的動作就是一頓,隨即便嗬嗬地笑了起來:“陸縝,你猜得不錯,老夫確實因為當年的重傷而修為盡廢,這才是我隻能蟄伏在徐家多年的原因所在。怪隻怪當初閑雲那牛鼻子下手歹毒,竟傷了我的氣門筋脈……”說到後麵,眼中的殺意大盛:“但那又如何?現在你們兩個連動都動不了,我要殺你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是麽?”陸縝嘴角一翹,滿是譏誚之意:“你覺著我們兩個既然已決定對你下手了,還會一點防範都沒有麽?即便我們之前不知你白蓮教主的身份,也總得防你狗急跳牆吧。”


    “你這是何意?”許紫陽心下一驚,動作又是一緩,雙眼仔細打量起麵前二人,難道他們兩個並未中毒?但看他們的模樣完全不像啊,這軟筋散是他用了多年的,其毒性反應早已看得熟了,兩人可騙不了自己。


    陸縝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便說道:“你不用看了,我們兩個確實中了你的軟筋散。一者,我也沒想到你會來此一招;二來,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徹底放鬆警惕,把我們想知道的內情通通都道出來。”


    “那你們還有什麽憑仗?在我來時,已讓附近眾人都離開了,你們就算是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搭救的!”許紫陽心下惕然道。他所以敢在這兒下手,自然是早布置好了的。


    “許紫陽,你果然早已沒有了當初的修為,這麽久了,居然還沒發現我的存在!”一個聲音突然從房梁上響了起來,隨即一條身影就唿地掠下,直襲向了還在猶豫疑惑間的許紫陽,同時也揭開了這最後的答案。


    這一下著實大大地出乎了許紫陽的意料,見有人飛襲而來,就趕緊抽步側身閃躲。雖然他一身修為早在多年前已被閑雲廢去,但作為曾經的高手,眼力和判斷還是保留了下來,居然讓他閃過了這要命的一招,但臉色卻已便得極其難看:“阿虎……你怎麽還在這兒!”


    這個掠下房梁的人身材魁梧,正是當初在京城還幫過陸縝的徐承宗身邊的貼身侍衛阿虎!而他,還有一重身份,正是武當山的弟子。


    出於對武當的忌憚,早在徐顯宗除事後,許紫陽就找了個借口,讓徐承宗將這名貼身護衛派往別處公幹了。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沒走,不但沒走,竟一直都在暗中保護著徐承宗!


    徐承宗咧嘴一笑:“我雖然對你信任有加,但也沒愚蠢到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地步。阿虎是大哥親自去武當山為我找來的護衛,多年來都對我忠心耿耿,我怎麽可能放他離開南京呢?”


    想不到連徐承宗都對自己留了一手,這讓許紫陽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心也跟著沉到了底部。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的全盤大計恐怕真要付諸東流了!而且對自己來說,現在最要緊的已不是怎麽彌補這些問題,而在於如何安全脫身離開。


    想到這兒,他突然開口:“阿虎,既然你一直都在,就該知道徐承宗他其實也是狼子野心,你難道還想跟著他不成?”


    “我自下山而來,公子就一直對我信任有加,甚至把我當兄弟般對待,所以在我看來,無論他要做什麽都是對的。他想起兵,我就幫他上陣殺敵,他想罷手,我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意見了。”阿虎淡然地給出了答案,卻讓許紫陽為之氣結,全不知該作何表示才好了。


    “阿虎,幫我拿下他,就是他害死的大哥!”徐承宗立刻下令道。


    “是!”阿虎答應一聲後,身子已如箭矢般急掠而出,同時手腕一振,一柄長劍便如蛟龍出海般急刺對方的胸口。


    許紫陽趕緊再次往邊上閃去,口裏還在叫道:“你既然冥頑不靈,老夫就隻能連你一道殺了!”說話間,手猛地就是一抬:“看招!”


    人的名,樹的影,即便許紫陽剛才已然坦誠自己一身武藝盡廢,可當他狀似出手時,還是讓阿虎不敢怠慢,趕忙收劍護身,以防被他的暗器所傷。可這一下,卻擋了個空,對方壓根就沒有發出什麽東西來。


    這讓他頓敢惱火,低喝一聲,再度撲上。而趁著這一頓的工夫,許紫陽已然錯身麵對了徐承宗,同時再次抬手:“中……”


    正狠狠撲來的阿虎原以為他不過是故技重施,可隨即就變了臉色,因為他看到,一道烏光竟真從其袖筒裏射出,直奔徐承宗的胸口而去。


    眼見得如此變故,阿虎當即就舍了近在咫尺,看起來已無力招架躲閃的許紫陽,厲嘯一聲,身劍合一,如一道寒電般直朝著那道烏光追去。


    他這一動果然速度極快,竟比那用機括射出的暗器更快上幾分,趕在其命中目標前揮劍一斬,將一支通體烏黑的袖箭給劈落下地。此時,那箭離著徐承宗不過三尺,隻要再慢上一線,他就要中招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許紫陽卻是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他此時隻做了一件事,就是合身往窗外撞去。既然阿虎出現,他便知道事不可為,所以對他來說,現在最要緊的,便是脫身離開。


    所以他才會使出這麽招聲東擊西的策略來,表麵上是對付阿虎,其實卻是把目標定在了對方不得不救的徐承宗身上。而當他舍了自己救人時,便是自己逃生的機會了。


    多年修為被廢,讓許紫陽再也無法在武藝上有什麽進境,但他多年來鍛煉不輟,身手還是比常人要快些的。於是這一撲,就直接撞破了雕花的木製窗欞,身子趁勢便已落到了屋外。


    落地一滾,卸去力道後,許紫陽便欲張嘴唿救。他相信,以自己在府上的身份,隻要徐承宗不站出來說話,別人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一旦那些家奴聞聲趕來,就能攔住阿虎,如此自己就可從容離開了。


    可就在他張嘴欲叫時,一隻大手突然從側方襲來,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叫聲生生掐斷,隨後一把短刀已架上了他的脖子:“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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