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秋的這一決定無疑是相當正確的,因為這次的事情已迅速被錦衣衛安插在利津縣城裏的坐探所知,並迅速通過自家的渠道把消息直送濟南。


    千戶屈工亮在隔日得知這一情報後,更是驚怒交加,這是有人在打錦衣衛的臉麵哪,叫他如何能夠忍得?別看如今錦衣衛因受王振黨徒的牽連一直顯得頗為低調,可作為一向以來為大明官民所忌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怒之下,他便立刻派出了百名緹騎直奔利津,誓要將那敢殺害自己手下探子的兇手給挖出來。


    錦衣衛這邊一動,迅速就為濟南其他幾個衙門所知,隨後發生在利津的兇案也被人報了上來,這讓一幹地方官員也是一陣緊張和糾結。在完全看不透案情內幕的前提下,他們甚至都不好直接去見屈工亮幹涉,畢竟人家這次是師出有名哪。


    但他們也清楚一件事情,一旦錦衣衛的這些緹騎在利津鬧出什麽事情來,最後倒黴的還是他們這些地方官。在如此為難的情況下,他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就隻剩下求助巡撫陸大人了,畢竟他可是欽差的身份,而且隨他而來的欽差副使也是錦衣衛千戶,由其出麵說項,總是多些把握。


    當陸縝接見苦著臉的何淵和周朝先,並從他們口中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時,已是又一天的上午了,說不定錦衣衛的人都已經開始在當地發作了。


    在聽完他們的講述之後,陸縝也不覺深深地皺起了眉來:“竟有這等事情?也就是說應本官之命前往利津縣的一名錦衣衛被人殺害在了當地?”


    “正是如此,還望大人能以百姓為念,出麵阻止一下錦衣衛的行為。要是真讓他們發泄起怒火來,恐怕利津當地百姓可就要遭殃了。”何淵頗顯擔憂地懇求道,身邊的周朝先也是一般地看著陸縝,希望他能出麵。


    “這事確實不能疏忽大意,本官身為山東巡撫,一定會為民做主。”陸縝當即就滿口答應了下來:“你們放心,我這就讓楊千戶去見屈千戶,讓他約束好自己的下屬。”


    “多謝大人出手,這下我們可就放心了。”周朝先忙拱手道。


    “是啊,如今在山東能製止錦衣衛的也隻有巡撫大人你一人了。”何淵忙也跟著說了幾句好話。


    對此,陸縝並沒有太往心裏去,隻是借機又詢問了一下關於開港之事,在有求於他的情況下,兩名官員自然是揀好話說了,隻說等確認下港口地點,便會發動民夫進行破土動工。


    對此,陸縝自然沒有別的說法。其實他心裏早已有了合適的選擇,那就是威海一帶。因為後來的曆史告訴他,就連外國的侵略者在挑選通商口岸時都有選它,那就說明此地確實適合建造起出海的港口了。不過這一切至少要等自己在山東官場真正立下威後才能展開,不然一切都是虛的。


    而眼前發生在利津的這起兇案明顯就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


    “大人想親自動身前往利津查看?”當從陸縝這兒得知一切,並一口答應出麵找屈工亮說項後,楊震卻又從對方口中得到了這麽個決定,頓時感到有些驚訝了。


    “怎麽?有什麽不妥麽?”


    “倒是沒什麽不妥,隻覺著有些小題大作了。”楊震解釋道:“隻要卑職出麵,諒那屈工亮也不能不給我這個麵子。而且這不過是一起尋常兇案而已,而大人你可是一省巡撫,如此過問總有些奇怪。”


    “我卻不這麽看。”陸縝當即肅容道:“不是我信不過楊千戶你的麵子,而是這案子本身透著蹊蹺。就那利津縣令報上來的情況看,那被殺的錦衣衛其實早在數日之前就該迴轉了。可為何他會死在當地?你不覺著此事實在透著古怪麽?”


    他這一說,也讓楊震心裏犯起了疑惑來:“是啊,照道理身負職責,他應該即刻迴濟南才是,卻是什麽原因竟讓他在利津逗留了下來?”


    “不光是逗留,還和人起了矛盾,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陸縝神色凝重地道:“即便是尋常錦衣校尉,也是有著一身武藝,等閑村漢就是三五人都未必會是其對手。而現在,他居然被人殺害,那兇手要麽就是偷襲,要麽就是有著比他更高明的武藝,無論是哪一個,都頗值得深究哪。”


    “卑職明白了,此事確實大有蹊蹺,很可能關係到這次開海大事。”楊震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原來陸縝所擔心的,是這次的兇案竟是衝著自己的大計而來,是有人為了阻撓開港,才殺的錦衣衛!


    要真是如此,陸縝身為此事的主導者和倡導者自然是要把兇手,甚至其幕後主使之人給挖出來的。


    不過因為事情尚沒有一個確切的論斷,陸縝不想惹出太大的動靜來,所以此番趕去利津縣並未擺出欽差巡撫的陣仗來,隻是輕車簡從,帶了不過十多人,就喬裝悄然離開了行轅,出了濟南城。


    對外,則聲稱巡撫大人身體抱恙,暫時不見外客。反正如今園子裏的那些眼線早被清理出去,所以他離開濟南的消息並沒有被城中官員所知,其他人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


    雖然天依然陰雨連連,有些耽誤行程,但陸縝一行十餘人還是在趕了一天多路後來到了這座隸屬濟南府轄下的近海小縣城。


    對於這座黃河入海口上的小城,陸縝在穿越前就曾有來看一看的想法,隻是並未能成行。想不到在穿越了數百年的時空之後,他的這一心願竟以這樣一種方式給達成了。


    隻不過,在看到這座隻比當初的廣靈大不了多少的小縣城時,陸縝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因為這與他以往所想象中的利津差得實在有些大。但隨後,想到這畢竟是禁海閉關百來年的大明朝的一處小縣城,也就釋然了。


    正當他們一行順著並不甚寬的官道朝著前方的城門而去時,突然前麵迎頭來了一批手持杆棒長矛的皂衣公差,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你們是什麽人,來我利津所為何事?”


    “你們這是做什麽?這路又不是你家的,為何攔阻?”在前引路的,也是錦衣衛裏的人,自然不把這些皂隸放在眼裏,沒好氣地反問了一句。


    “大膽,我等奉命巡查城外各處,捉拿兇犯,我看你們這些人鬼鬼祟祟的,倒是挺像賊人的!”那為首的差人頓時就惱了,把手一擺,便欲率眾上前拿人。


    “慢著!”眼見雙方便因一言不合要動起手來,陸縝趕緊開口製止,同時跟楊震打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便一步來到那差人跟前,說道:“我們是什麽身份,你看下這個就知道了。”說著便把自己的那麵錦衣衛腰牌亮了出來,在他麵前一晃。


    對方隻掃了一眼,神色就徹底變了,雙腿一軟就跪在了泥濘之中,口中更是殺豬似地叫了起來:“大人饒命哪,小的真是瞎了眼,居然有眼不識泰山,大人饒命哪……”說著,還磕起頭來。


    本來還氣勢洶洶的那些差役見此,先是一呆,隨後也明白過來,當即緊張地跟著跪了下來,磕頭求饒。


    他們的這一反應,也出乎了陸縝他們的意料,半晌才有人上前道:“罷了,你們都起來說話。”


    這些人慣會察言觀色,聽著對方話裏並無怒意,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他們還是又磕了幾個頭,謝過之後,才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來。


    這時,陸縝才有些奇怪地看了為首那漢子一眼:“看不出來,你身為衙門差役居然還識字,認得出這腰牌的來曆。”這時候當差的和尋常百姓也差不多,很少有識字的。


    這位已經看出陸縝是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那個,麵對這一疑問自然不敢不答,便賠笑道:“這位大人謬讚了,其實小的並不識字。所以能認出大人的身份,實在是因為前兩日小的剛見到有人拿同樣的腰牌來見咱們大老爺,就連大老爺對幾位大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哦?那他們人呢?可迴去了麽?”陸縝當時就明白他指的是濟南來追究兇案的錦衣衛的人,所以便又問道。


    “怎麽可能?小的就是奉了那幾位大人之命,才冒雨在城外尋找兇犯和線索的……”那漢子趕緊笑著說道,隻是這笑容看著頗為苦澀。


    陸縝看了楊震一眼,口中哦了一聲。後者也微微皺了下眉頭,看來屈工亮的人並沒有聽從他們的意思罷手哪。而且照對方那見了錦衣衛如耗子見了貓般的反應來看,恐怕如今縣衙,乃至整個利津縣城都被他們折騰得不輕哪。


    不過陸縝他們也明白,此時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便隻是衝那漢子道:“既然如此,你且帶我們進縣城,我們也是為了這案子而來。”


    那漢子當即就答應了一聲,比起繼續在城外淋雨找鬼知道是什麽的線索,當然是帶這些位大人迴去更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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